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黑夜如浓稠的墨汁 ，天边一钩弯月泛着冰冷诡异的光芒，倏忽被一团乌云遮住。旷野上高大的虬木鬼魅一般舞动，一声炸雷，风雨大作，女孩披散着头发，她拼命地跑啊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她睁大惊恐的双眼，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喃喃叫着：救我，救救我......
啊！她被噩梦惊醒，从沙发上坐起来，头上渗出了汗珠。
这几年，她一直被这个梦境缠绕。
她平静一下心神，拉开窗帘，阳光刺眼。
1.
下午两点。
悠悠开始工作，刚打开电脑，电脑旁边的相框里，陆明的眼神熠熠生辉，嘴角挂着一丝放荡不羁的浅笑。此时悠悠满脑子都是陆明，虽然早上他们才拥吻道别，刚半天的时间，她又开始想他了。
她想陆明温柔的指尖，坚实的胸膛，和细密缠绵的吻。
她提前离开工作室，来到陆明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着陆明下班。
她想给陆明一个惊喜。
陆明办公室就在咖啡厅楼上，他们的距离不足十米，离陆明近一些，悠悠莫名心安。
六点，陆明从楼里出来，黝黑健康的肤色，黑色紧身T恤配牛仔裤，能看到鼓鼓的肌肉，悠悠的心跳就漏了一拍，陆明骨子里透出的性感，配上那魅惑不羁的眼神，悠悠瞬间融化。
但随即，悠悠的脸色变了。
陆明身边跟着一个女孩，身材高挑，大红长裙，卷发披散，别有风情。他们边走边说着什么，不时相视一笑。陆明的手臂揽过女孩的腰，女孩在陆明鬓发间轻轻一吻。
悠悠甚至看到，女孩的眼里闪动着光芒。
那是陆明公司的小甜，上次公司聚餐时悠悠见过，漂亮活泼，一双眼睛会说话。
悠悠没有起身，静静地看着他们钻进陆明的车里，扬长而去。
咖啡厅的冷气开的太足，悠悠打了一个寒颤，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低头一看，指甲已经把手臂抓破了。
2.
悠悠开门进屋，陆明正坐在电脑面前啪啪地按着键盘，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悠悠，说：“回来了？快做饭吧，我都饿扁了。”
看到悠悠愣神，陆明随意一问：“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
悠悠走到陆明面前，说：“亲爱的，你不是说过要娶我吗？我们结婚好吗？”
陆明的表情毫无波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只要我爱你，你也爱我就够了。”悠悠有些急切。
“悠悠，别孩子气了，我现在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上，准备竞争部门经理一职，你等我，等我升了职，我们就结婚。”
悠悠冷笑一声：“哼！你真的如此心无旁骛，一心扑在工作上吗？”
陆明终于抬起头，看到脸色苍白的悠悠，皱了皱眉：“悠悠，别闹了，我今晚还要完成这个方案，时间紧迫。”说完又低下头去按着键盘。
“你不想和我结婚，是因为小甜吧？”悠悠眼泪滚下来，声音开始颤抖。
陆明一愣，立即阴沉了脸：“你别没事找事，我没那闲工夫和你扯！”
悠悠被陆明的漫不经心激怒了，她像个刺猬一样竖起浑身尖利的刺，冲陆明吼：“你们每天发几十条信息聊骚，以为我不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就卿卿我我，我都看见了！”
“你偷看我的手机，还跟踪我？”陆明“啪”地合上电脑，站起身，狠狠地看着悠悠。眼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悠悠心里一阵刺痛。
悠悠迎上陆明的目光：“如果你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还怕别人看吗？除非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悠悠，你够了！”陆明咬着牙说。
“陆明你个王八蛋，你要是背叛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陆明铁青了脸，摔门而去，把悠悠尖利的喊叫关在门内。
厚重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悠悠一颤，颓然倒在沙发里。
3.
悠悠坐着，如雕塑一般。黑夜披着阴森的外衣。
悠悠起身上了天台，倚着栏杆，静谧的暗夜，深邃的苍穹，点点星光像晶莹的泪珠。
已经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在她眼前回放。
许多年前，悠悠放学回来，听见屋里嘤嘤的哭声，她趴在窗户上看，是母亲在哭。
父亲提着行李箱往外走，母亲扑过去拉着父亲的胳膊，哭着哀求：“求你不要走，你走了，我们娘俩怎么办？”
父亲一脸不耐烦，伸手一推，母亲跌倒在地，头碰上了桌角，额头渗出血水，母亲不顾一切抱住父亲的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十年的夫妻，悠悠还那么小，你就狠心抛弃我们......”
父亲并未因母亲受伤而心生怜悯，一脚踹过去，母亲终于松了手，趴在地上哭天喊地。父亲皱皱眉：“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多看你一眼都让人心烦！”
父亲走了，再也没回来。悠悠看到父亲车上有一张风情妩媚的脸庞。
母亲从此哀怨愤恨，患上了抑郁症。经常会情绪失控，她把对父亲的恨都迁怒于悠悠，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悠悠，打她，抓扯她的头发，掐得悠悠浑身是伤，待她清醒过来，又抱着悠悠痛哭流涕，忏悔，扇自己耳光。
悠悠更多时候是缩在墙角，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直到有一天，母亲忘记了灶上烧的水，午休时煤气中毒，再也没有醒过来。
悠悠竟然没有一滴眼泪。她只记得那天母亲跟她说了好多话，说了好多句对不起。
母亲说，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悠悠你千万不要相信男人，他们只想要占有你，玩弄你，一旦得到你，你就会像一团破抹布一样一钱不值。
可是她在见到陆明的第一眼，就一下坠入他眼里的深潭里，无法自拔。
她忘记了母亲的忠告。她太迷恋陆明的亲吻和拥抱。
悠悠在心里说，妈，我不会和你走一样的路。
悠悠打开门，漆黑的房间里弥漫着冰冷的空气。她知道陆明已经回来了，门口摆着他的鞋。
推开卧室的门，陆明侧卧在床上，背对着她。
她知道他没有睡着。
她轻轻上床，贴着陆明的脊背，伸手抱着他，在他耳边喃喃细语：“明，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错了。”
陆明没有说话。
她叹息一声：“明，你一定还在生气，都怪我不好，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以后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颤抖的声音柔弱无助，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良久，陆明转过身，拥她入怀，说：“好了，睡吧。”
4.
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做爱了。
悠悠醒来，天已微亮。陆明坐在床边，正看着她。
她笑笑：“不睡觉看着我干嘛？”
“我有话想对你说，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陆明迟疑了一分钟。
悠悠睁大了眼睛，这一天还是来了。
她“腾”地坐起来：“为什么？我用尽我所有来爱你，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你爱上别人了？”
“悠悠，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爱我！你知道我不能离开你......”
“悠悠，你冷静一点，我们，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停止了哭泣，定定地看着陆明的眼睛，曾经那么澄澈那么饱含深情，如今却盛满了慌张和不安。
她挤出一丝笑容：“既然缘尽了，好吧。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得到幸福。今晚，我们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吧，算是为我们的爱画上句号。”
设想了无数次的场景，陆明没料到悠悠如此平静，惊讶中多了几分歉疚。
“那你想吃什么？我来定位子。”
“去我的工作室吧，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那里，就让我们在那里告别吧。”
5.
陆明很久没到过悠悠的工作室了，墙上的一幅幅画撤了，重新换上了一幅巨大的阿里阿德涅油画。
工作室里，柔和的灯光，丰盛的晚餐，悠悠精致的妆容，配上醇香四溢的红酒，满室旖旎，却充满忧伤。
悠悠举起酒杯和陆明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悠悠知道那是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的声音。
悠悠再次为陆明倒上酒，轻启朱唇：“明，你上次问我关于我家的事，我给你讲了我的母亲，今天我给你讲讲我父亲吧。”
陆明抿了一口酒，轻轻点头，最后的晚餐，这是他最后能给悠悠的回忆。
“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离开家吗？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比我妈年轻漂亮，风情万种的女人。”
“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被人杀死了。”
“啊？”
“背后一刀致命。她抢走了我父亲，害死了我母亲，这是老天对她的报应。”
对面的悠悠眼神迷离，笑容妩媚。陆明感到有些眩晕，他摇摇头，试图清醒一些：“悠悠，我头好晕，没有一点力气，这是怎么了？”
“是吗？哈哈！这样才好呢，没有力气，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为了你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我的生命。”
“你在酒里下了什么？杀死那个女人的，难道，难道是你？”
“我看到母亲痛苦的离去，死不瞑目，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让所有伤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不，不要开玩笑了，我不信，这不是真的。”陆明试图站起来，却一下跌倒在地。
悠悠走过去，凑近陆明耳边，热气吹拂在他耳边：“陆明，你告诉我，如果没有小甜，你会永远爱我吗？”
悠悠的声音温柔如水，却让陆明不寒而栗：“小甜？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到她了，我找不到她。”
陆明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两眼圆睁：“悠悠，你知道小甜在哪里，是吗？你把她怎么了？”
“你关心她？你很想见她？”悠悠一双冰凉的手抚上陆明的脸庞，陆明开始颤抖。
悠悠脸上的笑凝固了，她起身，抓起角落的落地灯架，朝墙上那幅阿里阿德涅狠狠地砸去，一下，两下，三下，转眼，阿里阿德涅已经破烂不堪，墙上石块纷纷滚落。
陆明惊恐万状，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眼泪从他眼角滚落，划过他苍白的脸。他看到墙体里露出一只手，手腕上带着一只纯金的小铃铛，那是他送给小甜的。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悠悠终于停下，她拿起陆明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扭开了煤气。
她走到陆明身边，拉过陆明的手臂，躺在他的臂弯里。
她喃喃细语：“好了，明，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你永远都只属于我。”
她眼前出现了一张幽怨的脸庞，留下一声叹息就隐去了。
悠悠凄然一笑：“妈，我没听你的话，你生气了吗？但我终究和你不一样，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手的。”
END
一元小说训练营~04~水清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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