方圆车行

文/萧山

    严格意义上讲，方圆车行是不能叫做车行的。堆满杂物的地面根本没有放车的地方。墙上固定的三脚架上挂着三五辆自行车，算这个车行应景儿的东西。

    车行老板的名字就叫方圆，一个个头不高，精干黑瘦的中年汉子。齐整整的短发，大大的眼睛，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精明利索。

    方圆是西塬县西岔峪人，早年出外闯荡，钱么挣多少倒是学了一门修自行车的手艺。回乡后又不愿在地里刨食吃，索性在城边边摆了个修车摊儿。那个时候县城大部分人都是骑自行车的，少有摩托车和汽车。所以他的摊位前总是停着各色需要修理的自行车。补车胎的，换气门芯的，换脚踏的。反正都是小活儿，一天忙忙碌碌下来也就挣个三五十块钱。但方圆做事认真，不管你活大活小，只要到了他这儿，他都用心帮你弄好。车修补结束后他还要骑上试一下，发现新的毛病他会及时给你修一下，只要不是换零件儿，一般他是不收费的。活儿不紧的时候，他还给你擦擦车。时间长了，在他这儿修车的人就多了，这都是回头客的宣传。

    别看他没啥文化，可很能聊天，不管你是做啥工作的，只要到他这儿，也不管你是否修车，他都能和你谝上几句。谝闲传的时候还很有分寸，或文雅或粗俗他是有对象的，你文他也文，你粗他也粗，总不能让嘴闲着，都能来上几句，他是嘴动手不闲。修车的时候谝上几句，在不知不觉间你的车也修好了，时间也显得快些。

    有一次我问他：你一天那来那么多话呀！逮谁都能说。

    他说，咱就是个下苦的，么啥本事，就是能修个车，人家在哪修车不行，凭啥跑那么远到咱这儿来，还不是看得起咱，给咱面子。人家来了，咱陪人撂上几句，也不显得生分么。一回生二回熟的，人熟好办事么。

    方圆是个修车的，但“干净”的不像个修车的。按理来说，一个整天和油泥打交道的，浑身油泥斑点，污渍麻黑的才更像一个“下苦的”，可方圆就是不一样。每次见他修车都是带着手套，穿着工作服，身上虽有油渍，但却是很有限的几块，整体给人的感觉还是干净利索的。衣服穿的干净，头面也收拾的利索，虽也吸烟，但牙齿却也白净。也怪不得来往修车的男女都能和他聊上几句。

    就穿戴上来说，完全得益于他的爱干净的老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还没上完初中就回乡务农了。从学校出来，方圆觉得在农村么啥意思，一个人跑到外地闯荡。也没给准媳妇有个啥交代。一出门就是五年，这期间有不少人给这女子找婆家，可人家就是死心塌地的等方圆回来。五年后，痴心的女子还是嫁给了两手空空的方圆。村里人都不太看好这个逛了五年依然一无所有的逛鬼。结婚后他们就来到县城，开始了这种露天的修车生意。用方圆的话说，绝对不让媳妇在农村生活，要她过上好日子。

    方圆修车，媳妇就在旁边摆个菜摊子，早出晚归，夫唱妇随也很洒脱幸福。

    后来，孩子们相继出生，一家大大小小五口人，花钱的地方多了，日子渐渐过的有些紧吧。方圆就动起了想开一个卖自行车的行当。尤其是那种较为高档的变速自行车。那种车在县城还算是稀罕货，价钱要比普通自行车贵很多。先弄几辆试试，反正咱是修车的，一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主意打定，他就开始踏么门面。这也就是“方圆车行”的雏形。

    谁也么想到，这新式自行车一登场就火的不行。兼上他能说会道的，又是“专业”的，他的变速车很快就成了抢手货，所进的那几辆车很快就卖完了。他就这样进几辆卖几辆的来回倒腾，也赚了一些钱。

    一次闲谝中我问他，生意这么好，你为啥不开一个专门卖车的车行？

    他说，修车我是本行，卖车是捎带。就像这修车，不管是啥式样的，原理基本差不多，只不过多了几个零件的事。不懂的不会的咱学习么。卖车就不同了，要压钱存货，寻好门面，事儿太多。咱么那个本事，只要把车修好，能养活起一家人就行了，做人不敢太贪。再说人家能在我这买车，不是咱车有多好，主要是咱是修车的，现在不就是拼个售后么。

    方圆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当县城时兴坐蹦蹦车（三轮车）的时候，他就发现这是个不错的生意。打听到山西运城的车质量好，要价便宜以后，他就直接从运城开会一辆蹦蹦车。从运城车厂开回来要一百多公里路程，去坐长途客车，回来开蹦蹦车，来回六个多小时。早上天不亮就出发，搭最早一班车到运城，吃完饭就往回赶。路上要给车充两个小时电。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隔几天一趟，只要车能卖，他就来回跑。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一天会开两辆车。趁中途充电的时候折返回去再开一辆。一前一后来回倒腾，回来的时候往往都在半夜了。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年。一辆车赚上几百元，成百辆车也是几万元收入。那段时间虽然很辛苦，但也是他挣钱最快的一段日子。

    在县城修车的几家中，就他生意一直好。不管是原来的修自行车摩托车，还是现在的“蹦蹦车”，他的生意一直都好。从早忙到晚，门口都是停着一大堆车。补胎、修架、换电瓶，那叫一个忙。

      人都说方圆“苦得”，我佩服他的吃苦精神。也正是这种肯下苦的劲头，让他也收获了很多。二十年辛苦下来，在县城买了房，去年还买了一台越野车。三个儿女也相继成人，老大老二女儿已经工作，小儿明年大学毕业。

    他现在依然每天忙碌着，忙着一切和修车有关的事，忙着给儿子攒钱娶媳妇。闲暇的时候也会喝点儿小酒，下盘象棋，日子过的蛮滋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