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你死后，我终于与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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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西北，河西走廊的中段，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山坳里曲曲弯弯的路通往山的外面，是一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

我爹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骨子里就带着重男轻女的观念。

生而为女，记忆中，我童年的天空乌云密布，我幼小的心灵是一间漏雨的旧屋，寒风飕飕。

1.

我爹老骂我是个扫把星，因为我克死了我妈。

为了生我，妈妈死在了手术台上，她和我算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我一直想她。

护士抱我出手术室时告诉我爹“母子平安”，我爹看了我一眼刚嘟囔了句：“又是一个丫头片子。”就看到手术室里医生护士突然如临大敌一般进进出出，我爹抓住一个护士问咋了。护士抛下四个字“羊水栓塞”就急忙走了。

过了一会，医生叫我爹去签字，说了好多专业术语，我爹只记得有一句是“产妇咳嗽了……万分危机……”就糊里糊涂签了字，可是我妈还是没活下。

我爹怎么也想不通咳嗽了两声怎么就能要了一条人命。他领着平日里喝酒、打麻将结交的一群狐朋狗友，把我妈的尸体在医院门口摆了半个月，逼着医院给说法。

最后医疗仲裁结果还是四个字“羊水栓塞”。

后来我上网查了，羊水栓塞是指在分娩时，大量的羊水没有正常脱落，而是进入到妈妈的血液循环中，因而造成血液栓塞；羊水进入母体血液循环后，会到达肺部，而羊水中的物质便会嵌顿到肺部的血管，这些异物就会导致肺部血管产生严重的痉挛，并且释放多种活性物质，继而产妇的肺功能便会丧失，出现呼吸窘迫的现象，还会大出血。

一旦肺部被羊水栓塞，就好似多米诺骨牌一样，身体起了连锁反应，有的产妇只是大叫一声就瞬间死亡，医护人员根本来不及抢救，因此此病的死亡率高达80%。

更要命的是，急性羊水栓塞是无法预防的。患上该症的产妇前几分钟还嘻嘻哈哈，后一秒就开始呼吸困难，继而抽搐、心肺衰竭，最终死亡。

当然，医生会采取吸氧、吸氧、输血、抗凝和心肺复苏等方式抢救，再或者就是切除子宫。

但切除子宫也未必能救回性命，因为产妇分娩后，宫腔是巨大的创面，每个创面都是出血口，一旦溃坝，血是根本止不住的。

其实，这种情况的机率是万分之一。可是，不凑巧啊，我妈偏偏就天赶地凑地遇着了，成了那个万中无一，一万个里“无”了的那一个，真是天意弄人！

网上的说法就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护士刚说完“母子平安”不到两分钟，我妈就“万分危机”了。医院没有失误，不必负责任。

但我爹不管什么“栓不栓，塞不塞”的，他只认准了护士说的“母子平安”，现在“子”变成了“女”，“母”平白无故没了，显然是医院的失误。医院为了撇清责任，现在又拿出一堆让人听不懂的瞎话来骗人，鬼才相信。

在我爹和众人不懈的“据理力争”下，医院终于妥协，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同意给我爹一点钱，钱不多，只有几万块，但足够我爹借酒消愁好多年。

至于我，我爹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按他的一贯作风，肯定是卖了换钱，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一点也不浪费，不失为实在又环保的做法。

我妈在生我之前还生了二个孩子，都是丫头片子，一出生就被我爹买给了人贩子，我爹说迟早都是人家的，迟卖不如早卖，还省了许多口粮。

我爹打算把我也卖了，但堂叔和堂婶劝他留下一点骨血，出于暂时不缺喝酒钱，我爹同意留下我，但“吃挂面不调盐——有言在先”！谁让留下的谁养，他一个光棍没办法。

所以，五岁之前我是被堂叔堂婶养活的，堂婶不能生育，待我如己出，本想收养我，但我爹要五万块钱，我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只要有人给钱，立马就可以货款两清。

可是，疼我的堂叔堂婶给不起，还不能给我一个好的归属，把户口转到他们名下，只好作罢。

我爹完全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子。他基本上不知道我的“三翻、六坐，九爬爬”，更不知道我啥时候学的说话，啥时候学的走路，他整天就在外面吃喝嫖赌，偶尔来看我，也是醉醺醺地来讹诈堂叔堂婶的钱给他花，他也不喜欢我叫他爹，堂婶每次教我叫他，他都会骂一通“丫头片子……扫把星”什么的摇摇晃晃地离开。

我五岁那年，堂叔堂婶坐别人的拖拉机去镇上打短工，没想到灾难再次降临，车翻到了沟里，司机没事，就死了堂叔堂婶他俩。

我爹一边骂我“扫把星又克死亲人”，一边把我领回家，我的童年时光在我五岁时就戛然而止了，没有失去过童年的人，是不会懂得我的内心是怎样的一片荒芜。

我爹还是老出去喝酒、打麻将，他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道我哪天就把他克死了，他还真是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了。

而我，则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我饿得没办法了，就自己学着煮东西吃，土豆、南瓜、韭菜、茄子、黄瓜这些邻居家菜地有的东西我都煮着吃过，除了煮这种方法，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把东西弄熟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