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得他唱了起来：“一条手巾正月正，上绣龙图包文正，包公断案有铁面，日断阳来夜断阴。二条手巾绣早春，上绣猴子闹天宫；难逃佛祖五指山呀，五百年后去取经。三条手巾绣山门，上绣秦王李世民……九条手巾绣九红，上绣天上九条龙；九龙九虎来相会，多雨来少行风。十条手巾绣得全，上绣进瓜是刘全；刘全进瓜阴曹转，借尸还魂李翠莲。”
郭银花听得正入神，王耀猛却又不唱了，然后便听见他说：“好了，你眼窝睁开。”
银花睁开眼来，却见已出了槐树坡，前面再走不远，往西一拐，就是她家了。她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耀猛叔，你刚唱的啥？真好听。”
“好听了以后给你教。但是你可别乱说，这是封 资 修。”
郭银花哦了一声，猛然发现，他还扶着她的两只胳膊，便微红了脸说：“耀猛叔，我现在不怕了。把你害了一路。”
王耀猛哈哈一笑，把手拿开说：“我想再占银花一会便宜，却叫你发现了。”
银花脸更红了，说：“耀猛叔嘴瞎得不行……你刚才施的啥法术。”
王耀猛笑道：“有啥法术？哄你呢！我尿了一泡。”
银花便低了头急走，半日后方说：“耀猛叔还真是坏！”
王耀猛说：“我也没办法，要是不转移视线，就怕你走不出桐树林。”
郭银花便又说：“今晚上的事你可别给人说，我还没婆家。”
王耀猛说：“你把叔当啥人了？何况我屋里还有一个母老虎呢！”
到了岔路口，银花停住脚步说：“火绳要子给你吧，你路上过细些。”
王耀猛说：“送佛送到西，反正也没几步，我把你送到门上再回去，路上也放心。”银花便笑笑，不再言语。
……少顷，到了郭达山家场院里，郭银花说：“耀猛叔，天太晚了，我也不虚留你了。路上过细些。”将火绳要子递给他。
王耀猛接过火绳要子的同时，将一个叠着的纸质东西塞到她手里，说：“这五块钱你就拿着。全当我借给你的。”
银花低声说：“我不要。”将钱递到他面前。王耀猛推开她的手，转身就跑了。
郭银花想追他，却嫌怪，一个姑娘家去撵一个四五十岁的老汉子，成何体统呢？想喊呢，又怕有人听见，只得将钱装了，眼睁睁看着他跑上了李博堂家场院里，又从那场院东北拐角沿着来时的小路，飞跑着去了。
郭银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他的背影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渐渐变得朦胧方才回转身来。家中却大门紧闭，几孔窗户都黑洞洞的。……她想去拍大门，再一想，却又没有，便从大门口沿着房檐坎默默向自己卧室门口走去。
经过父母卧房窗外时，她向里面喊了一声：“大，妈，我回来了。”
郭达山在屋里应了一句：“咋才回来？开啥会呢？”
“会开得长。”银花回应道。
“夜深了，也不消做针线了。摸黑睡吧，不要点煤油灯了，省一根洋火。”郭达山说。
郭银花哦了一声，默默走到卧室门口，从上衣口袋掏出钥匙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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