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埋着头一口一口喝着热乎乎的汤,但是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隋云轻轻敲一下桌子:“要体恤大厨,人家费心做的饮食必须认真对待。”
我咧嘴想笑,可实在没有力气。
大家都很愉快,也很放松,马总更是神采飞扬,他真的是擅长解说:“说起美食,我是坚定的探险派,人嘛,不要用自己有限的常识禁锢了自己无限的体验。我每去一个地方都愿意尝试新鲜刺激的当地饮食,但是,我在意大利就完全败给了一种食物。”
他停顿一下,此时自然有人会凑趣的问一声:“什么食物?”
马总夸张的摆好表情:“CASU MARZU奶酪。”
我觉得他有些卖弄,不就是奶酪嘛,最多不过像蓝纹奶酪一样有异味。
旁边隋云敲了敲桌子,语气淡淡的:“马总,你刚才报告里百多利的持股比例是14.8%,那是上季度的,这一季度已经调整为28.8%了。”
马总一下卡在那里,宽阔的大脑门上一下涌出了汗珠:“我,我回去查一下。”
我觉的隋云真是够刻薄了,当着众人的面让这个自负的男人紧张难堪,原来,我眼里他的清淡在别人看来或许就是凉薄,但是又不得不佩服他,自诩对数字天生敏感的我,刚才也没听出这个小小的漏洞。
饭桌安静下来,大家都收起嬉笑专心面对自己面前盘子里的食物。刀叉碰触盘子的声音虽然被极力控制,但依然让我觉得有些惊心。
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再没心情吃下一口饭菜,他是四海高高在上的王,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隋云食量本来就小,更何况又挑剔,早早放了刀叉坐着。
“饭菜不合口味吗?”他尽管已经是低声问了,但我还是感到大家刀叉相碰的声音停滞了一下。
我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出来到了电梯口,隋云过来,我看着他感到很疲惫:“今天我是有些鲁莽,但是,并不后悔自己说的。”
他站在那里,眼神深邃幽暗:“我并没说什么。”
电梯来了他率先进来一把拽了我的胳膊进去,龙易和庄慕鸿站在一步之遥表情错愕直勾勾看着我们,隋云看着龙易说:“你待会儿送庄总回去。”
我没来得及说话门就在眼前关上。
“杀鸡儆猴的把戏我还是懂得。”我负气试图甩脱他的手,但是他牢牢抓着,门再次开了,是他自己的停车场,我就这样被他几乎拽着到了车旁打开车门塞进了车里。
“隋云,你要干什么?”我喊他,可他充耳不闻,自顾自给我系了安全带。
他眼里的冰霜让我觉得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索性闭口不言开始闭目养神。
但是我显然低估了自己的意志,不一会儿我竟然在低气压的氛围里勉为其难的睡着了。
感觉车停了下来,我睁开眼,已经到了归云小筑。
下意识要打哈欠,一下醒过来,掩饰的在嘴边抹了一下,冷冷地问:“为什么来这里?”但是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沙哑,毫无气势。
暗暗懊恼自己,把脸扭向窗外,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窘态。
他眼里的寒意褪去,遂即轻笑,语气中有着无奈和伤感:“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下了车过来开了车门给我解开安全带,又帮着把大衣理好才轻声说:“下来。”
见我很固执的坐着,他扬眉:“是要我抱着你进去?”
我赶忙跳下来。
又一次来到这里,左右看看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又似乎凝固在一个点上。
他拉着我一路走,仍然是静悄悄,可我已经知道了并不是他一个人在这里。
第一次进到他的工作室,我不由打量一番,不奢华倒显得简单舒服,一整面墙做成陈列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壶。
大大的工作台后面有Goldmund的数码无线扬声器,还有距车、转盘都收拾得很妥帖。
我坐在飘窗上晒着午后的阳光,他端了一杯茶放在我手里,不烫但热乎,仰头喝了他接了回身放在桌上:“我一直想做一把壶送给你,可总不满意。”
他换了一件灰蓝的套头衫,我第一次见他穿着这么随意,神色没有了冷厉,倒添了丝温暖的气息。
被暖暖得阳光包裹着,看着一团赭色的泥在他手里变换着形状,我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希求是多让人力不从心的事。
他偶尔朝我看过来,我就漫不经心地笑。
半夜醒来隔着窗户看,他还在院子里看窑,月光洒下一地银霜,那个身影仿佛遗世独立。
我拿了大衣出来披在他身上,他回头冲我微笑,月光下他依然迷人,我看着他努力保持微笑,但是我知道自己很糟糕,僵硬的完全不受控制。
“不知道今天烧的能行么。”他轻声说。
“不管烧成什么样,我都要了。”
“要是能像现在这样多好。”我心里的感叹竟然被他呓语一般说出来,不由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他正低着头看我,对上一双深眸,那儿有簇燃烧的火苗,我还来不及躲闪,他温软的唇便覆了上来,又轻又暖,我下意识往后躲,他怔一下,再没深吻,抬起头看着我目光中,我能清晰的看到那簇火苗渐渐熄灭,直至薄薄的雾了一层霜。
月光下,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他眼中的华彩尽失在一层薄雾中。
硬生生把眼中泛起的潮湿眨巴掉,我轻声说:“你烧的壶我从来都是喜欢的。”
早上庄慕鸿打电话说今天没什么事,可以晚些来,不来都行。
我在副驾上坐着看了一眼隋云说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他立即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我等你。”
放了电话我说:“我一个人开车就可以了,干嘛非要跑一趟。”
他看看我没说话,走了好一段路才说:“我不想让你生着气走。”
一下愣住,也不知怎么了,心口堵得慌。
我下了车看着他离开才返身上楼。
庄慕鸿的办公室房门大开着,他位置周围好多人围着,我走过去只听见货管科等周周一叠声说:“他们只说是机查,怎么办?怎么办?”
庄慕鸿在里面说:“先别慌。”
原来是出口西班牙的智能控制器被海关临时抽验,我拿了打电话给海关稽查科的肖科打电话,他半天才接起,在那边支支吾吾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公司的货一向很规矩,这次只是机查。”
“肖科,大概要多长时间?”
我觉得他不像往常那么插科打诨,果然他在电话里一副拒人千里的口气:“这就看检查情况了。”
庄慕鸿和周周一齐望着我,我说:“看来我得过去一趟,周周你在路上和我详细说一下货物装箱情况。”
周周在车上拿着iPad一边查看一边说,我看他实在太紧张了,便递给他一瓶水:“别紧张,按照报关流程一项一项捋。”
他喝了大半瓶水擦了一下嘴角才说:“叶姐,流程不会有问题,我也不是第一天做这个,我怕在专利上扯皮。咱们这款智控卖得很火,虽然已经快马加鞭申请了,可就怕对手公司抢先在海外注册,这样咱们就可能侵权,货物被扣,还要承担很大的赔偿金。”
针对这块儿,我真有些吃不透,眼看快到海关大楼了,我突然想起有位专业人士,还一直拿着盛平的高额报酬,下了车,我先让周周进去找肖科,然后在车里给秦悦打通了电话。
她接起来口气很生硬:“什么事?”
我也不客气:“公事,你马上来海关一趟。”
她气极反笑:“什么时候你当可以对我颐指气使?真以为你是四海老板娘?”
我没时间跟她呈口舌之争:“盛平的货被海关扣了,很有可能涉及专利侵权,你马上过来。你凭什么一年拿盛平那么高的费用?现在是体现价值的时候了。”
说完我果断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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