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嫂（小说）

周嫂（小说）

作者：王在

    周嫂原名周萍，是我们邻村周京燕的女儿。周京燕是军统里的小头头，解放后被镇压了，当时周萍只有三岁。五岁时，母亲离去，她成了孤儿。周萍颜色佳丽，可爱动人，于是长伯收为义女。长伯有一男冬儿，八岁，在山里的小学念书。

      冬儿念书不用功，老师常生气。周萍跟在冬儿后面，到学校旁听。萍赤脚、光头，冷颤颤的站在那里，师极怜爱，收为徒。与长伯交换意见，长伯不悦：女儿家家，何须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师说：文化重要呢？日后冬儿有成也可娶了萍儿为媳。长伯心安之。

      萍每与冬儿就读，过目成颂，成绩远在冬儿之上，师甚爱之，常以物捐助，萍甚感激更是发奋。

      不久，长伯逝。逝前，长伯叫冬儿和萍于前，嘱曰：汝日后结为夫妇，白头偕老。冬儿，萍从之，长伯闭目仙鹤。

    小学毕业那年，师亡于病，萍大哭，冬儿以泪相陪，拉着萍回家。家贫无以度日。世道日乱，夜有盗贼出没，萍惧。冬儿坐炉旁看萍做饭。一日支书给冬儿捎信，通知冬儿师范就读。冬儿漠然，以为今后又如其师，想起师死前之悲，甚怜之，于是冬儿不想去。萍说：你去吧，我等你。

      冬儿进了师范，萍在家里。萍干完家中的事，帮邻里干些杂活，针线，纺织之类，活不离手，村人甚爱之。十八岁，落得一表人材，冬儿师范毕业，分至邻县。三年后，冬儿请假回来完婚，学校正在选举，侯选人就有冬儿。时逢暴雨，三月不断。涝灾波及几县，房屋垮了，农田淹了，萍被陷到泥沼里去了。村里毛毛，把她从水里背了出来。毛毛三十，为村中无赖，萍恨之。当天晚上，毛毛将其奸污，萍哭之，泪如雨下。

      冬儿回来，践行婚约。萍哭，冬儿怜爱非常。萍具言毛毛奸污之事，冬儿火冒三丈，夜操斧而至，将毛毛劈成两段而亡。回来，身上沾满血污。萍抱冬儿而哭，冬儿颤抖，哭说：爸交给我的任务没完成，对不住。两人抱着相互大哭一夜。冬儿被逮捕了。那天，冬儿被宣布为校长。临刑时，萍送了饭食，冬儿只流泪，一言无语。

      萍收葬了冬儿，又埋了毛毛。

      萍一个人孤独地活在村里，名声被传开了，人们不认她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子了。

      萍在村里走动，脚腿麻麻，一身酸疼，老是呕吐，月经也不来了，甚疑，问老媪，窈告，有喜。萍忧之。日久，孩子降生，无户口，找乡政府。办事员见萍年轻，貌美，想淫之，萍拒，儿子成了黑孩子。

      孤儿寡母，日子艰辛。

      村里吴非，刚死了老婆，留下三孩子，想娶。有人给萍说，萍觉得吴非人老实，就嫁了，萍也就有了个家。

    人们叫她周嫂，实际上她不到二十八岁。

    吴非又给她生了三个孩子，周嫂瘦，颜色暗淡，经常在村头看见她奶孩子。

      周嫂不再想生娃了，吴非虽己四十有五，干劲不减。周嫂不冷不热，任其动作，吴非抱恨，终日于床，渐渐，欲大色衰，吴非元气大伤，后来卧病于床，求中医，医说：房事太过，精气尽，不可救。吴非病恹恹而死。人们咒周嫂是个骚货，克男人。

      周嫂伤心，心想命薄，想自杀而去，眼望几个孩子，不忍，仍苟且偷生。

      村中无赖，想与之乐，周嫂哭曰：别这样，不然，你们必死。无赖喜喜摸摸而去。

      一日，周嫂做一梦。一道告她，若要命转，非干人同居不可。于是周嫂打扮如妖精，挑惹男子，见美者留之，共寝而去，日久，周嫂生邪念，败坏村风，村人恶之。世道乱，周嫂被揪出，挂牌游斗。夜归，哺育孩子，子哭。周嫂摇头而无语。

      乱世结束，周嫂不再游街。苦苦培养儿女，她买了纸在埋头烧，磕了头：保佑我们母子富贵。果然，几个儿女都上了大学。儿女一一离开，周嫂孤，人也老了。她突然哭了：世多变，人生不易。儿女写信：妈，少操劳。周嫂的眼泪一拥而出。

        在村里，人们笑笑地叫周嫂周嫂，周嫂苦苦地笑。

    九四月十一日二十一日望月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