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阿姨家偌大一幢房子,在深秋的下午显得有点孤寂,大门两侧斑驳的对联不知道经过多少年岁月和风雨的洗礼已变成了灰白色,字迹也无法辨认。门前的桂花树叶在秋风中发出簌簌地声响倒给这个院子平添了几分生气。
大门虚掩着,没有上锁,我轻轻一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后院的狗显然是听到了异常,警惕地拖着狗链子发出狂吠,我不禁瘆得慌。
前厅的大门敞开着,后门也是没关的。秋风更是肆无忌惮地瑟瑟穿堂而过,窗帘和灯泡像鬼魅似地随风起舞,让我觉得这屋实在是有几分阴冷。
房子到处干净整齐,除添了好多高档电器以外,其它地方还跟我小时常来时差不多。还是那张老式的木制沙发躺椅,老式的洗脸架……
“荷花阿姨!……”我大声呼喊着她,没人应答。我只好拿起手机拨打她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麻将声和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没过几分钟她就推开铁门回来了,笑哈哈地大声说:"玲子,你回来了,刚刚在跟他们打麻将转几盘。今天手气真不错。”她边和我说话边给我泡了一杯大大的姜茶,又去拿瓜子、花生。
我凝望着从前全村最漂亮的荷花阿姨,如今也是美人迟暮了,举手投足间也尽显出了普通老年人身体日渐晒衰败地势态。
“娇娇不跟你回来呀?”
“她没空,叫我来看看您”
“你们同在一个公司,为什么你一年回来那么多次?她一年都不回来一次呢?”她双手抱着那个我们小时候就有的印有毛主席头像的搪瓷缸自言自语道。白色的热气从茶杯里缓缓地冒出,轻柔的烟雾有点像她的眼神,涣散而失望地悠悠飘散着。
“她是在怪我,我知道的,小时没有陪她,如今她也用同样地方式对我,你说是吗?这些高档电器都是她在网上买的……”她有点高兴地指给我看那双门立式冰箱,我发现她眼圈有点花红。
“每次我打电话给她,总是我问一句,她就回答一句,唉,我们之间好像是陌生人。”
"阿姨,您别伤心,我和娇娇是最好的朋友,她就是担心孤身在家的您,所以二十四小从不关机。她也告诉我她给您钱,您从来不要,这样也让她难过。她也是爱您的。”我安慰道。
“这不,这里是5000元,转您微信也不收,这次您一定要拿着,我从深圳回来一路上都怕丢.”我强塞给阿姨一个信封,完成任务式的向她告辞。
娇娇小的时候,她妈妈天天沉迷麻将,后来又跟人跑了外出打工,除了寄钱回来,就没给过娇娇什么爱。那时开始,娇娇 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长大了,成人了的她有时还像个空心人似的没有安全感。
“钱给她了,你也该回来看看了,她都哭了,说你老不回来."
“我小时候也是盼望着她回来的,我现在不是报复她,你知道吗?我不像你,我是没有家的感觉,前几年,我也曾经欢欢喜喜地回去过,可我妈照样把我丢下打麻将去了,我也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在外面我反而觉得自在些,我是一个没根的人。”她停顿了一会。
"我想没事的,有麻将她一会就会好了,她身体还好吗?”她接着说
“还行,不过头发差点全白了,走路也大不如前了。″
她在电话那头声音有点哽咽,也许心也在隐隐作痛吧。
"但愿你早曰和原生家庭和解,留给我们的时间也许并没有那么多。″我说。
我回深圳的前一天,后尾箱被荷花阿姨塞满了,各种特产杂货都是给娇娇的。
我心里觉得十分沉重,这份爱来得太晚了点,如果在童年或在青春期给予,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我一路上想,为什么张爱玲跟母亲的关系会如此?她死后给张爱玲留下一箱珠宝,张爱玲又作何感想?是否那时她们终归和解?为什么娇娇和母亲的关系又是如此隐隐约约?
或许,隐隐之间,有当时的无可奈何,更有当时的自私和无知吧,才有了现在的无所适从?
这就是生命的不可沉受之重啊!
(父母啊,在该陪伴的时候一定要多陪伴孩子,或许哪天你想起给TA时,Ta已觉得不重要了。愿和所有身为父母的人一起共勉,迟来的爱,过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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