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是不懂父亲

作者: 枫蕊 | 来源:发表于2018-08-16 04:11 被阅读1263次
    我终究是不懂父亲

    今年自春节别过父亲之后,远赴异乡的我会隔三岔五打电话给他,问询其身体康健与否以及农活进展情况,料想母亲随我出门后留下他孤身一人定有诸多不适和疲累。

    决定携母同行,缘于长久以来耳闻了太多父亲对母亲的控诉,他的厌烦之情溢于言表,说到极怒处会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还不忘暴出粗口,给我的感觉他是极其讨厌母亲的,她在身旁一分钟都显多余。

    “我想过一年安逸日子了再去死。”这是我近年来听二老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几十年来的磕磕碰碰让父母积怨颇深,但凡一拢堆便争得面红耳斥,极尽伤人之能事,嘴里吐出的字恨不得都裹上尖针刺向对方,所以我对此话深信不疑,并决计让他们达成心愿。

    记得临走那天中午,母亲支使我向父亲转告——“她只是出去玩几天,农忙时会回家帮忙。”被母亲之前的一句埋怨话激怒了的父亲,在房间里正头靠椅背闭着眼高抬下巴,脸色异于往常的惨白,唇边的灰白胡须一抖一抖的。

    听了我的话,父亲一动不动,只是睁了一下眼又闭上连摆了几下右手,意即巴不得母亲快点走。这一幕被门外的母亲看得真真切切,心里又平添了一道伤口,下定决心要离开。

    母亲一生爱当家,大小诸事均爱管,管惯了的她对父亲犹为不放心,在外时常提起父亲,总想远程电话指挥,但父亲那天略带厌烦挥动右手的样子时常浮现在她眼前,每次欲言又止又心有不甘,只得常向我嘣出一句话:“我不管他会失败的!”似乎那样才能宣泄她心中的不满。

    母亲静等着父亲求饶的消息,因为她明了家里事物的繁琐和累人——菜籽要割,豌豆要收,黄豆要播,棉花抚苗要移栽,稻田要翻整又插秧,每天早上要割鱼草,还要喂两遍鱼饲料,晚上还得两遍起夜巡塘,还得洗衣做饭……猜想着本就瘦骨嶙峋的父亲应该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可是每次打电话父亲都不曾提及她,失望之极,恼恨之极。

    那天下午我给父亲打电话。

    “喂,您这几天象么样?”我关切地问。

    “我会搞死,昨天晚上人搞累了饭都没吃就睡了。”他的声音极为不快,又说道:“她(母亲)好硬的心啰,未必就我一个人要吃饭?!”

    前一句话让我十分心疼,后一句却让我很震惊。原以为带走母亲会让父亲心生宽慰,哪知我却从中听出了责备,心想难道他对母亲的厌烦是假的?

    我忽然变得无词,便仓促挂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良久,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我居然忘了父母于争吵中已携手走过了很多年,固然不喜欢,亦成了习惯,蓦地领悟到自己是在好心办坏事,给父亲徒添了孤单。再给父亲打电话时我俨然一个罪人般小心翼翼,还试探起了父亲的口风。

    “妈妈要回家您怎么想?”我避着母亲打电话问父亲,虽然母亲不曾表露过。

    沉默片刻,他沙哑着嗓子回道:“她要回来就回来呢。”声音里竟少了昔日的硬气,多了某些柔软的东西。我的心忽然一动,琢磨着该敦促母亲回家了。

    一直以来,我自以为很了解父亲,殊不知,某些假相总覆盖在真相之外,让人迷乱。有时爱,也是一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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