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一开始,公交车就变得比往日更挤了。学生党一簇一簇地拥上来,大家紧挨在一起,常常闷得透不过气来。我不禁怀念起放暑假时宽松的车厢空间。
其实看到这些孩子们年轻稚嫩的脸庞还是很让人高兴的。很多年以前我也有过这样一段青春岁月,骑着脚踏车急匆匆地往学校赶去,脑子里满是要背的书或是要和朋友讨论的话题。现在看着学生党总觉得他们叽叽喳喳非常快乐,但我做学生的时候并不觉得特别开心,只能说一个阶段自有一个阶段的烦恼忧愁,人无论处于何时都不会完全满足现状,上学会羡慕上班的自主,上班就会羡慕退休的自在,但真正到了退休的年龄,却又有种等着最终结局来临的感觉,或许我们应该珍惜自己所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它们一旦过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自己是个孩子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只是现在再看那些学生们,才蓦然发现原来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这种朝气与稚气是最好的演员都无法模仿出来的。
坐在前方的女孩吃完了面包,她慢条斯理地将包装袋叠成一个小方块塞入书包中,又顺手取出了一条红领巾。和记忆中一样,那是一块两头尖尖中间一个钝角的三角形布料。女孩仔仔细细地翻着起钝角对应的长边,向上卷两次,只留下钝角的一个头,然后将这长条围在衣领后,再把两头向前拉直,比一比长度,一边稍长一边稍短这样才能确保打好结后那垂在胸前的领巾能一般长度。
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看见打红领巾这回事了。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每天早晨打着领巾。一开始是绿领巾,两头圆圆的绿色布料,据说象征绿苗。那时还小,出门前家人会帮忙打好,但小孩子总是贪玩的,很快就会被扯下来,再等到自己去束的时候,小手笨拙得很,经常不是打成死结就是不成样的吊在脖子上。
那时我是真不喜欢戴绿领巾,也不喜欢那件绿色的校服。自己的状态是记不清楚了,但总是记得同学邋里邋遢的模样,他们爱在地上打滚玩闹,所以校服看起来总是灰尘扑扑的,而那条绿领巾也经常被孩子们拿来擤鼻涕,黏在一起脏兮兮的,这个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多年后只要想起小学生的形象,我的脑子里总会浮现出那种黏黏糊糊的小孩模样。
红领巾的情况则要好一些,毕竟大家戴上红领巾时通常都已经进入了高年级,再不会把它弄成一条臭掉的咸菜了,但这块小小的布料依然常常会叫我头痛。它的三个角似乎永远都捋不平,永远都会翘起,特别是两只小角还会呈螺旋状卷起,简直要逼死强迫症,所以那时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时不时要去捋直那两根须须,但它们顽固得很,实非人力可迫。
现在想起来,像这样的情况每天用熨斗烫一下应该可解,但父母工作那么辛苦,自然是想不到那么细致,而我自己更是不可能知道这个办法的。
很多时候,一些早已淡忘的人或事会这样偶然地因为一个契机突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比如离开自己生活很久的红领巾,然后它们会发散思维,就像你上网一样,一个链接连着一个链接,打开更多的记忆仓库。我就这样想起了某个男孩,他调皮捣蛋,是班里的吊车尾,从绿领巾到红领巾,从没有好好挂在他的脖子上过,不是绑在书包上就是弄丢了,永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无论是谁都讨厌他,疏远他。
某一年的某一日班会,他站在讲台前,老师说男孩没有父母,除夕和爷爷只吃了一碗阳春面,希望大家能够好好帮助他关心他。讲着这些话的同时,那个向来嬉皮笑脸的顽劣男孩破天荒地哭了,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扯着胸前的红领巾。
我全然不记得他的面容,只是那脏兮兮的手扯着脏兮兮的红领巾的画面在心中成了永恒。
很多年以后,我自己成为了一个母亲,才体会到一种痛心。那个男孩后来怎么样了,自然是完全不知晓了。或许他长大以后就全然不在乎这样的过往了吧,或许连他自己都早就忘记了曾经的孤独吧。
人啊,真的是非常有趣的生物,有些曾经特别看重的东西后来发现根本不值一提,有些曾经毫不在乎的东西,却会给自己留下深深的印象,再想起时怅然若失。
而会因为别人一个动作而忆起过往的自己,其实活得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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