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思考着易老师的话,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从小就是爹妈放心老师夸奖的好孩子,刘凡却是堪称名震六中的“天棒”。如果不是因为马腾事件,他俩也许高中三年都不会有太深的接触。然而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却不觉得刘凡真有多么讨人厌,那耿直得像愣头青一样的性格,既有敢作敢当的勇气也不缺粗中有细的智慧,更重要的是他一旦拿你当朋友,就能做到“肝胆相照”这四个字。例如他上次之所以被记大过,也是因为李跃进在学校无意间撞到一个高三的男生,事后此男浑身绑着厚厚的绷带躺在中心医院的病床上解释说自己因为当天和父母吵了架,心情很不好,所以直接一巴掌就拍在李大帅哥英俊的脸上,骂道:“你他妈瞎了。”
李跃进何曾吃过这种亏?立刻还手反击,无奈此男生是属于虎背熊腰型的,蒲扇般的大手一下就扼住了他脖子,然后用另一只手连扇了他几个耳光,问:“你服不服?”得到的回答是:“服你妈。”于是继续扇了根本动弹不得的李跃进几个耳光。当时围观的学生很多,但谁也没管这闲事,幸好刘凡路过看见了,由于当时开学不足一月,他和李跃进接触不多,但认得是本班的同学,直接就从墙下捡起一块砖头,跳起来砸在那男生背上。那男生吃痛,转过身发疯似的和刘凡扭打在一起。等教导处主任屠仲秋闻讯赶来,一见眼前情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高三男生抱着血淋淋的头死猪似的倒在地上,刘凡骑在他身上一拳拳招呼着,李跃进也在旁飞脚朝他身上踹着。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刘凡一边打还给李跃进传授经验:“别往他要害上踢,要踢就踢屁股和大腿,那儿肉多,能把这龟儿子打出屎来又不会出事儿。”就是这句话,让屠仲秋毛骨悚然,从此永远记住了这个坏小子。
之后那高三男生光在医院就躺了一个月,他父母每天都来学校要求严惩凶手,不然就走法律程序。屠仲秋为了把事情压下,就连哄带吓,说事情起因也是他们的儿子先欺负人,才引发了这场严重的斗殴,真要报警他们未必占理。后来李跃进他爸又在医药费之外付了五万块的精神损失费,这事才不了了之。屠仲秋不敢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惩处李跃进,毕竟他也是出于自卫,可刘凡几乎以一人之力把人打得住了院,用屠仲秋的话来说就是只记一个大过真便宜你龟儿了。事后刘凡没有一句怨言,反而向李跃进和罗兆业吹嘘:“没事,哥小学初中每学期都记几次大过,加起来怎么也有上百次,再多这么一次又算什么?”噎得一脸歉然的李跃进半晌无语,还是罗兆业嘴毒,埋汰说:“那是你们那学校规矩严,吐口痰、乱扔纸屑也记大过吧?”
因为这次性质恶劣的打架行为,刘凡彻底被钉在了“坏学生”的耻辱柱上,班里像武侠小说里自诩正派的如魏北花,直接将其视为“邪魔外道”而加以仇视。张文那时看到刘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每天还没事人似的谈笑风生,倒觉得此人豁达,而且颇有侠义之风。
易老师把该说的话的都说了,看看手表站起身来说:“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吃饭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张文立刻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叫了一声:“易老师……”
“还有什么事吗?”
张文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既然马腾已经承认偷书了,能不能让他把以前偷的书还给我们。"
易老师愣了一下,开学时他已再三说过,不许同学们把小说带到学校来,以免影响学习。但要求是要求,有的同学私下仍然有带,他知道禁止不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腾如实招供后也表示会把偷的小说都交上来,他倒还没想过怎么处理这些小说,不过按理说到了他这儿就该一律没收,但考虑到这次情况特殊,就同意了:“好吧,后天你们丢了书的都到我这来拿,不过事先说好,不能因为看小说影响了学习,否则下次我照缴不误。”
“谢谢易老师。”这场闹剧的结局竟然如此圆满,张文自然喜出望外,但他表面上仍努力克制着,微笑着向易老师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此时学生们都回家了,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他一人走过,暖而明亮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在水泥地上形成一个个虚幻而又真切的斑点。刚走到校门口,他突然发现有两人在墙根下等着他,却是刘凡和何文海。刘凡冲他一笑,把右手的那瓶没喝的雪碧扔给他,说:“喝。”
张文微微一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带些凉意和刺激性的甜水流进有些干涸的喉咙里,说不出的畅快。何文海可没有他们这般淡然,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易老师处罚你没有?”
“没事,什么处罚也没有,后天易老师还要把马腾偷的书都还给我们。”
“没事就好。”何文海听了总算放下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
“真有你的,那么简单就把老易给摆平了。”刘凡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脸上流露出些许钦佩之色,然后低头看了眼手表说:“快到一点了,我们就在外面吃饭吧,我请客,就当谢谢你帮我除了这口恶气吧。”
张文摇摇头说:“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帮你出气,也是为了我自己嘛,再说如果我中午不回去吃饭,肯定要被我妈唠叨死的。”
刘凡也就不再说什么,三人出了校门往最近的公交站走去。由于错过了放学时的高峰期,公交车的最后一排竟难得的都空着,坐下以后何文海就要求张文讲讲刚才是如何跟易老师谈话的,张文就大概说了一遍,末了说起易老师最后的那番话,颇为感慨地对刘凡说:“其实易老师也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只是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去。”
刘凡是何等人?这些劝他好好学习的话从小不知听多少人说了多少遍,早训练得左耳进右耳出。听了这番话后他只关心一件事,用几乎咬牙切齿的口气说:“马腾这狗日的还真有脸告状,他就不怕我再收拾他一顿?”
张文立刻明白自己是对牛弹琴了,摇摇头苦笑说:“算了吧,马腾这次栽得够惨,上次你在厕所里打他的事,易老师只是让你写一份检讨,这结果难道还不好吗?”
刘凡扭开可乐瓶盖喝了一口,寻思着也确实如此,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说:“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再找这龟儿子的麻烦了,不过我前几天才抄了十遍校规,今天又要写检讨,想想就觉得烦啊。”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冲着何文海直笑。
何文海见了这笑知道没好事儿,转头望着车窗外面,似乎突然觉得路边飞快闪过的街道很好看。
刘凡咳嗽一声,正色叫道:“文海。”见他没反应又加大声音叫了一声。何文海不敢再假装没听见,苦着脸说:“表哥,这次可是检讨啊,我怎么替你写?”
刘凡亲热地搂住他肩膀,笑着说:“以前你还不是帮我写过那么多次作文。”
“那不一样的。”
“真的不行?”刘凡满脸的假笑立刻收敛了,当然也不再搂着他做亲热状:“那好吧,我自己写也行,不过这次的事你可是参与了的,要是我来写的话我可就真的照实写出来了,不知道到时候易老师看了会不会表扬你呢?”
“别,别这样嘛,表哥,我帮你写就行了。”
刘凡从小和这个表弟斗心眼,还没输过,此刻越发得意忘形,遂靠近张文小声说:“你别看这小子平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上次我到他家去玩,见他书柜里有很多小说,就随便翻了翻,没想到翻到一本厚厚的书居然掉出来一张光盘……”
“表哥,你答应过我不对别人说的。”何文海突然听他提起这事儿,仿佛一只被踩踏了尾巴的狗,竟伸手捂住了表哥的嘴,满脸通红地看着他。刘凡一把打开他的手,嫌脏似的用手擦擦嘴巴:“好了,好了,我不说行了吧?看你紧张得这样,不就是一张……光盘嘛,都是男人,谁还不喜欢……那啥……”
张文开始有些发愣,不明白是什么“光盘”让何文海如此紧张,听到这后一句顿时明白过来,见何文海虽然一脸羞惭地低着头,却分明在用眼角的余光瞟自己,只好把脸朝向左边,因为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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