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共眠
我的大学,过着比高中还忙碌的生活。大学第二个月,我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季林走了没几天,我就收到了计算机培训学校的二面通知,也就是试讲。试讲内容是新概念英语一,具体内容自己定。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当同学们都在补觉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开往小镇的公交车,由于是早班车,因此并不像上次那么拥挤。
走进宽敞到显得冷清的教室,一位身材魁梧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士在众多的女士中格外显眼,他淡蓝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敞开着,露出了圆滚滚的喉结,浓密的头发被一条线分成了三七两边,他正在用低沉的声音和旁边的女士交谈着什么,我礼貌性的点头微笑,随后就被上次面试我的教学主管带上了讲台。
说实话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是有些结结巴巴,但是开始讲课之后,我便很快进入了状态,台下老师的频频点头与互动提问让我更加投入课堂,这可真得感谢暑假里那三十天的义务工作。
几天之后,不出意料我成为了这个学校里的英语老师,负责全年级四个班的英语教学工作。每个班每周两节课,四个班就是八节课,分别排在周六上午和周日上午。一想到每周除了路费和吃饭将有三百块钱收入的时候,我就激动得睡不着觉。虽然季林担心我的安全又怕我太辛苦让我慎重考虑,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在协议上签了字。
我十八岁,我的学生十四五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体验?对于初中刚毕业或者辍学的他们来说,也就只想学学计算机,未来去电子厂当工人,少数同学想当个网吧管理员或者修电脑的,现在让他们学英语,还要占用他们的周末,他们不干,许多同学根本就不知道元音和辅音为何物,还有个别同学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写不出来。每次上课从来没有全勤过,人数过半已经谢天谢地了,课堂上睡觉的,听歌的也是层出不穷,给他们上课真是需要十足的耐心和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当然,课堂上偶尔也会有几张认真的脸庞,她们渴望我的每一次到来,并且非常认真地做着笔记,这样的孩子以女生居多,她们初中学习成绩都还不错,大多数是家里不愿意让她们上高中才想着来职业学校学个一年半载,毕业时学校还会联系就业单位去个电子厂,这就是她们大多数人的未来。
学校也是紧跟时代的步伐,想让以后和外企签约顺利一些,才增加了英语课。既然我已经站上这三尺讲台,哪怕台下只有一位同学在听,我也要全力以赴上好每一节课。
我时常觉得自己就像《放牛班的春天》里的音乐老师马修一样,面对的是一群被大人或者社会放弃了的孩子,我多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孩子的命运,哪怕仅有一个孩子,那我的课就没有白上。虽然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季林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无聊也找了点事情做。因为他们学校地处郊区,买东西很不方便,而他在去了几次电脑城和书店之后,就开始了卖牛津英语词典和鼠标键盘这样的小买卖,几个月下来,他还赚了两三百块钱,然后用这些钱去了西安最繁华的开元商场帮我买了一套旁氏护肤品和一双连着手指的粉色毛线手套。
当这些物品随着信件一起到达我手中的时候确实已到了寒冬。那一年的雪来得比往年要早一些,鹅毛大雪一下就是好几天,我脸上抹着他帮我挑选的护肤品,手上戴着他送我的手套,奔波在学校与小镇的两点一线上,耳边的西北风似乎并不那么凛冽,严冬里徒增了几分感人的温暖。
元旦前一天,季林第二次来我们学校,那天晚上我去火车站接他,手里拿着刚从学校超市买来的被子。原计划九点五十分抵达的火车晚点到了十点半,眼看到学校的末班车就要启动了,季林第一个冲出了车站,浅蓝色牛仔裤,灰色以纯棉夹克衫,看着都有点冷,可是他的手却非常滚烫。
这次,我没有打算让他再住男生宿舍,而是花了二十块钱在学校旁边的小旅馆里开了个房间,与其说是旅馆,其实就是村民自家的房子,被隔成一间一间的。因为没有暖气,我怕季林冷,才用刚发的工资在学校超市里花了六十八块钱买了个新被子,淡紫色的被面上印着大小各异的白色圆点,远远看去,像极了一簇簇紧密拥抱的小翠菊。
那天,我也特意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下,前几天刚拉直的头发温柔地披在肩上,粉红色的短款棉袄在冰天雪地里宛若一朵盛开的花。我低着头红着脸,带着季林走进了小旅馆的门。
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间里摆着一张一米二的钢丝床,旁边有两个床头柜,柜子上面放着一个热水壶和两个茶杯,杯子旁边的木盒子里放着几个用透明袋包着的东西,我以为是茶叶,走近一看上面贴着“有偿使用”四个大字,一看这东西还要钱,那索性不看了,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套套,我长这么大居然第一次见到。
把季林安顿好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刚想说我回宿舍住却被季林拽住了。他抱着我让我别回去,然后就开始疯狂亲我,还试图脱掉我的外衣,两个相恋六年多的情侣就准备做起了情侣们该做的事情。尽管满屋子都是荷尔蒙的味道,但是慌乱中季林突然停了下来,帮我拉好了外衣拉链,他说想要把我留到新婚之夜。我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还戏弄他:“谁说要和你结婚了?“结果又换来他一顿狂亲。
那天晚上,年少痴狂的我们几乎一夜没睡。我们一起闲聊着学校里的趣事,诉说着兼职时的见闻,畅想着遥不可及的未来。我们一起躺在盖着两条被子的一个被窝里,一米二的床另一边还空出了一大半,等再次清醒,时间已是元月二日。
风在摇它的裙子,雪在找它的影子,我们躺着,不说话,什么都不做,就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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