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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亲爱的父亲，我怀孕了！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十分震惊，二十二岁的我从未谈过恋爱，竟然一下子就怀孕了。但我想告诉你，我遇到了一生的挚爱，他是个年轻的法国人，比我大三岁。现在发生的一切像是命中注定，天气转暖后，我将带他来台北见你们，你们如果同意，我们就去巴黎结婚，从此在那里生活。你知道，我从小就向往巴黎，疯狂地热爱法国电影。唯一纠结的是，模特梦可能要推后了。
拜托说服我的妈妈，我相信她会理解的。
女儿，晓月。”
02
石晓月第一次出现在英语班上时，像泥泞雨夜里的一道霹雳闪电，亮瞎了所有人的双眼。
那天的阳光十分耀眼，只见她披着阳光走进门来，像早晨的空气那么清新，嘴角挂着几丝调皮的骄傲，步子仿佛踩着鼓点，176的高挑身材，腰肢扭动，酷劲十足。脸是极小的白瓜子，眉眼却是欧式的。黑发披肩，两道蓝色的高光在黑发间若隐若现，传递出神秘的气息。
石晓月的口头禅是，不是猛龙不过江。
的确如此，像她这样的美女到了纽约，那就是蛟龙入海，气贯长虹。她来自台北，大学刚刚毕业。出来之前，被一家时尚杂志发现，经历过一段模特训练，也拍过一些时装广告。
受家庭的影响，她自小受到中国传统文学的熏陶，内在的积累使她随便穿一件白色连衣裙，都透着茉莉花的味道。
这朵茉莉花的出现让全班男生无心听课，女生则开始琢磨她的衣服和包包。
03
这一天傍晚，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圣诞前夕的纽约，透着平日里没有的兴奋和热闹，梅西百货开始促销，一年一度的花车大游行即将上演。
洛克菲勒广场变成了冰雪世界，音乐响着，少男少女在滑雪，有个戴着红围巾的女孩在冰场上飞舞，像白雪世界里的一个红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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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广场竖起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一句广告语闪现在巨大的屏幕上：这里是你实现梦想的地方。
寒冷挡不住年轻时尚的步伐，卖哈顿的酒吧迎来了络绎不绝的顾客。晓月和同学樱花来到酒吧，晓月脱掉大衣之后，修身的宝石蓝晚礼裙，露出她象牙色的香肩和美颈，化了淡妆的她，格外妩媚动人。
她们要了两杯女士鸡尾酒，开始聊起了台北士林夜市的小吃，樱花说：“不能说，一提起来我就忍不住咽口水。”
晓月说：“不出来不知道，自己的口语竟然这么差。“ 轻柔的圣诞音乐令酒吧里弥漫着丝丝醉人的温柔气息。
晓月看到吧台前坐着两个法国帅哥。其中一个尤其有型，眼睛细长深邃，像两汪蓝色透明的湖水。他十分健硕，肌肉从紧绷的衬衣里呼之欲出。
俩个男人的谈话中法语夹着英语。
晓月和樱花谈得很嗨，他们聊到了台北的高中时代，那个龙虾般的英语老师，上课总是太幽默，把她们笑得忘了课堂上需要记住的单词和句子，害得她们考试刚刚及格不说，如今到了纽约，既无法听懂老美讲话，更无法和他们交流。
结账时，晓月感觉有点微醺了，她起身去洗手间，然后准备离开。穿过吧台时，晓月突然脚下一滑，高跟鞋歪向一旁，人也顺势倒了下去，摔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人手里端着的红酒，泼在了晓月的裙子上。她正要发怒，却看到了一张十分帅气的脸。空气瞬间凝固了，是她刚才注意到的那个法国帅哥，近距离凝视，比大卫更帅气，长长的睫毛翘着，十分俊美。
中国人从小煎炒烹炸长大的，关键时刻就算火冒三丈，也会迅速平复下来，寻找出路，崩盘是没用的，更何况对方是如此的帅哥，多少人想撞上去都愁没有机会呢。
晓月正想着，男人已把她扶起来，递过纸巾给她，并帮她擦裙子上的污迹。之后，男人绅士般鞠了一个躬说到：”对不起，我是福瑞克，希望没有吓到你。“ 他的声音特别富有磁性。
晓月只觉得五百瓦电流”嗖“一下窜过全身，整个人顿时变得软绵绵，眼神也瞬间变得温柔了。
然后四个人坐到了一张桌子上。简单的对话后，发现都是刚来纽约的人，英语表达基本上半斤对八两，都不怎么样，但是青春的荷尔蒙并不会因为语言不够而卡滞。
很快他们就决定换一家餐馆，理由是这里太吵了。但是当他们在曼哈顿走了两个街区后，发现已经是打烊的时间了。空旷的大街上，寒风凌厉。晓月看了一眼手机，已是半夜两点五十，樱花已经累得完全走不动了，四个人只好去了一家普通酒店，等待天亮。
04
晓月开始逃课了。偶尔会来一次，上课完全心不在焉，考试几乎都不及格，人却是神采飞扬的。
二人果然齐刷刷掉进爱河了。冒失的，鲁勇的，一往无前的狂飙岁月。可是，青春若不是这样，便是虚度，仿佛没有长大就直接老了。
晓月被这从天而降的爱情冲晕了头，她爱得如火如荼，皇后区小小的出租房里，小提琴乐曲美妙地回响着，两个人睡在一张单人床上，彼此用体温抵御着纽约寒冷的冬季。晓月想：法语是世界上最美妙动听的语言，帅哥情人在她耳边喃喃细语，满眼的柔情蜜意，女孩被彻底融化了。
晓月盯着他的侧脸，怎么看都像年轻版的阿兰德龙。她说：”你知道演佐罗的那个电影明星吗？你长得很像他年轻时的样子，我以后就叫你德龙好吗？“
福瑞克当然喜欢这个昵称，他25岁，刚刚在巴黎大学毕业，学的专业是烹饪，主修西式甜品，这次来纽约的五星级酒店学习一年，拿着L1工作签证。他对法国甜点兴致盎然，每日下班从酒店小心翼翼地捧回一枚，放在精美的小盒子里，再用漂亮的彩带扎出一朵花来，满足女孩的心情和胃口。
女孩很快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她给台湾的父亲发了邮件，父亲一向特别疼她，几乎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反而母亲在家里很严厉，把她和哥哥管教得很严。
父亲是大学教授，也曾留学英国，和母亲自由恋爱成婚，至今相亲相爱，温暖开明是家里一贯的作风。
父亲回了邮件说，欢迎你们一起来台北。父亲原本希望她融入到更广阔的世界中，扩大她的视野，使她可以在国际一流的模特中找到一席之地。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一个蓝眼珠的程咬金，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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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晓月带着德龙回来了。
从机场到家的路上，景色优美空气清新。窗外熟悉的山水，在南亚潮湿的空气里，变得清远淡泊，仿佛行在宋人的画中。
她想起一句宋词：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就用中文对着父亲脱口而出，听得福瑞克一脸蒙圈，晓月却不知如何翻译，急红了脸只好说，算了，以后到网上查给你看。
晓月明显感觉到父亲是不大情愿的，他似乎不喜欢女儿嫁给一个法国大厨。尽管小伙子很帅，教养极好。但是，和他的理想女婿相差得太远了。
妈妈更是为她担心，女儿从此要远赴巴黎，没有任何生活能力，没经过任何摔打，没谈过恋爱，这么年轻，本来是前程远大，现在却要急着做母亲了，而她自己根本还是个孩子。
但是母亲很了解女儿的性格，眼下她已怀孕，一门心思要把生米煮成熟饭。更何况女儿从小被惯得我行我素，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只要她想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除非她碰了南墙，而且这南墙必须是铜墙铁壁，把她碰得头破血流才肯回头。
父母只好在喜盈门餐馆安排了一顿饭，叫了爷爷奶奶和主要亲戚。席上父亲宣布说：“女儿有了未婚夫，这就等于是给她订婚了，明年此时，他们将在法国巴黎完婚。” 但是，女儿怀孕的事，他没有对大家说。
席间，舅舅问：“晓月，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啊？” 爸爸赶紧抢着说：“他俩是纽约英语班的同学。” 听得晓月莫名奇妙，幸好德龙不懂中文，也就相安无事。妈妈赶紧举起酒杯说，"来，大家干一杯，祝新人幸福。"
吃过这顿饭，算是全家默认了。晓月带着德龙游了阿里山和日月潭，法国帅哥和模特靓女无论走到哪里，都成了一道亮丽风景，引得吃瓜群众投来各种羡慕的眼光。但在晓月的潜意识里，隐隐掠过几丝不安，父母虽然客客气气，但却给她一种“冷眼旁观看世界”的感觉。
06
俩人回到巴黎，晓月开始上学，一边学习法语，一边准备做母亲。而德龙在巴黎的谢尔顿酒店找到了大厨的工作，工资很不错，他似乎很开心。租了房子，安顿下来，准备迎接新生命的诞生。
小日子甜蜜而安逸，像小溪欢快地奔向大海。转眼，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极了的洋娃娃。他们把照片发给父母，果然把二老的眼泪激动了出来。父母心头一软给了宝贝一笔钱，让他们雇一个保姆照顾宝贝。
晓月本来就拥有很好的身材，加上喜欢锻炼，很快就恢复了原样。春天来到时，她回到巴黎时装学院开始了设计专业的学习。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幸福地细水长流下去，可谁知发生了后面她自己都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这天她路过先生的酒店，决定进去给他一个惊喜。但是丈夫见到她显然没有了以前的喜悦，还怪她不该在他上班的时候过来，使他分心。她眼珠四处一扫，看见了几个比先生年长的大厨，正在厨房忙碌着。和丈夫的唯一不同，他们秃顶了且腹部隆起。
在那一瞬间，晓月仿佛看见了丈夫的天花板。她知道，日复一日，他也会渐渐秃顶，然后腹部突出，身上永远带着甜奶油的气息。老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不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他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不想有任何变化，他喜欢生活四平八稳。
回家路上，晓月想，人类是种奇怪的动物，看到底了就开始感觉倦了。丈夫这样简简单单日复一日地活着，对她也是单纯的如同对待一个孩子。但是，女人的心，海底的针。特别是中国女人，心思丰富到全世界居首，她们因为优秀，想要的东西更多。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晓月甩了一下漂亮的头发，仿佛想甩掉自己的杂念。
07
在美术史课堂上，晓月第一次见到了欧阳教授。
教授看上去有四十出头了。
互联网时代，学生们早已经比老师更会查信息，很多教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用老方法讲课，学生们都听腻了，不是昏昏欲睡，就是盯着电脑打游戏。但是，欧阳教授讲起课来，却是学富五车，及其幽默而且神采飞扬。每次他的课都是学生爆满，需要早早地抢位子。
晓月很快了解到，教授来自上海，复旦毕业，是复旦大学的杰出才俊。知道了这些信息后，晓月上课总是尽量往前面坐，偶尔提问一下，希望引起教授的注意。
作业都是交邮件。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给教授发邮件，先是问一些自己困惑的学业问题，看到教授友好地回复，她渐渐胆子大起来，偶尔也谈起自己的梦想和希望。她当然记得自己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那种深厚的憧憬和爱慕使她仿佛变成了少女，她再次感到青春的激荡和心跳。
她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来自大陆的大叔所吸引。自从中国崛起，中国大叔们的人气也不断上升。那种经过两种文化打磨后的教授气质，标准绅士的举止，中法语言熟练混合在一起的熟练表达，都把她一点点吸引过去。
夏天来到时，他们已经开始单独喝咖啡了。自从遇到教授后，晓月感觉现实的烦恼变得抽象了，生出了些许哲学意味。有多少日子她没有用过中文了，温婉的诗句出现在她的笔下，使她即羞怯又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离过一次婚的教授，头顶有些稀疏了。这像一个暗示，告诉她，彼此的年龄有着两个十岁的代沟。
但是，那些悠久文化的契合，精神上的默契，远远胜于自己对丈夫身体的欢喜。这把晓月搞糊涂了，最好的爱情究竟是精神重要呢？还是荷尔蒙重要呢？为什么精神吸引也会产生荷尔蒙的冲动呢？
晓月和教授在一起后，似乎少了些活泼，却多了几分人生洞察，仿佛在成长，度过青涩，走向成熟，那天教授的一句“月是故乡明”几乎使她落下泪来。
喝完咖啡，教授带她去游塞纳河。同样的一条河，却游出了不一样的滋味。教授由法国大革命开始，讲到了巴黎圣母院，又讲到雨果的其他作品，夜幕下平淡的建筑顿时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教授不像德龙那样直率，生猛，纯真，而是东方式的润物细无声，表面上看都是听晓月的，可结果却亦步亦趋，这大约就是王道了，更高一筹。
”遇见先生，是我人生的幸事！“晓月借着酒劲说出这句话后，立刻沉默了。喝了红酒，映在眼里，变成明珠。
教授没有接话，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娶自己的学生，况且这在学院是不被容许的，即便这里是法国。
他也知道，晓月是一个孩子的母亲，那孩子仍很小，虽然他很欣赏晓月的美丽和性格，她身上有些东西让自己心动。但是目前，晓月毕业之前，他不想和她有感情上的任何瓜葛。他好不容易离了婚，他不想很快再次昏头。
晓月却毅然决然地和法国丈夫离了婚，她把孩子送回了台北，开始了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她毕业了，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拿到了绿卡，开始和教授不定期约会了。
面对第二次爱情，她理智多了，从不在教授家过夜，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享受着一份细水长流的甜蜜，她还没想过再婚，她不知道今后会怎样，她要给自己足够的空间来了解自己。
中西方的男人，他们如此不同，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更喜欢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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