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说:“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这句话真是说到了我心里,从小到大,我就是遭遇恶意的那个人,谁让我是个女孩,谁让我是家人不得不送给别人的弃婴。
刚生下来不久,一个深夜我就被悄悄地抱到了另外一户人家,年长的“奶奶”照顾着我,我就在奶奶的怀抱里度过了一两年。稍大一些,奶奶身体也大好,“爸爸”根本照顾不了我,最后决定把我送给父亲的妹妹——姑姑来抚养,就这样我从亲生父亲那里,来到养父家里,再从养父家里又跑到姑姑家里,现在姑姑变成了我的妈妈,奶奶又变了我的外婆,刚叫会的爸爸再一次相见,我就要叫舅舅,小时候,为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很苦恼,因为总是在变,刚确定的关系,下一刻就会发生改变。
姑姑刚结婚没有孩子,夫妻和睦,一家三口非常幸福。我总是会收到很多礼物,芭比娃娃,四驱动车,糖果、动画片、漂亮裙子等等。相比其他孩子的童年我幸福太多,一家人都围着我转,我成了这个大家族的小公主,许多人都明白我是抱养来的孩子,但还是面容慈祥着,容忍我的娇气和蛮横,让我一度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随着慢慢长大,这个家庭的裂痕也很快出现,原因是这么些年姑姑一直没有他们自己的孩子,这对原本和睦的夫妻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我站在一边,亲眼看着他们面目狰狞地撕扯着衣服,很害怕,只是哭。我再也没有了玩具,保护我的城堡也覆盖了很厚的一层冰雪,经不起半点折腾就会瓦解成一片废墟。
那个时候,我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姑姑脾气变得很暴躁,姑父不常回家,外面有了女人,准备离婚,可就在这时,姑姑怀孕了。
她每天让我站在她的面前,大声数落着我:“你怎么这么笨,都是因为你,我怀孕了还要照顾你,还要工作,都是因为你才没离婚。”
有时候,姑姑的藤条打得我疼了,我就开始反抗,我抓住她手中的藤条,眼睛狠狠地瞪她,她就破口大骂:“滚!你这个废物,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回你亲生父母那里去!”
我那时怎么会知道亲生父母在哪里,我只知道除了这个骂我的地方,我哪里也去不了。姑父温和又友善,是大家族中脾气最好的人,姑姑吵起来的时候,他总是缄默不语。也许他明白姑妈肚子里有孩子,吵架并没有多少意义,可谁知他本意并不如此。
那时的我不过是个小学生,姑父却趁我很多次睡觉时,跑过来对我进行猥亵。很多次之后,随着生理心理的发育,我才知道这是侵犯,这是性,这是隐私的地方。
我从没有想到,姑父竟然是这样的人,可也不能说,说了也没人相信。我只有在浴室擦洗身体的时候默默流泪,那些肿痛的地方让我觉得恶心,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
我没有朋友,只有和邻居家的大哥哥一起去玩,直到多年后,也才知道,他们也是不伦不类的人渣。
从我认识到什么是性的时候,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些肮脏的场景,想忘记,却像噩梦一样难以躲避。我开始不敢直视别人,乞求别人不要靠近我,因为我不敢面对我自己。
对那些靠近我的人,我总是要给他们教训。我变得张扬无畏,争强好胜,我用自己的怒火去面对暴力的家和无法相处的人际关系。
第一,什么我都想当第一,我想给轻视辱骂我的人瞧瞧,我即使是抱养的孩子,即使很笨胆子很小,但是我不服输,我一定要当第一。
于是,从小学到中学,我的成绩从没让自己失望过,都是名列前茅,无人能及。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么拼命都是去讨好那些冷漠的人。
到了高中学习压力很大,我不得不加大学习强度,12小时,15小时,第一个去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晚上用手电筒在被窝里预习;饭堂排队时背单词,在校园僻静的地方学习。总之,所有能试的高效学习方法,我都尝试了一遍。以至于有时候神情恍惚,睡觉时都梦见某道数学题,可就是在这样的学习强度下,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头晕头痛,心情反复不定,可好在成绩重新变得很好,姑父一家人的关系似乎也缓和了些,许多同学也愿意和我交往,似乎一切都好了起来。
我的户口随养父,即使成绩很好,但按外地户口进市重点中学却很有难度,这一次养父不顾姑姑的阻挠,毅然找关系把我送到市里最好的中学。
到了高中之后,不管我怎样努力。成绩总是走不到最前面,慢慢地我心情变得抑郁,高三时为了学习,更是废寝忘食,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喝咖啡、吃泡面,最后检查得了神经衰弱,身体快要崩溃的时候,我强忍着熬过高考。
高三毕业之后,现有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上大学,只得在家休养一年之后进入学。大学四年时间,自己几乎也是受抑郁症和神经衰弱困扰, 毕业后我无法正常找到一份工作,总是在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怪圈中挣扎,还是忘不了那些人性丑恶的阴暗面,还是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平,为什么自己是个弃婴,为什么家人对我这么冷漠,为什么那些恶魔就在自己身边,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还是一无所有?
后来,我得了重度抑郁症,不得已在家再次休养,因缘际会之下,找到了一份翻译的工作,我一边休养治疗自己的抑郁症,一边糊口养活自己。平时去参加很多社团组织的活动。半年后抑郁症有所缓解,现在的生活状态很随和,也很丰富多彩。
我一直在寻找帮助自己远离疾病的方法,经常反思自己,比如下面这些话:
“少些怀疑、钱和时间,现在和远见,很值得,跟从内心,我可以用时间智慧,挣钱让自己过上体面幸福的生活。”
“累了就休息,困了就睡吧,伤心了就找人倾诉,孤独寂寞了抱抱自己,让自己开心。”
“我不完美、不优秀,可是我在成长,完美变成我想要的样子,我的残缺恶心也是我的自愈,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现在的我,开始学摄影,到处交友,早睡早起,做瑜伽,骑单车,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好像没有时间抑郁和悲伤,我是,变好了吗?
这就是我的家庭环境,我的成长心路历程,也许我和大多数女孩不一样,但,这就是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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