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儿中仍旧一副世俗模样,因暴晒雨淋而脱落得斑斑驳驳的墙上有着幼童胡乱天真的涂鸦,脏兮兮的花坛旁堆满废旧家具和生活垃圾,主妇炒菜的烟尘四处飘散.....天色渐晚,她终归又回到这个地方。
“一良,你娶我可好?”7年前宋挽着许一良的脖颈在这间小屋中问他。“宋,我的心早已系于你,我会娶你,只是时间的问题...文诺她......你放心,我会处理好,我会娶你。”
只因这四个字,她等他三年,离开四年,现在,她已经33岁。
小屋经几批行人寄居,早已没了当初的模样,空气中飘散着陌生人遗留下的荷尔蒙气息,枕套上是陌生人的皮脂气味,家具已经用得破败。宋是爱好洁净的女子,她从哪个随身携带的背囊中取出一张绣有紫色小花的床单,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不知是否灯泡的寿命快要枯竭,白织灯的光很淡,惨白的淡,穿上那双耐克球鞋,走入漆黑的楼道。楼下是灯火通明的市中心,夜市还是在那条街上,有卖廉价的应季时装,和小蝴蝶结发卡。去大排档里找吃的,和不认识的陌生人拼桌,去花市买了栀子和百合,它们都是纯洁又安静的花,散发淡淡的香。曾经她种了许多在阳台上,一良每早都会给它们浇花……
楼道里没有灯,当眼睛适应黑暗后,宋看见有个穿白衬衣的男人坐在楼道中间,她猜测是他,她希望是他,亦希望不是他,她不想再陷入他。
宋。那个男人叫住她。当他开口的瞬间,她便明白了是他。
一...一良?
男人起身抱住她,那熟悉的烟草味,是一良紧实的拥抱......不料,4年了,他竟出现在这里,等她?
一良,放开,你我今时不同往日,你......嗯.....
他吻住她,用力撬开她的齿,深入进去......强烈的吻,几近令她窒息。PA!那一巴掌落在许一良的脸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许久,她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他回答:你离开那年,我让房东帮我留意......来这里住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宋,那日你为何离开?
一良,进屋坐。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打开灯,点燃一支女士香烟。回想,那个清晨,阳光很美好,是初春的4月,透过乳白色的纱帘照在宋赤裸的身体上。俯下身轻拂男人的面颊,她昨晚听到了,文诺在电话那边嘶声力竭的叫喊和一良无力地推脱与安慰。他是那般优柔寡断的男子,他觉得有愧于她,他想和她做爱,填补她心中的伤害。他总是焦愁,连睡梦中都难以放下心来,宋拂着他眉间小凸起,既然不会有结果,那为何还要厮守?
留下一张道别便条,宋离开。
她是那般顽强的女子,精明。不愿在没有回报的事上花费一丝精力,时间是属于自己的。很宝贵。是啊,她已经29岁,而他26...
宋,我离婚了。
...为什么?我已经选择放弃...
没有你我彻夜难眠。
就他的一句话,她哭了。背过他用夹着烟头的手抵住额头。我又何时能安稳的睡下?察觉一良从身后抱住她,宋转过来,跌入他的怀中,眼泪鼻涕擦到他的衬衣上,终于再度回到这个拥抱中。他们携手进入情爱的最高境界,倾诉4年的思别。
睁眼便看到他和阳光都在,宋觉得很幸福。他们打算以后一直住在这里,而宋有工作上的问题,需要去人才市场,许一良要去之前租住的公寓退房清理行李,分别时他们只是淡淡的拥抱。宋不喜欢流露太多的情绪,安然淡定是她的示人面貌。她成功找到为一家杂志社编辑部工作的job,回来时去市场里买了他爱吃的菜,一良很久都没吃到了吧。
一良:准备好了你喜欢的饭菜,快回家。6:49pm
冬日的夜,城市中看不见星空,只有残月。困了的宋爬趴在旧木餐桌上,渐渐睡去,她做了一个梦,可怕的梦,她梦见一良开着当年载她飞奔在夜马路上的那辆牧马人,他们下车,停在夕阳照得到的空旷郊外,一良挽着她的肩,他说,宋,你等等我,我就来。正想抓住他的手,一良却已离开,连背影也没看见.....
她在菩提树下等了好久好久啊,他却没有来,为什么不回来了?.....像是经过了几个世纪......
好奇怪,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宋才发觉袖子早已被泪水沁湿。梦中的恐惧在周遭的寂静中绽开,是否?...手表显示已经八点过了,宋披上毛呢大衣胡乱穿上球鞋就往外走。就街道已经铺上了雪,面无表情的过客人来人往,陌生的可怕,这个城市也是如此陌生,她甚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如同初来乍到。寒风直愣愣都地灌进大衣,冷的发颤,泪痕被风吹干,脸上紧紧的,很不舒服。
她往他家的方向走去,边给他打电话,可那头只是机械的“嘟嘟”声。
一群人将路口围得水泄不通,宋必须挤过人群,是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的士被一良装甲火车撞翻在路中央,导致交通瘫痪。她可无心看热闹,浅浅瞟了一眼,可仅仅是一眼,她痛苦了一生。那只手...那只从倒翻的的士下的那只手.......她认得啊,那是许一良。因为手上的那块表,她有另一款。被她和日记锁在一起。
几乎是嘶吼着,宋跑到的士旁,跪下身紧紧抓住那只手,放在胸口。她哭,她叫,他不答。只有指尖传来如同这地上的雪一般的温度提醒她,这是他的手。
血沁入雪中。妖艳般的恐怖,渐渐晕染开来,这狂暴的恶魔......
宋尝试推动的士,可她的力量无异于杯水车薪,旁观者无动于衷,他们只是表示短暂的同情,因为被压在车下的人与他们无关。更没有人去推车.....
宋哭得好伤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刚拥有爱,刚拥有。她想起那个梦,那无异于是个征兆,一良离开的征兆......她当场昏厥。
在病房里醒来,消毒水味在空气中肆意蔓延。去太平间看他的尸体,变得僵硬沉重,那只是一副沉重的肉体,寄生的肉壳。可好难过,泪水不住的淌,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脸,他眉宇间的小凸起,他的睫毛,鼻梁,唇形,细胡渣。一种绝世的孤独感袭来,这个世界再无她念之人。
她再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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