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私语

作者: 晚霞一 | 来源:发表于2024-05-14 20:06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于我而言,黄昏时分,是一天中最富诗意的时刻了,白昼的忙碌不再,心情便有了放松。每每此时,我喜欢走出厂门,驻足凝神,由远及近,近而再远,就这样反复地遥望,静静地观看。

路边硕大的牡丹花在黄昏中格外艳丽,浓郁的芳香沁入肺腑、醉人心田。一棵棵紫槐有了夏日的浓绿和茂盛,晚风轻拂,挨挨挤挤的叶片不时发出清脆动听的哗啦啦声响。远处的田野里,大片的麦田被夕阳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外衣,随风起伏中,摇曳着成熟前的欣喜和渴望。

夕阳没有了午时的热烈,让人可以一览它的圆润和通红。光是柔的,却依然把大地照得明亮。薄如蝉翼的白云丝丝缕缕,在青瓷色的天空慢慢移动着,它的速度很慢,不细看,你会以为它一直就在那里。

黄昏中的这些画面让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魅力,也在这样一种注目中忘记了疲惫,有了身心的清爽和愉悦。

2/

不知为何,对黄昏这个时段情有独钟。小时候放学回家,看到院门落锁,知道母亲去了地里,就会倚身那棵老槐树下,认真地看着日暮时天边的情景。尤为夏秋时节晚霞满天的时候,觉得天空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神秘。

有时候,看着看着,在肚子“咕咕咕”地叫声中,我会进入梦乡。直到听见那一阵阵熟悉的喊叫声,才被母亲怜爱地从地上拉起来。

那时候是多么的懵懂啊,太多的事情让我好奇却又不得其解,脑海中常常产生出很多个为什么又求知无门。

温饱都难以解决的年代,父母哪有心思去回答你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问题,某些时候甚至认为不可理喻,招致一顿批评。

3/

记忆深刻的是一次秋日的雨后,我沉醉在五彩斑斓、变幻莫测的霞飞云舞中,竟没有听见母亲回家吃饭的再三呼喊。

一声严厉的斥责让我惊醒,我看见了父亲站在身后,那一刻,我一反常态,并无往日的害怕,竟又傻乎乎地问起了父亲天空的小狗为什么不见了。不曾想到的是,父亲一下子变得暴怒,在我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惊恐中,我踉踉跄跄地跑回家去,

那一次,十岁的我没有流泪,也没有向母亲诉说。我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我只是害怕,不该惹父亲如此生气。自此,本就怯懦内向无人关注的自己,越发觉得不受父亲喜欢,常常躲在房间的角落里不言不语。

多年后一个狂风暴雨的午夜,在父亲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当年那件事情的原委,就是因为那一次大雨灌入了正在燃烧的砖窑,让一家人多日的辛劳和希望成为泡影,也让父亲承受的巨大的压力。

很多年前父亲给我的那一脚,稚嫩弱小的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很多年后那个有雨的夜晚,满面沧桑人已不惑的自己却号啕不止。是苦涩的童年?还是因父亲的激动而无法停下的喘息?

是的,我的童年有很多的苦涩。奇怪的是,除去对饱食的渴求之外,更深的记忆是我的困惑。是的,没有人会告诉一个孩子太阳为什么是圆的,为什么会下到山的那一边?也没有人告诉我云霞为什么会飞舞变幻,山里面究竟有没有住着神仙?多少个黄昏时分,等待母亲回家的时刻,我就那么对着天空发呆,就那么好奇着幻想着走过了一年又一年。

4/

斗转星移,少年的我早已脱去稚嫩的模样,那些曾经的不解亦在渐渐长大和不断学习的过程中清晰明了。但黄昏时分对天边发呆的那一幕幕、那食不果腹的无奈却始终念念不忘。

毕业后走入社会,生活的窘迫、日子的艰难让我有了切身的体会。一家人为了基本的衣食饱暖、没日没夜的奔波忙碌后却依然难尽人意的情景,更是让我印象深刻。现实和理想的强烈反差,让我不得不放弃学生时代对于文字的喜爱。

无数个清晨和黄昏。我满怀着希望走出家门,却又在垂头丧气中来到家中。南来北往,东奔西走,我很难找到一个可以解决自身温饱的事做,有时做工三五日,繁重的体力劳动让我难以承受,而稍需技术的工作,又因自己刚出校门而无法胜任。

依旧会倚身在家门口的老树下,不同的,是我不愿走进家门,让父母看到我失望的泪水。依旧会在黄昏中驻足凝眸,期望的,是廖阔深邃的天空,可否指点迷津,让我不再迷惘

5/

上班、打工、学徒,无数次苦苦寻觅后,我走上了一条自主创业之路。没有经验,缺少客户,不懂经营,仅有的两千元算是启动资金,可想而知这条路的艰难。

酷热难耐的盛夏,飞雪翻卷的寒冬,风雨交加的夜晚,饥肠辘辘的黎明,我行走在夜色里,跋涉在山路中,蜷缩在城市的街头,披星戴月,风餐露宿,不知今夕是何时,忘记了季节的转换。

城市街头,我会因上当受骗后悔不已、痛哭失声。悲愤之余,我甚至有了纵身一跃的冲动。采购途中,整整三日的彻夜不眠让我头疼难耐,昏昏沉沉,一头扎进路边的草地后便没了意识,稍事休息后,被司机师傅强拉硬拽坐回座位继续前行。

长时间的饭不当时,凑凑合合,让我落下一场很严重的胃病。吃药,打针,输液均无明显效果,很长时间里常感乏力,虽经后来的认真治疗后总算有了好转,但彻底痊愈已不可能。

很少有人知道我所经历的这些苦辣酸甜,黄昏时分的夕阳、云霞却清晰地见证了这一切。很多次的驻足凝眸,成为我排忧解压、倾诉衷肠的一种方式。

6/

“一篇文章,一部电视剧,看到动情之处,常常会情不自禁地与书中情、剧中人同喜同悲,大自然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也总会让我触景生情。”

“清晨初升的朝阳、夜空闪烁的繁星、蓝天白云、一弯新月、习习春风、十里桃花,这些都会让我心生欢喜。阴沉的天空,空旷的原野,无人的小街,飘零的落叶,枯萎的花朵,暮色黄昏,残阳西下,这些又会让我的内心起伏不定。”

这是翻阅以前文字时看到的一段描述。是的,小时候的自己性格内向不愿说话,加上兄弟姐妹众多少有人理睬,小小年纪就自卑感极强,很多情感和心思只是存放在内心深处。长此以往,多有忧思。尽管中年的自己表面看来粗线大条,也是因为创业需要的聚精会神和全心全意暂时遮蔽了这样一种性格,但内心深处依如故。

经山历海,走了很多路、见了很多人的自己,一如儿时那样对很多事情无法获取一个清晰而准确的答案,三十年生意场上的浸润历练,让我没有一丝商人的圆滑和精明,多年物质方面的积累得上富足,却让我常常居安思危,某些时刻甚而忧心忡忡,无法淡定。

尤其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地老去,抑或因为有了时间的富裕,考虑问题多了,想得有些复杂,心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7/

本应达观淡然的阶段,却如此多愁善感,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其实是难以改变的本性使然。翻看以前的文字,我为天空的云感慨万千,因有雨的夜忧愁不止,漫天的飞雪让我想起多病的父亲时难抑悲伤,母亲温柔的抚摸让我感受到了多年不曾有过的激动、温馨和暖意,却又在一阵风的吼叫中惊醒,留下的,是满脸的泪水、无尽的思念和锥心般的疼痛。

五月的风,一棵枯树,窗外的信鸽,路边的小草,街头的流浪汉,一篇篇文字是我的多情,我的感慨,我的怅然,我的忧绪。

我在明亮的白天混沌着,脑海清晰活跃的模式却常常开启在静寂的午夜。身置高高的楼层和阔大的房间,内心却时常滑落在深不可测的谷底。明明是匍匐在大地的一粒尘埃,却时常仰望在天空之上。忙碌于尘世的俗事繁杂,却憧憬和羡慕着诗和远方。

某个时刻自信从容,某个时刻又会急躁慌张。某个时刻达观通透,某个时刻又会困惑迷惘,某个时刻坚定果断,某个时刻又会纠结彷偟。就这样反反复复、变化无常。

8/

刚刚过去的一件事,充分反映了这样一种矛盾的心理。老家宅基地上一个新建的小库房被认定违建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多次的解释、申诉、抗争均没有效果。无奈、无助过后,我决定放弃,也自认为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事到临头又觉无法接受,半年时间中就这样饱受煎熬,寝食不安。

很多次傍晚下班回家后,看着自己亲手建起的房子,那些吃过的苦,流过的汗,受过的累如电影里的片段一样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憋屈和绝望让我痛苦不已,内心承受的压力,让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

忘不了黄昏时独自一人在空旷的田野里面对夕阳的欲哭无泪,忘不了机车隆隆中屋顶和墙壁坍塌时那刺耳的声音,忘不了那再也无法抑制也不想抑制的嘶吼和咆哮。纷飞翻转的云霞见证了我从未有过的爆发,想必也一定会同情、理解一个老实人那一刻的悲愤之情。

坦白地说,这件事情的这个结果,即有政府相关部门的慵政、懒政、一刀切、不作为、不尊重历史和事实的客观因素,也有自己知识不全面、做事不谨慎的主观原因。

而因之而起的精神消耗、心灵创伤,说到底,还是因为自身修为不够、素养欠缺,过分拘泥于事情的本身,不能站在更高的层面去看待问题。虽然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不可能如律师一样知法懂法,掌握更多的、相关的专业知识情有可原。但与自己水平低、格局小,一定是有关系的。

退一步说。即便损失又能怎样?金钱本就是身外之物,不是你的,终会离你而去。况且,几十万的数字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你所纠结的,无非就是这件事给内心带来的伤害。细想,人的一生又怎么可能一帆风顺、无沟无坎、无波无澜呢?

遇山开路,逢河架桥。即便路不能开,桥无法架,我们也要学会等待,学会迂回,甚至学会放弃。相信条条大道通罗马,不急不躁,不悔不怨,气定神闲,坦然面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9/

日落昏黄,暮色渐起,收回目光,拢起思绪,因为不知不觉中下班时间已到,打开车门,机声轰鸣中汇入如梭似箭的车流。

看着一路上的人来人往,车流不息。多么期盼这些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累的人们回到家中能好好地休息一下。

但谁又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是去学校接等待回家的孩子?是去超市采购许久顾不上采购的东西?还是赶紧打开灶火、给等着用餐的父母做上可口的饭菜,或许还要挤点时间收拾一下早上来不及收拾的房间。

这些虽然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会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品着茶香,舒适惬意地欣赏着电视节目里的莺歌燕舞。家里家外的忙忙碌碌如陀螺般旋转不停,一定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常态。

人生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都为着生活而不知疲倦地奔走着,忙碌着。即便人之初时,即便人近暮年。

10/

我本平凡,自然就是这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中间的一分子。少年及青年时代的贫穷让我记忆深刻,也让我过怕了那样一种苦日子,虽说生活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不愿懈怠,也不敢懒散。期望如天边的晚霞一样,发出一点自己的光彩。这是一种态度,更需要一种踏踏实实的身体力行。

不忘初心,永远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用自己愿意并喜欢的方式,告诉世界,年龄不是限制,任何阶段,都应该活出自己的价值。

当然,这些不仅仅指物质上的收获,更重要的是过程中、精神上愉悦丰盈的拥有。

11/

遇见文字,是我的幸运。尽管多愁善感的性格难以改变,但我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更有着不断提高和完善自己的意愿。而文字,就是一种很好的修炼方式。闲暇之余,我会用文字记录生活和心情,并在这种记录中不断检视和提高自己。同时,寻觅、发现和感受身边一切美好的事物,让自己的内心变得丰富、充实、淡然。

亦如刚刚过去的这一刻,我会抖落一身尘灰,停下匆忙的脚步,看夕阳慢慢落下,看余晖映满西天,看天空云卷云舒,看流霞飞舞变幻,看头顶掠过的飞鸟,看缠绕在远方山谷间的袅袅炊烟。

看华灯初上,看月上柳梢,看北斗初亮,看繁星耀闪。我要在黄昏的短暂中去领悟生命的真谛和宝贵。在日暮的静谧中获取心灵的淡然和舒缓。

我知道,暮年将至,来日并不方长。正因为如此,我不想碌碌无为,虚度这宝贵的时间,我要依心而行,一路向前,直到夕明满目,直到霞光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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