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哥们儿,我是他男朋友,请把你的手拿开。”
真没想到,我第一次说如此霸道的话,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1
这个男人叫三文,是我大学室友。
读书时候,大家喜欢相互起外号,三文的外号是我起的,仅仅两个字——鱼屌。
这个名号不是空穴来风,它有个典故。
寝室里养了只猫,三文朋友送的,这猫新奇,没有尾巴。据说它的妈妈被车撵掉了尾巴,它出生时也跟着无尾了。
这事很蹊跷,大伙都讨论着基因突变。
三文低声说:“可能,它妈妈不想让它也被压断尾巴吧。”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只剩风扇呼哧呼哧的摆着头。
无尾猫,懒懒的喵了一声。
小猫天生残疾,点着了鱼屌的同情心。他担心小猫寂寞,特意买了一只金鱼。
我和小猫一起围观金鱼,它的猫爪子时不时的搭在玻璃杠上,金鱼也不害怕,嘟着嘴往上探。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一暖,心想,这就是他们的牵手方式吧。
我突发奇想的说:“三文,你说鱼有没有屌啊?”
“应该有吧。只是很小,看不到。”三文一本正经的?
“那你再买一只母金鱼吧,金鱼多惨啊,都没法撸管。”
三文话少,存在感极低,经常让人看不到,这正和他口中的鱼屌很像,我便叫他鱼屌。
第二天,鱼缸里多了一只小红鱼。
2
有段时间我和家里人闹得很僵,三文见我成天闷闷不乐,扬言要给我解忧,不醉不归。
他知道我对手有特殊癖好,为了让我舒心,他还奉献出他的手。
当时我还没谈女朋友,饥不折食,抚摸着他的手,就像个游戏成瘾的人,王者荣耀玩不了,只有先玩玩俄罗斯方块。
司机把我们运到了三里屯,说是北京酒吧的鼻祖。他抄着浓厚的北京腔:“就这儿叻,您俩好好玩儿!”
我心里一阵酥麻,总觉得哪里不对。
酒吧像一张大嘴,扯着它的喉咙,我们坐在他的口腔里,感受着声带的振动。
三文张望着四周,眼里放着光,面前的酒也就下了半口:“格理,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这哪是他陪我借酒浇愁,敢情是我陪他来开拓眼界。
去他娘的三文。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自己也能嗨起来。
“格理,你有没有发现,这酒吧全是男的?”
“格理,那那那,那两个男的在……”
我正襟危坐,妈呀,这这这,活色生香到辣眼睛。
一瞬间,我像吃了屎一样清醒。
我快速的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资深腐女的对话框。
“急!三里屯***酒吧你知道不!”
“知道啊,有名的gay吧。咋的?你要去玩啊?你终于想通了,我就说你骨子里是个gay吧!”
哪有闲功夫跟她胡侃。我熄掉手机,生怕有光照亮我24k纯金的脸庞。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撤吧。”我细声细气的说。
“可是这酒……”
“带几罐走。”
“可是我,想上厕所……”
那一瞬间,我不得不怀疑,三文这厮是爱上这里了,他大概是找到了归宿感。
“快去!”我可不想他尿裤子,“算了,单独行动太危险,我跟你一起去。”
3
来往的人眼睛里都带着魅,脸上贴着几个大字“来啊,快活啊”。
我提心吊胆地站在厕所外等,三文这泡尿把前列腺液都尿光了吧!
“都说了我是直男!”
我一听,额头上多出几滴汗。三文,三文,你说这句话时倒是爷们儿点,底气点啊!别人还以为你这是小姑娘撒娇呢。
“没事儿,就加个微信嘛。一会儿一起玩啊。”一个gay里gay气声音。
“啊!”三文一声惊叫冲了出来。
只见,身后一男子把他拉住。
“怎么了,三文?”我走过去想给他解围。
“格理,你快跟他说说。”
这男子上下其手,就差把三文搂在怀里。
善恶只是一瞬间,对不起了三文。不知为何,我突然起了歹念:“啊,哥们儿,他刚刚骗你的,他不是直男。”
只见男子一掌把三文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往三文裤子里探去。
三文挣扎了,不时的看着我,眼中是祈求。
不知道这算不算强奸呢,如果是,那我岂不是共犯?
就算是为了无尾猫吧,我决定撒一个天大的慌。
“但是,对不起,哥们儿,我是他男朋友,请把你的手拿开。”
我把男子推开,自认为力道用得刚刚好。既让他感受到我的雄伟,又不至于激怒他。
“我不信。”男子抄着手站在一边。
三文舒了口气,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散。唯唯诺诺的站在我身后。这一出小女人模样,可以得奥斯卡。
我一把抓住三文的手,举到胸前:“这下你信了吧!”
男子大笑,脸上的粉饰都挤散了:“牵手,牵手都算爱情?那我都成情圣了!再怎么也要来个舌吻吧!”
舌吻?我不会啊!我这大半辈子都专注着牵手了,不是说牵了手就算爱情吗?
我又看了看三文的脸,这不就是食堂的猪肉包吗!亲了不得高血脂?
围观群众也跟着起哄。
零下20℃走河路——开溜。
我拉着三文跑了。
之后几个月,三文都不太正常,不太搭理我,看黄片的次数也增多,还特别喜欢扎在女人堆里。
有次,我用他的电脑查点资料,看到搜索记录里明晃晃的写着“如何证明自己不是gay”。
我这才恍然大悟,三文这小子,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
我并不是佛性少年,有意无意的和三文拉开了距离,更不敢再去触碰他的手。
4
和三文疏远后,我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告别了长达18年的单身生活。
我更加沉迷于牵手。
技巧是从电影里学来的。
先装作不经意的触碰,如果女生没有排斥,便可以用手指轻柔的试探,最后慢慢将手滑过她的手背,握住,加力,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给予恰到好处的安全感。
初体验过后,得运用一些进阶技巧。
比如,温暖的——牵手之前把手撮热;比如,温暖又霸道的——牵手之后连同她的手放进衣兜;比如,俏皮的——故意改变甩手节奏让她顺拐;比如,俏皮又霸道的——牵着她的手狂奔。
还有最刺激的,握着她的手,伸进裤裆。当然,我至今没敢尝试。
女友常常说:“你这人有恋手癖!”
此话不假,从小我就喜欢牵手,说严重点,就是恋手癖,只要稍微熟悉,我就想牵ta的手。
这个习惯放在10岁之前还好,然而,当胡渣子爬出皮肤,和别人牵手那就成了大话题。
“你看看,那个两个男的手牵手诶!”
“哎哟喂,这两个狗男女也太明目张胆了!”
男生和男生牵手。不行!别人会怀疑你的性取向。
男生和女生牵手。不行!那样会怀孕!
5
那时我读小学,我喜欢每一个早晨。
我妈会牵着我,乘坐11路去学校。
11路不是公交汽车,是我妈那个年代的幽默,大概是把人的双腿比做“11”,我一直很纳闷,我明明是1’1路才对。
家到学校,不远,3公里路,樟树的香,透过叶间摇曳的光,稀碎的鸟叫,嘴里1毛钱1粒的泡泡糖,妈妈手心的温度,都是我刻骨铭心的记忆。
有一次我问她:“妈妈,妈妈,你怀孕了吗?”
妈妈笑了:“妈妈不想怀孕了,除非能把你塞回去。”
把我塞回去?年少的我,哪懂这黑色幽默。我自顾自的说:“可是,妈妈,别人说,牵了手就会怀孕。”
“小孩子不会让大人怀孕。”我妈笑着说。
这是她惯用的回答方式,所有回答的根源都是“我还是个小孩子”。
甚至到了18岁,我问她:“爷爷走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还是轻描淡写的回答:“小孩子,学习为重。”
那时我已经5年没有牵过妈妈的手,原因很简单,在初中入学的第一天我就被同学嘲笑,“你看那个格理,是个妈宝男,多大了还要他妈牵手。”
6
爷爷的死,是我耍性子的理由。我违背了妈妈的意愿,没有选择军校,独自背着行囊准备去北京,决定来一场不辞而别。
绵阳到北京,1400公里,如果妈妈送我去上学,手牵手,坐“11路”,需要280个小时。
我发誓,要在280小时的距离外,长成大人。
但在她眼里,我一直都只是小孩子吧。
比开学时间提前一周,清晨的火车站零星几个行人,检票的阿姨笑容可掬,我艰难的把行李拖上货架,半靠着车厢内壁。透过车窗,如梦初醒,绵阳朦朦胧胧,却有点刺眼。
火车动了,起步是一颤。
离开这座小城市,是我叛逆的开始,心头有点小窃喜。但,总不能忘记回家的路吧。
我依着窗口,回头一瞥,却看见妈妈。
列车的移动,带起了她略显宽大的衣裳,她立在站台上,像一张吹散的围布。
手机振动,是妈妈的短信:
傻孩子,不许哭,妈妈怎么会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还想不辞而别。一个人在外地要好好的,经常跟家里联系。
“谁哭啦,哪个眼睛看到我哭啦!”我心头辩解着,眼睛早已湿润。
好想牵妈妈的手。
7
学校附近有一个火车站,列车开过时,汽笛声拉得老长,那声音就像52赫兹的鲸。
维持2个月,我还没尝试完所有牵手的方法。
女友便甩开我的手。
她手心的余温还未从我掌间溜走,她不轻也不重的声音就灌入我的耳朵。
“我们分手吧!”
“有理由吗?”我感觉得到,她这次不是开玩笑。
女友背对着我,我看得见她两腮鼓动。但她的声音却被淹没在列车的轰鸣中。
我刻意表现出洒脱的样子,总不能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哭着求她。
“行,就此别过吧!”
我潇洒的转身,绊在台阶上,摔了个狗吃屎。
我并不想爬起来,期许着她会扶我,然而并没有。
那一瞬间身体被掏空,我像一滩泥,心想着要不就这样躺下去吧。
直到,学校的野狗阿黄骑到我的身上……
8
无尾猫和金鱼还是爱玩“牵手”的小游戏,三文也正式出了柜。
他勾搂着他的男朋友,站在我面前时,我竟然一点也不反感。
他自信满满的说:“我男朋友,帅吧!”
那一刻,我豁然开朗,曾经我对三文的歧视,又和那些嘲笑我和妈妈牵手的人有什么区别?
哪个人没有一点癖好呢?我们哪来的资本嘲笑别人?
春节将至,梧桐树叶掉光,枝桠交织在一起没了触碰。要等到明年开春,叶子才又能代替树的手完成一年一次的轻握。
我拖着行李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总结出“没人牵手,我就揣兜”的硬道理。
默默的思考着,“牵手到底带给我什么呢?”
“是给自己的温暖和依靠,对别人的占有和保护,还是为不孤独和爱证明?”
又驶过一辆火车,“唔——”的声音,就像52赫兹的鲸。
我回过神来,整了整衣襟,握着行李箱的把杆,逆着风,缓缓前行,像个智障一样和箱子聊起天:“傻逼箱子,半年好快啊,真想不到,最后我只能跟你牵手。”
刚拐个弯,就看见妈妈。
“哈咯,小屁孩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愣了愣,装作没看见她。
“嘿,上次不辞而别,还没跟你算账呢!我这不告而来,你就当是报复吧!”
我扔下行李,拥到她怀中……
“带我转转学校呗。”
“好啊!”
行走在羊肠小道上,我自然而然的牵起了妈妈的手。
无戒90天挑战课!!!
网友评论
笔峰清奇,过目不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