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青春的怯,幸福的劫

作者: 两盏桃花一碗月 | 来源:发表于2018-09-12 09:12 被阅读10次

小学三年级时,何宁儿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学习成绩平平,一切都平平凡凡的。

他叫陈冬,是副班长。

隔三岔五,何宁儿便会看到他和那个名叫李可的小姑娘跑上跑下地受表扬,领奖品。

李可是正班长,总是一身漂亮的连衣裙,站在她们中间总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他们俩的成绩很好,测验常常都是李可第一,陈冬第二。俩人的身影常常会并排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接受表扬。老师常开玩笑说:“玉女金童,可可冬冬。”

俩人的身影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被拴在一起,戴着让底下的他们羡慕不已的光环。

班上从城里转来了一位叫赵亮的男同学。衣着打扮时尚光鲜,扎在一堆土里土气的孩子里,分外的显眼。

或许是因为城里的风气要较为开放一些。赵亮有着异于山里男孩的古惑大胆,常常去逗弄班上的小女孩,出奇不意地亲她们的小脸蛋,挨个地叫大老婆,小老婆,惹得她们一阵阵的尖叫。

何宁儿很反感,在她的眼里,这是一个坏孩子。

小孩子的感情都是不会加以任何修饰掩藏的。宁儿那赤裸裸的厌恶眼神引起了赵亮的注意。

那是一节语文课后的课间,赵亮带着几个小随从把她堵在了座位里,一下子把她桌面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书本推到了地板上。

宁儿惊惶地站在那儿,努力地挺直小小的身板。

班上的小同学都在静静地看着,大家都见识过这个新来的城里男孩的顽劣行为,不敢出声。

她倔强地绷着脸,对着赵亮。一个小随从看出了她眼里的惊慌,冲那领头的赵亮起哄说:“赵亮!亲她!”

宁儿又气又怕,身体轻轻地颤抖着,眼泪在眶里打转。她紧紧地咬着唇,不让它们掉出来。

赵亮放肆地大笑起来。周围的小孩子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时李可与陈冬齐肩踏进了教室。刚才他们被老师叫去了,大概是又有什么学校的竞赛要他们参加吧,叫他们去讲述注意事宜。

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平常,站在讲台上看着被众人包围着的赵亮和她。

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可。李可是班里的正班长,人长得伶俐,成绩又好,班里的小孩都听她的,赵亮也不敢惹她。

宁儿知道,这位正班长也讨厌赵亮的种种行为。赵亮初来乍到,第一个调戏的对象就是李可,她那一身连衣裙在土包子般的孩子群里实在是太出众了。

当时李可声色俱厉叱他一声,转身便去把老师叫来了。结果赵亮挨了一顿严肃的教育,罚站了半节课。

李可接到她求助的目光,只是骄傲地昂着头,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座位上。班长从不屑于与她这种衣着灰旧,成绩平庸的丑小鸭来往。

周围“赵亮亲她”的哄笑声愈来愈大了,教室的门边窗外都围满了好奇看热闹的别班同学。宁儿绝望而倔强地握紧拳头,盯着赵亮那张白白胖胖的圆脸,准备最后的全力突击。

“赵亮,她想打你!”一个小随从眼尖,急忙叫了出来。

赵亮恼了,一把将她揪出座位,两个小兵马上上前扣住她的胳膊。

宁儿狠狠地瞪着赵亮,他若敢亲她她就用牙齿咬他。

“住手!”陈冬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推掉那两双抓着她胳膊的手,把她护在身后。他望着赵亮,方正的小脸正气凛然:“赵亮同学,请你遵守纪律,不要欺负女同学。”

赵亮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冲他便是一拳。

他没防备,被击中右肩,退了一步,撞上宁儿,捂住痛处,皱起了那飞扬的双眉。宁儿赶紧扶住他,一脸的担忧。

几个和副班长要好的男同学立马围了过来,站在陈冬前面,夹围住赵亮。

那几个小兵一看势头不对,马上作鸟散了。

陈冬挺直身子,一字一句地说:“赵亮,若我再看到你欺负女同学,我告诉校长!”

赵亮的劲头一下蔫了。班里的老师跟他的爸妈关系较好,他不怕;但他却特怕校长,那个严肃古板的半百老头。

陈冬蹲下身子把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放回桌面,冲宁儿笑笑:“不用怕,没事了。”

明亮的笑容天真无邪,温暖亲切,如那冬日里的暖阳,照得宁儿的心房暖烘烘的。

之后,赵亮的行为收敛了。看到她时总是不屑般的撇撇嘴,却不敢再乱来。

又是一次小测验,依旧李可第一,陈冬第二。他们照例并排站在讲台上,接受老师的表扬。老师应该听说陈冬治赵亮的事了,他乐呵呵地冲赵亮说:“赵亮同学,你看一下,这样的才能算一对。”

李可还是那样骄傲地昂着头,陈冬只是淡淡地笑着。赵亮红着脸,坐在座位上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低着头。

她望着那并立的身影,心里特别羡慕陈冬身边的李可,她是美丽亮傲的公主,只有这样的女孩才配站在他的身旁,才能与他如此的靠近。

何宁儿觉得自己也应该好好学习了,把自己变得优秀,像李可一样的优秀,就能与他并排站在一起了。

第一次老师的表扬单上有了她的名字时,她兴奋了好几天,尽管并排站在讲台上的身影还是李可和他。

四年级,五年级时站在讲台上接受表扬的已是三个身影。李可还是正班长,刘冬也还是副班长,而何宁儿变成了学习委员。

测验统考第一的宝座几乎固定是李可的,而第二的位置常是她和他的角逐。结果出来了老师常常会找点乐子,念到第二名时常会停下来笑问:“大家猜猜,这次是宁儿还是冬冬?”

同学们“宁儿”“冬冬”地纷纷乱叫,发表自己的猜测,大家闹哄哄的,课堂气氛难得的活跃。

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笑容如云淡如风轻。

她低下头,满脸通红。心头,是淡淡的窃喜。

在老师办公室逗留的身影成了三个,学校间的联赛常客又多了一个身影。

李可与宁儿成了好朋友,在小孩子的心目中,成绩好的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就应该在一起,就应该是好朋友。幼年的心总是那般的率真无邪,三人的相处其乐融融。

六年级时,一次无意的玩闹,何宁儿笑着说起那句”玉女金童,可可冬冬“的顽话。李可臊得睑若桃花,她把宁儿推进刚进门的陈冬的怀里,陈冬错愕中一把把她抱住了。

宁儿又急又羞,反手一推,可那推出去的手却阴差阳错地刮在了何冬的脸上。

”啪。“清脆的耳光在教室里回荡,一下子将三个人惊傻了。教室里还有放学未走完的同学,也都愣在那儿。

都是老师们宠惯了的小王子小公主,陈冬羞恼交夹,没加思索便回了一脚,一下子便把呆站着的何宁儿踢倒在地。李可忙过来扶她,叱道:“陈冬,你这是干嘛?宁儿刚才不是有意的。”

何宁儿咬着下唇,爬起来,连灰尘都没拍便转身跑出了教室。泪,夺眶而出。感觉心被这一脚给踹了个破碎,满腔的憧憬零落如秋叶,清冷纷扬。

三人还会如以前那样聚在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笑声依旧,只是有时宁儿对上陈冬的笑容时,脸上的表情会变得有些牵强,心头弥漫起淡淡的哀伤。如果没有幼时的挺身而出,没有那句“不用怕,没事了“,或者那一脚并不算什么。

那一脚陈冬并没有往心里去,对李可要求他道歉的话语只是一笑置之,其实也对,毕竟他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一直以来只是何宁儿的一厢情愿罢了,因为某些特殊情愫的存在面让自己变得尴尬起来。

李可已不再是二年级时那个率性而为的骄傲的小公主了,她察觉到何宁儿那些小心翼翼掩藏着的不自然,她能猜到是那次胡闹的结果,她感到歉意。每次测验后李可都会跑过去问她:”你说这次是宁儿还是冬儿?“

坐在前排的陈冬呵呵笑了,笑容清朗如昔。

何宁儿知道李可是想消除她心里的那个小结,她也淡淡地笑开了,摇摇头。

可儿是一番好意,只是有些事却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单纯,她并不是小心眼,只是在那一次次学场的角逐中,有些东西变了,那暧昧不清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也不知该如何去直面。

初中,三人进了同一所学校。她和李可在A班,陈冬在B班。陈冬还是班长,但她已不再是学习委员了。李可拒绝了班上对她的班长任职,她对宁儿说:女孩子做班长让人感觉凶巴巴的,还是在背后做普通学生好。

很古怪的想法,宁儿哑然失笑,这李可倒是愈来愈可爱了。

她不想做学习委员,是因为她现在那淡漠的性格并不适合做班干部。两人倒是殊途同归了。

陈冬身后依旧有那么多意气相投的伙伴。他常会过来A班找她们俩,只是多数只能找到李可。宁儿总是恰逢其时地去科室向老师请教问题。如此多次后陈冬倒不好意思常来了,换成李可频繁地过去找他。

经过B班时,常会看到他和一群同学谈笑风生,常听到本班的同学也夸他品学兼优,乐于助人。

是呀,他不是也帮助过她吗?而她也只是他助过的人物之一而已,偏偏她却多了一些心思。

或者,像她这样喜欢在暗处将他的点点滴滴珍藏于心底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吧。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对第二宝座的刻意角逐。那不是巧合,那是她想与他站的近一点。

陈冬看到她时常会有意或无意地皱皱双眉。很少看到陈冬皱眉,那两道浓密飞扬的剑眉很是好看,微皱起来时会让人莫名的心颤。

李可说:”宁儿,你的心眼是不是太小了?“

宁儿愣了一下,被他踢倒在地时那种狼狈的感觉重新漫上心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在他的眼里,那只是一次少年时无知的争执吧?他并不知道其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等着他的道歉,尽管错不在他。如果他道歉了至少可以证明她会在他的心里有一个不轻的位置,起码能够拥有他一点点的珍视。

可是他没有,所有关手她的记忆于他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切吧。三年级时的那场闹剧他早忘了吧,他不知道那句”不用怕,没事了“一直在暖着她的心扉。那一次次精心策划的角逐,他是一点儿也不懂。

宁儿一下呵呵笑开来,将所有的沮丧小心翼翼地压下心头,作出一脸的茫然:”可儿,怎么了?“

李可无可奈何地望着她,轻叹一声,拉着她转身向B班走去。

宁儿拉住她:”可儿,我只是不想与男生走得太近了,会被同学们说闲话的。万一被老师误会成早恋了就不好。“

一个仓促的蹩脚不已的理由!宁儿自己也被这话轰得脑海一片空白。

刚入校的校会上就有位师兄因早恋而被学校记过了,老师和同学们对于”早恋“这两个字眼都是很敏感的.。

李可像盯怪物一样盯着她好一阵子,然后转身走向B班。望着李可远去的身影,一阵又一阵苍白无力的感觉袭上何宁儿的心头,刚才怎么会甩出这样的理由,以后如何面对陈冬?

天作孽,尤可说,自作孽,不可活。

再遇陈冬,何宁儿清晰地觉察出他那刻意的疏离,看着李可与陈冬谈笑风生的场景,宁儿的心空落落的,夹着阵阵的刺痛,仿佛有什么抽离她的灵魂,渐渐远去。

撇开那些荒谬的想法,埋头书海。用成绩将李可与陈冬遥遥地甩在了身后。再没有李可跑来笑问”是宁儿还是冬儿“的情节。

常见到的是陈冬与李可相谈甚欢的场面,何宁儿的脸上是愈来愈深的漠然。

低头与陈冬擦肩而过时,有时会看到他微皱的双眉下夹着淡淡的失落。宁儿能感觉得到那份失落如千均重锥砸在心头,心“砰”的一声碎裂开来,散落一地的哀伤。总之,两个人的距离是渐行渐远了。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的呢?

每每对上李可那嗔怪的目光,宁儿欲哭无泪。她并不想冷漠相对,只是除了漠然,那又该用什么来维护自己的小自尊,掩蔽那点小心思?

对他笑脸相迎,纵声大笑,在笑声中同时压抑着自己那份深深的爱慕吗?

那个少时护在她前面的小小身影早己随着老师的玩笑话,同学们的哄笑声,随着一次次的角逐深植心头。

那颗心在那一踢后便清楚了,那份童年的纯真早已如烟风逝。试问她如何再向他绽放那单纯的笑颜。

擦肩,寂然无语。初中的三年一晃而过。高中了,三人被分在不同的学校。

李可偶尔会跑来找她,提起以前小学的趣事,有时李可会模仿老师”是宁儿还是冬儿“的玩笑口吻,而何宁儿就是演习老师”玉女金童,可可冬冬“的俏皮话题。然后两人便会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声中,何宁儿那颗心会瞬间如被针扎满般,麻麻地痛着。

谁能理解呢?纵使万般的漠然假饰,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心。

李可说,陈冬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只是他不再当班长,把注意力全部倾在学习上面,学习成绩比初中时更好了。

宁儿觉得有些可惜,她觉得陈冬完全可以两者齐揽,而且两者都会干得出色。她听着李可的陈述,却未说出心底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陈冬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高一与宁儿同班一个叫莫若的女孩,是小学时的同班同学。莫若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心里藏不住话儿,一见何宁儿便是一番他乡遇故知的感慨。

步入高中,大家都少了几分少时的稚气率真,多了几分青春的蓬勃活力。高中是一个让青涩的心容易悸动的年龄阶段吧,听说他身边的爱慕者不少。

每过完一个周末都能听到莫若向她传递陈冬的最新消息。某科的测验如何了,某次活动怎样了,又拒绝了某个女孩子的情信。莫若说得眉飞色舞,何宁儿觉得奇怪,莫若对陈冬的关心也太甚了。

高二时,她们还是同班。一次自习,低头看书的何宁儿突然听到莫若一声兴奋的尖叫。她抬起头,看到班主任领着陈冬站在讲台上:”这是陈冬同学,从A中转过来,以后就在我们班上课了。”

陈冬转校了,还插入了她所在的班级。看着陈冬那修长的身影,她如被电击,愣愣地坐在那,四肢僵硬,任由那些哀伤的往事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陈冬冲莫若点了了点头,去座位时走过宁儿的身边,冲她笑了笑:“嗨,宁儿。”

好久没有看到过他的笑容了,是那样的坦诚,那样的温暖,让她有一种隔世如梦的感觉。

宁儿竟一时忘了回应,生硬的脸给人一种满脸漠然的感觉。

莫若似乎喜欢缠上了陈冬,经常向他请教问题,她的笑脸一别往日的纯净,分外的甜蜜。宁儿的心隐隐作痛,但脸上却是麻木般的清淡。

陈冬刚转校的第一个周末,李可便匆匆跑过来找他了,望着那熟悉的场景,何宁儿的心在轻轻地颤抖。临走时,李可把她拉到一边煞有介事地说:“宁儿,你给我看好陈冬。千万别让他早恋了。”

看到宁儿满眼的惊诧与疑惑,李可漂亮的脸蛋微微泛红:”宁儿你别乱想了,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能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大学,一个都不能落下。“

宁儿呵呵笑开了,点点头,李可也太小心了,人长大了,想法怎么反而变得幼稚了?陈冬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孰轻孰重,他比谁都会掂量。

不过也难怪李可谨慎了,陈冬真的是太优秀了,说不定就是为了躲A中的那些追求者才转过Z中的,图个清静。

宁儿没有想到,有着寡淡沉寂性子的她居然也会有人青睐。当她发现书本里夹着的信时,有些错愕,拆开读后更是一脸的无措。看着那”童宇“的署名。她思考了好一阵子,决定置之不理。

一如既往的听课,温书。但这童宇的信却是一封接着一封,锲而不舍。何宁儿无奈,不由得留意了那位成绩一般,寡言少语的男生。

他遇到宁儿探究的目光时竟然如小女孩般的羞涩躲闪。何宁儿在心底叹息,其实她连他也不如,她连那份喜欢都不敢于脸上显露分毫。

或许是宁儿冷漠的态度伤害了童宁,他在接连递出十一封信仍未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后,他逃课了。听着老师在上面无情的批驳,瞟到他那颓唐的身影,宁儿的心有些内疚。

沉默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她主动邀童宇到公园里坦诚,目前言及感情尚早。

也许是有点同病相怜吧,何宁儿侃侃而谈,一席话真诚动人。童宇由初时的羞涩怯懦到默默的沉静,再变为开朗的坦荡,相谈到最后,两人成了真诚相待的朋友,将那一份昨日的暧昧眷恋蜕变为对明天的展望,波光粼粼的湖面折射出青春别样的光彩。

湖的另一边,陈冬捧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望着宁儿清纯灿烂的笑脸,心莫名的失落,原来她的冷漠只是对他而已,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了?

他忘了,只记得当他发觉时,她已经离他愈来愈远。再没有宁儿与冬儿的笑顽,那个惊惶却犟强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却披上了冰冷的外衣。

是何时才发现,身边没有了与她的角逐,生活会变得有些单调了?陈冬轻轻地锁起那两道好看的眉毛。

湖边的小聚后,童宇改头换面,在宁儿的辅助下,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让众人大跌眼镜。能进Z中的又有几人是泛泛之辈?

他本聪颖,现在又纠正了自己的心态,成绩自然水涨船高。看着宁儿与童间的谈笑从容,陈冬有些不忿了。

为何他与她讨论习题时她却总是那般的不自然?难道真如李可所说,她心眼太小了?他很想说声抱歉,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感觉有点拉不下脸。那么久远的往事了。

一次周末,宁儿躺在床上看书,莫若突然跑进来坐在她的床边直掉眼泪。她被唬一跳,这个爽朗直率的女孩一向都是个乐天派,现在眼泪汪汪的,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她扔掉书本坐起来问她怎么了。

莫若抽噎着说:”我向陈冬表白了。”

何宁儿想起她与陈冬相处时的甜美笑容,心嗵嗵地跳了起来。

她咬着唇不出声,一如小学三年级时对着赵亮的惶恐。

莫若接着说:“可是陈冬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七年了。”

宁儿望着楚楚可怜的莫若,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

他有喜欢的人了?心似被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攫住,然后捏碎。

有无尽的哀伤在记忆的深处慢慢地燃烧起来,愈燃愈烈。

宁儿努力扯开一个平静的笑容:”小若,才高二呢。还有高三,还有大学,你的想法太早了些。”

他有喜欢的人了?还喜欢了七年?

那个一身连衣裙的小身影一闪而过。

初中时两人不减幼时的亲密无间,谈笑风生,宁儿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是李可吗?

的确,陈冬转过来后,李可每个周末必到。她还曾叫宁儿看好陈冬不要让他早恋了,原来她只是紧张优秀的陈冬发生移情别恋的情况。原来如此,何宁儿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悲伤。

自从知道陈冬心有所属后,宁儿面对陈冬更是冷漠。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高二结束,高三了。高三的日子充实而又忙碌。

高考前填报志愿,何宁儿选了H大。陈冬拿着志愿报过来递给宁儿,说:“宁儿,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她接过表格,上面所填的内容与她的一般无二。心头有些诧异。想起李可的志愿C大,C大里有他们俩人都向往的皇牌专业:金融管理学。

宁儿摇摇头:“我觉得C大更适合你。”

的确,C大的金融管理学是国内的权威,他兴趣所在。进了C大,对他以后的发展会更好。

陈冬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掠过几分恼怒,有点赌气地说:“好!你叫我改,我便改!”接过志愿表,有些落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个叫童宇的男生,那个能分亨她清纯愉悦的笑容的男生,所填报的志愿与她的分毫不差,他将与她一起携手H大吧。

陈冬的心有些疼痛,也许当初该听李可的,向她道歉,那样的话她就不会离他愈来愈远了。

高中就这样结束了。迈出考场,何宁儿重重吁了一口气。

H大,那会是新的开始了。

那份笼罩着冷漠外衣的回忆该远去了,那一份可怜可笑的单恋最终也会如烟般消散。

身后不远处,陈冬望着前面那沉静瘦弱的背影,踌躇着。

“嗨,陈冬,感觉怎么样?”李可轻快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冬惊了一下,与转身回眸的宁儿四目相接。

宁儿的嘴唇荡漾开一个微弱的弧度,好看的眼睛里有着寡淡的疏离。李可看到何宁儿儿,牵起陈冬的手向她走过去:“宁儿,感觉考得咋样?”

何宁儿瞥到俩人相握的手,十指相扣。李可的笑容甜美若二月里的桃花,芬芳醉人。

那相扣的手如一把利斧,狠狠地将宁儿的心脏从当中劈开来。

尽管早就猜到,可此刻亲眼所见。心,还是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哦,还好吧。”

李可望着她脸上木讷的神情,冲她歉意地吐了吐舌头,俏皮不已。

已经不再是那个常如孔雀般骄傲的小公主了。现在的李可青春动人,果敢中不乏温婉;旁边的的陈冬,清俊明郎,温和中带着坚韧,哪里还找得到当初傻笑作陪的影子模样?

都在蜕变着,破茧成蝶,在青春的蓝天下,抒写着最美的篇章。只有她,还困在当初的那份惊惶中徜徉着,踌蹰不前。

李可冲何宁儿羞涩地笑了笑,说:“宁儿,我要和陈冬交往了。他说过若他和我报考了同一所大学,就与我正式交往。我们都会考上C大的。”李可一脸的自信。

宁儿轻笑,却灿若朝霞,点头:“会的。祝福你们。”

不敢正视他们的笑脸,但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祝福。

陈冬盯着宁儿那灿烂的笑容,心一阵抽搐,怅然若失。

童宇也走了过来:“宁儿,走。我请你吃你爱的香芋冰淇淋套餐。”

声音里是难以抑止的兴奋,应该是考得不错吧。

李可冲她地眨眨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宁儿淡笑,未多作解释。她与童宇常在一起研讨习题,和小学时的三人聚一般,倒是有些同学猜测俩人的要好程度,她和童宇未曾理会过那些闲言碎语,依然故我。

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只是性别不同的好朋友而已。至于当初的那些信,童宇也没少笑话自己太过懵懂。

点头,与李可陈冬打过招呼,双双离去。

别了,陈冬,请原谅我那无措的漠然,它们并不是无缘无故。我没有莫若的勇敢率真,也没有李可豁达坦荡,站在你身边的人不应是那胆小怯懦的我。

大学,毕业,工作。几年的光阴一晃而过。再次的相聚竟是六年之后。那是由莫若组织的一次小学同学聚会。在那个喧嚣的包厢里,何宁儿又见到了陈冬,他比以前成熟干练多了,那飞扬着的剑眉下的双眸满是沉稳和自信。

而李可则更为明艳照人,俩人并排坐在那儿,郎才女貌,将昔日那个“金童玉女”词汇诠释得淋漓尽致。他们已经在筹备婚礼了,籍此聚会发起请柬。

何宁儿接过那烫金的红帖,冲他们打趣道:“玉女金童,可可冬冬,当年老师可真是未卜先知啊!”包厢里的老同学哄然大笑。

六年的时光如那淙淙的清流,冲刷着昨日的一切,很多的回忆都给冲淡了,可是却没有冲淡宁儿对那“是宁儿还是冬儿”的玩笑话的记忆。

这几年每当遇到困难,心里惊惶时,那句“没事了,不用怕”总会在耳边响起,暖着她的心扉。

对于某些事,她早就释怀了。但对于那些温暖,她悄悄地于心底珍藏着,那是一份别样的美好,弥足珍贵。

莫若几杯啤酒下肚,粉脸桃红,呱呱叫开来:“副班长,原来那时你说的那个喜欢了七年的人是李班长啊?怪不得看我不上眼了。当时问你死活不肯说。十三年同窗,你们俩这样瞒着大伙,也忒过分了!”

陈冬呵呵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轻轻扫过何宁儿清秀的脸庞,落在旁边李可的身上,俊朗的脸如沐春风。李可掩口轻笑,眼角眉梢是道不尽的甜蜜。

坐在角落的何宁儿看着恩爱无限的两人,有些失神,那些年少的往事是那般的遥不可及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嘲笑那颗可怜的曾经的少女芳心。莫若瞧到宁儿的心不在焉,取笑起来:“宁儿,又想赵亮了?噫,这赵亮怎么还没有来?”

莫若还是那般的没心没肺,何宁儿抚额苦笑。

赵亮?同学们像哥伦布发现了了新大陆一般,争着向宁儿追问,宁儿抚着额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李可觉得奇怪:“莫若,赵亮是怎么回事呀?”高中时宁儿不是与那个叫童宇的男生很要好的吗?他们还上了同一所大学。

莫若嘻嘻一笑:“赵亮同学把我们的学习委员给拐跑了。”

又是一对小学同窗情侣。大伙乐了,包厢里闹哄哄的。

陈冬望着那个尴尬却不乏淡然的娇俏身影,笑容有些僵硬,没有附和众人的节拍.

“哎,赵亮来了!””哟,正主来了。“

一身白色西装的赵亮刚踏进包厢便被众人一哄而上围住了,个个喊着罚酒。

赵亮哈哈笑着将众人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径直挨坐在何宁儿的身边,又惹起众人的一阵喧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待怎么把我们的宁儿给骗了。”

李可立即在赵亮面前满了一杯五粮液。这可跟刚才所罚的酒不同,刚才的只是啤酒。

赵亮的脸马上皱得像个苦瓜似的,弱弱地说:“李班长,我最怕你了。你就饶了我吧。其实我们也就像你和副班长那样。”

马上便有人想起三年级时赵亮刚转校过来在李可手上的第一次吃瘪。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赵亮的那些糗事。

李可没打算这样便让赵亮给糊弄过去。她过去挨坐在何宁儿的另一边,挽着宁儿的胳膊,严肃地说:“赵亮同学,你小时候可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出了名的花心萝卜。你就想这样把我的好姐妹给骗去了?我可不依。”

“扑噗!”何宁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晶亮的双眸似嗔似怨地瞅着赵亮。

赵亮有些尴尬,在场可还真是有几位被他戏作“大老婆”“小老婆”的女同学,她们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干咳一声,说:“小时候不懂事,大家别见怪。”

又吃瘪了。这正班长还真是赵亮的克星,众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顿了一下,赵亮直视着李可,认真地说:“李班长,你该训一下陈班长。你说他当年咋那样呢?错的他不管,对的他却来拆了。棒打鸳鸯,这干的是啥事呀?如果不是他那会儿瞎搅和,非拦着我,宁儿早就是我的老婆了。哪里会等得这般辛苦,这一拆就就让我苦等了整整十六年,都能演成另一出《十八春》了。”

何宁儿听得满脸通红,轻捶了他一拳,赵亮就势揽住宁儿的纤腰,一副失而复得的感慨模样,惹得大家哄笑不断。

看到宁儿依在赵亮怀里的含羞模样,陈冬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晃了一下,杯里的酒溅出几滴,在他淡蓝色的袖角慢慢地晕染开来,如同一朵朵缓缓绽放的小菊花。李可看到,嗔了他一眼,马上抽出纸巾,为他擦拭,眼中溢满温柔。

他回以一笑,然后双目如电般盯着赵亮,浅笑着说:“哦?我倒听说有个童宇追着宁儿,从高中到大学,你别搅和了人家吧?”

“哈哈,这个我知道。”莫若凑了过来,大笑着说,“赵亮刚进H大就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呵呵,他跑去把童宇给揍了个半死,然后说了句何宁儿是我老婆就扬长而去。这可是H大女生公认的H大有史以来最浪漫经典的表白了。”

“呵呵,为了抱得美人归,我可是过五关斩六将,勇比关羽了。”赵亮一脸的豪气。

“得了吧你。”何宁儿摇头轻叹,“你这人也太鲁莽了,都不问清楚就乱来。我跟童宇也就是要好一点的朋友,你搞得我差点没脸见童宇。他女朋友那时可恨死我了。”

赵亮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敢辩驳.。

聚会上的陈冬一直跟赵亮拼酒,喝得酩酊大醉,最后由两个男同学半搀半抬送了回去。

陈冬与李可的婚礼很是浪漫。李可一身水蓝色的婚纱,明艳不乏清纯的妆容,宛若那九天之上的玉女;陈冬一身银蓝的西装,英朗挺拔,恰似那画里的金童。

“好一对金童玉女!”何宁儿靠着赵亮的肩膀,淡淡的笑着。

再过两个月,她也将牵着赵亮的手迈进婚姻的殿堂了。

她仰起脸,看着这个将要与之偕首白头的男子。同样的俊朗出色,那少时的顽皮早已无处可觅。H大的重逢以来,他一路的相伴,一路的相惜,那一份挚诚,让她感动。

世事如梦,谁又能料得到呢?如今,那个捉弄她的顽劣小子成了她的守护者;那个护在她前面的背影却是陌路人。

赵亮觉察到怀中人的异样,低下头,对上那清澈的眸子,捕捉到里面飞速掠过的一丝茫然与失落,他柔声问道:“宁儿,怎么了?”

何宁儿摇摇头,轻轻地叹息:“世事难料啊?谁会想到,当初那个欺负我的人却会成为将要伴我一生的人呢?”

赵亮笑了,神采飞扬。深深地瞥了一眼前面正与李可交换戒指的陈冬,用力环紧宁儿的纤腰。

陈冬与李可的婚礼很完美,听说他们婚后的生活也相当的温馨美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都是懂得珍惜的人,定然相濡一生。心里始终还有着他的烙印的吧,看着他将戒指套上李可的无名指时,心口还是会感到微微的窒息。

不过还好,她并没有鲁莽地表明过自己心迹,否则得自导自演一个小丑的角色了。

落幕了,那些既可笑又可叹的回忆就让它们尘封吧。

她的婚期也快到了,赵亮忙里忙外的,让她又是心疼又是甜蜜。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想起昔日要强的李可面对陈冬时如水般的温柔,她不禁心领神会地轻笑。她也会好好地珍惜的。

为了婚后的蜜月长假,赵亮将一切准备得差不多后马上又赶回公司加班加点了。莫若陪宁儿去试他为她定好的婚纱。

宁儿穿着白婚纱在镜子转来转去,婚纱很是合身,她感觉那镜子里面的人儿仿佛披着一袭飘逸的云烟,如出尘的白莲,如梦似幻,惹来莫若啧啧不已的羡慕声。

走出婚纱店,何宁儿一脸的甜美。边等赵亮,边看着天边的白云时卷时舒,与莫若东拉西扯地闲聊着。说着说起了几个月前的聚会。莫若突然不吭声了。

宁儿侧过脸,看到她一脸的欲言又止,愕然,问道:“怎么了,小若?”

莫若古怪地盯着她,说:“那次聚会陈冬喝多了,醉得一塌糊涂。”

宁儿笑了,那晚上陈冬一个劲地与赵亮拼酒,输多赢少。后面还是给人抬回去的。这她知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莫若继续说:“陈冬回去后一直胡言乱语的,害得李可哭了好一晚上。”

“嗯?怎么回事?”宁儿有些惊诧了,陈冬可一直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怎么导演了这一出?

莫若顿了一下,神色更是怪异了。声音轻轻的:“听说,陈冬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不停地问你为什么?”

什么?宁儿的脸瞬间苍白如雪。

莫若摇摇头,叹息道:“宁儿,初中高中那时我只觉得你对陈冬的冷漠异于常人,远远不同于小学时的样子,我还奇怪呢。原来你早就知道陈冬的心意了。”

“宁儿,当初陈冬突然转校也是为了你吧?”莫若直直盯着何宁儿,颇为心痛地道,“你还真够冷血的。他那般痴心,你还不理人家。A中并不比Z中差,人家为了你居然转校,还特意插入了我们班,好可怜的陈冬。”

陈冬,你当初对莫若所说的那个心里喜欢了七年的人会是我吗?想起李可的那句话“他说过若他选择和我的是同一所学校,我们就正式交往”;高考他拿志愿表给她看,上面所填的内容与她的一般无二。

他说:“好,你叫我改,我就改。”奇怪的赌气一般的语气。

何宁儿忽然觉得很疲惫,脑袋里如装满了混沌的糨糊。

好可笑的青春暧昧。宁儿吃吃笑了起来,美丽的眼睛涌出两行清泪,她急忙擦掉,可是还是唬住了莫若。

“宁儿?”是赵亮的声音。他匆匆走过来,满脸的疑惑。

莫若吐吐舌头,小声地嘀咕着:“对不起,宁儿,我不是有意那样说你的。”

“莫若,你说宁儿什么了?”赵亮揽着宁儿的双肩,有些恼怒地看了一眼莫若。

宁儿“噗”一声笑了:“她没心没肺的会说我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幸福,一时感动就流泪了。

“你这个傻瓜。”赵亮有些心疼地捏了捏她娇巧的小鼻子,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莫若。这个老同学的直性子他可是了解的。

莫若嘿嘿干笑几声,不敢出声。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白痴,都成双成对的了,她瞎掺和什么?

赵亮没再多问,请俩人上车,踏上回程。

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向后掠去,何宁儿靠在椅背上闭目小寐。心头分外的惆怅,突然想起张爱玲散文中的那段话:于千千万万人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恰遇上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哦,你也在这里吗?

出现那样的情节一定很美,也会有着美好的续篇。只可惜不属于他们。他们相逢,相伴,可是他们谁也没有问出那句话,没有说出那心里的声音。

那颗青春年少的心太过懵懂,太过脆弱,太过惶恐。谁都没有勇气捅破那层薄薄的纱纸,害怕扑面而来的是伤痛,所以,我们错过了。错过了,也只能由它过去了。

别了陈冬,其实我那刻意的冷漠,只是爱的伪装。可是我们都不懂得如何去撕掉那层薄薄的伪装,我们都错了。

错了,就过了。不能相濡以沫,那么我们只能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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