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家雀

作者: 雪流觞_ | 来源:发表于2022-12-10 23:25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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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早上一睁眼,窗外的雪纷纷扬扬,打着斜,带着劲向地面倾泻。带着冬日该有的模样,痛快淋漓的雪,在大连的冬季是不多见的。

    这让我想起了前些日子与姐姐的聊天:“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下雪天在院子里扣家雀的事!?”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额头微扬,眼中明显有了欢快的光,嘴角的微笑让我捡起记忆的黑白碎片。姊妹三个关于冬日雪天的幸福点滴,一幕幕在眼前雾霾沉沉的天地间缓缓划过。

    儿时的快乐,多与大自然息息相关。寒假后的冬日,老天从不吝啬一场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白了那个四面环山,被叫做“小四川”的小山村。

    那时的雪只要一下下来,便会慵懒地在远处的山沟里、黛色屋顶的背阴面、院墙的角落里静静地躺上一个冬天。最多是在北风凛冽的夜晚翻个身,换个位置继续不动声色地打盹。或是在某个冬阳高照的午后,从南窗前灰色的瓦片上化一滴滴微凉的雪水,在屋檐下结一串串晶莹的冰溜子。

    这是冬日到来必有的隆重仪式,从不曾缺席。以至于我对于冬天的认知,总是停留在这样的画面里。工作后来到大连,冬天从没有这样的情景,于是内心便浮躁起来,就像一个后背奇痒却无法抓挠的人。

    大雪覆盖的冬天,山村里的麻雀无处觅食。它们一群群一伙伙呼楞楞来到农家院,觊觎着院中的鸡鸭食。儿时老家的院中,西侧栽着桃树、李子树、海棠果。后来又在靠南院墙的旱厕外栽了一颗小枣树,不知是那棵枣树栽的时候太小,还是它后天生长的不够旺盛,直到我们搬离了那个老院,也几乎没尝到它的味道。

    那棵窗前的血桃子树和那棵叫不上雅名的李子树,倒是给我们留下了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美好回忆。院的东侧窗前,那棵高大的白杏树遮天蔽日,树冠超过了屋顶。杏树南面栽着两株巨峰葡萄,丰产的时候,也是很解馋的。

    小院不大,这些果树密密麻麻的枝枝丫丫成了麻雀观察院中敌情的最佳临时落脚处。它们喜欢成群结队地行动,来去带着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树枝上的积雪被它们惊得沸沸扬扬——这是扣家雀的最佳时节。

    因为鸡鸭窝在院西侧的窗下,那里的空间也相对较大,爷爷平日里习惯上将装鸡鸭食的槽子放在院西侧正中央的桃树与李树之间。鸡鸭吃食从来不会像绅士那样不掉一个米粒,它们更喜欢的是甩着脑袋用嘴在槽子里使劲地翻动。

    于是乎槽子四周便从内向外由厚到薄地洒一圈苞米茬子,正是这些粮食,吸引着一群群的麻雀前赴后继地前来觅食。当然,偶尔还有一两只会引起我们这些孩子一片惊呼和一直用目光追随的灰喜鹊夹杂其中。

    大雪飞卷的日子,虽然盖住了院里的一切,但绝不会耽误那些家雀凭直觉和记忆再次光临。在院中扫出一小块空地,用绑着长绳的木棍底朝上支起平日抱草用的大偏筐,上面压块厚重的砖石,下面撒上苞米茬子,细绳穿过屋门下钉着挡风布帘的猫洞,扣家雀的准备工作便做好了。

    儿时的冬天是真的冷,数九寒冬时节,窗花几乎一天都不会完全融化。第二天晚上又冻上一层,如此往复,愈发厚重。摸上去就像绒绒的薄毯,这使得它成了窗户上最好的遮蔽物。我跟大姐二姐三个小脑袋挤在一起,顺着窗玻璃四周未被窗花覆盖的空隙向外张望,盼着家雀的到来。

    小时候的家雀不像现在受到了国家的保护。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农村孩子的玩物——春天掏鸟蛋,抓窝里还没长出毛的小鸟,平常用弹弓打鸟为乐。除了人的祸害,它们还要躲避家猫的捕捉。现在想想,那时的它们是生活在多么惶恐的日子里。因此,它们对一切潜在的危险都充满了警觉。

    但是,在这大雪封山的日子里,它们却是真的很饿,虽然它们也对大筐下那一小片突兀的食粮充满了狐疑,或者说,它们明知那就是专为它们设置的陷阱,但是这都阻止不了它们一点点向这危险靠近,这就是所谓“鸟为食亡”吧。

    先是几只家雀飞来落在树上,喳喳地叫。接着越聚越多,不停地在枝头蹦来跳去。终于有几只胆大的陆续从树上滑下来,站在地上远远地向筐内张望。有带头的,便有成群的家雀跟着降落。它们远远地围着那片诱人的金黄色焦急地讨论着。但金黄色上面的那轮大筐,让它们看到了危险,迟疑着不敢向前。

    鸟应该与人一样,性格迥异。有危险面前精明地躲在后面观望的,也有耐不住性子鲁莽地冲在最前面的。三两只家雀蹦着一点点向大筐迂回靠近,试探着啄食筐外面零星的食物。后面的家雀见没什么动静也陆续向前靠拢。于是,挤在大筐周围的家雀越来越多。

    可能是“鸟多壮胆”,亦或是吃到忘情处的原因,这时就会有头脑简单的家雀进入大筐覆盖的范围。这也是我们最紧张的时候,大气不敢出地紧攥着细绳半蹲着透过门缝紧盯着大筐下家雀的阵型变化。

    待到大约有五六只家雀已经完全进入陷阱中央,便抡圆了胳膊用力一拉绳,大筐应声落地。我们三个欢呼着夺门冲出,周围的家雀一哄而散。被扣在筐下的家雀奋力扑腾着,我们用网兜对准筐的边缘,掀起一个小缝,家雀见有亮光闪现便夺路而逃,顺便也就钻到了早就为它们准备好的网兜里。

    捉来的家雀往往会被我们“养”到一个盒子或者一个盖了破木盖的铁桶里。不过它们的气性很大,一般活不了三两天便会不吃不喝活活饿死。

    记忆里曾养活过一只“心大”的家雀,标志就是它肯于吃食喝水并不再挣扎。为了不让它在盒子里太过憋屈,我和姐姐给它的腿上绑上了细麻绳,拴在正屋的写字台桌腿上。时间长了,它也不再那么怕人,每天看着它在桌子的下面蹦进蹦出,成了我们最大的乐趣。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日它被家里那只又肥又大的虎皮花猫捉去打了牙祭。为此这只倍受我们宠爱的老猫踏踏实实地挨了一顿胖揍。

    现在想想,儿时建立在家雀身上的快乐是有些残忍的。虽后悔,却也无法亡羊补牢。只能每每忆起,便从内心深处诚恳地感谢这些小生灵曾带给我们的那些欢乐时光。

    窗外的雪还在下,是我每到冬季就会思念的大片大片的雪。马路上穿梭的汽车渐渐幻化成了舞动着灰色翅膀的家雀,在这被大雪覆盖了一切喧嚣的都市中,它们该去哪里觅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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