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学生说:“我已经不会爱了”。我一点都不惊诧,谁的少年不轻狂。
上幼儿园时,某天,我偷偷地问最好的小伙伴:“你长大了,想娶咱班的谁?”他稍作迟疑,说:“小——丽。”我的小心脏瞬间沉入胃里,他居然把我的意中人占去了。他反问:“你呢?”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就小燕吧!”小丽是班长,小燕每天穿的最漂亮。我幼小的心灵在那时就已经被雾霾笼罩,要么被权力迷惑,要么被外表魅惑。
虽然心上人被人占去,虽然违心地选择了不“爱”的人,但“爱”这粒种子,还是种在了我的心田,并且一天天,一年年,长成大树,根系发达,枝繁叶茂。
小丽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里。
二年级时,她穿着粉底缀蓝色圆点的衬衣,在校园欢快地跳绳的样子。
四年级,她和一女同学在教室里追逐,那个女同学正好是我邻居,就让我在前面堵截她,我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她嗔怪着骂了我一句。虽然被骂,但心里却甜蜜。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用那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抽打在我身上。
五年级时的一次,我上讲台排队交作业,正好居高临下。她在座位上写作业,轻微地侧着头,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大大的眼睛,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握着笔杆。老师突然拧了一下我的胳膊,喝到:“你发什么愣,作业拿过来!”我只觉得脸上刷地热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单纯的感情里面,还是会夹杂着一些小心思。我们两家是一个村的,但不一条沟。同班的一个男同学和她是邻居。我开始刻意和这男同学套近乎,慢慢成了好朋友。一到寒暑假,我就每天拿着作业去他家做。其实碰不着她几回,即便碰到了,也是各自默默写作业。我没胆量主动跟她说话,况且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她偶尔问我借个橡皮,都让我激动好半天。有时攒多大劲,也问她借支铅笔。
初中二年级,她喜欢上了唱歌。有次课间,她和另一女生在教室里唱那首《潇洒走一回》。我在自己的座位上,装作写作业,实际是在侧着耳听。一直到上课了,才想起忘了上厕所。那节课把我憋的,坐直也不是,弯腰也不是。老师还指着我骂:“你屁股上长蒺藜了!不老实听课,在座位上拧什么拧?”
我也是喜欢唱歌的,但由于性格内向,只在寝室里瞎吼,在教室从未好意思展示过。她或许是听别的男同学说我唱歌还不错,就和另一女生凑到我跟前,非要我唱那首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我却鬼使神差地绷着脸,说不会唱这首歌。她们说明明听有男同学说你在寝室唱得可好了,我仍旧一副高冷的样子,死活不答应。她气得涨红了脸,甩手而去,并撂下一句话:“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初中毕业,我们去了不同的高中,此间再无交集。
我高中毕了业,开始参加工作。单位里好多年轻人,大家一起疯一起玩儿。也有几个女生对我有所暗示,我却没有丝毫感觉。虽然我和她四五年都没见过面了,虽然正处荷尔蒙的喷涌期,但依旧无法说服自己,除了她,心里还能有谁。
难道是我的纯情感动了天地,她居然来我们公司上班了。不一个部门,工作上也无接触,可毕竟有了见面的机会。
我要行动。
我不是个鲁莽的人。我进行了周密的策划。周末下班,我要约她一起回家,我有摩托车。途中路过镇区,那儿有个饭店,环境不错。甚至怎么用幽默的语言开场,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我都预备好了,并且在心里反复练习。
如愿,她上了我的摩托车。经过那个饭店,我停了车,邀请她吃饭。她似乎是为难的,但还是勉强进去了。
叫了一个凉菜,我俩对面坐着。我心里默念着要对她说的那些话,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你吃点菜,你吃点菜。”我不敢正眼看她,用余光发现她脸红红的。而我,脸热的发烫,似乎应该更红。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我拿筷子非常缓慢地,夹一粒花生米送嘴里,夹一粒花生米送嘴里。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那句话。
那段时间,我一面痛恨自己的怯懦,一面又憧憬着可能即将发生的故事。她的仅有的几句话,浅浅的一个笑容,一遍一遍在我脑中重演。自己看电视剧时,到了某个情节,会想着和她说一句相关的话,然后再臆想她如何回答,然后再问,如同就在我的旁边。
后来,其实有好几次见面表白的机会,仍是因为缺乏勇气而失败。
终于,我对自己能否当面对她表白失去了信心,无奈地改用最土的办法——写信。
写信我是拿手的,咱有还算不赖的书法功底,想当年上学时作文也是经常受到表扬的。
这一封信写了四遍,撕了三遍,每一个字都是正楷字体,我发誓高考作文都不曾如此认真。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交到她手上。
她晚上在厂里的集体宿舍休息,我揣上信,信心满满的去了。运气不错,她刚好从楼上下来。但不是一个人,是和好几个女同事,一路欢笑。她主动给我打招呼:“哎,你怎么来了?”我立刻慌了,应付到:“哦,我找某某某。”她们一闪而过。
悻悻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不着,拿出纸笔,写第二封信。信末写下一句话“这两封信明天一定会送到你手上”。
我们每天都会去公司的餐厅吃饭。第二天,我拿着碗筷做掩饰,在她必经的路口来回游荡。
她果然出现。我借故和她闲聊,东扯一句,西拉一句。说的什么,我完全无印象。只记得我一手插裤兜里,手里攥着那两封信,几乎攥出水来。好几次都已经几乎掏出来了,正好有人路过,手又沉了下去。
实在没什么话了,她一笑说:“要没什么事,我去盛饭了啊。”转身离开。我嘴张了张,依旧没有发出声来。
第三封,第四封……第九封。每一次我都会给自己找借口,每一次都会给自己的下一次打气。
我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心里无数次地骂自己窝囊。
时间一天天过去。母亲着急我的婚事,之前已经托别人给我介绍了好几个,我都推着不见。天下没有比母亲更了解儿子的,她有着异常敏锐的洞察力。我只是曾经无意间提到过一次小丽的名字,她后来就逼问我是否是看中人家了,我只好承认。母亲说,你要不好开口的话,我托媒人去她家给你提。虽然以前已经无数次的表现不堪,但我还是坚称自己可以解决,不让母亲插手。我不想在母亲面前显露懦弱,也极力想在小丽面前挽回一些颜面。
我决定单刀赴会。准备了烟酒,提着朝她家里走去。
一个转弯,看到两个人从她家里出来,有她。她迅速从一个男孩的臂弯里抽出胳膊来,这个男孩我认识,给我打招呼:“你去哪儿呢?”
我不想回答,甚至连伪装的有风度一些都不想,径直走了过去。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向哪里,就那么一直走。
一刻不停,走到了一个山顶。
放开两手,烟酒散落地上,一兜水果漫山遍野乱滚。
我跌坐下来。许久,掏出那九封信,还有打火机。看着它们燃起火焰,一点点变成灰烬,再一片片随风而起,飞高飞远,飞到不见,
懦弱的人,只会无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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