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花痴”

     中国古代的美女很知名，有几百年不动的排行榜。相比较而言，中国古代的美男子就有些模糊，也没有个固定的排名，让后代花痴们不免心里失落。

     花痴这个词这个词出现的应该比较近，因为古代典籍中没有这个词。古代典籍常中形容美男子的词是“面首”。面，说明脸长得漂亮，这是先决条件；首，《词源》中解释是“头发”。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不仅视觉效果显著，更表明了肾功能优良，这是内在条件。从另一个角度说，面首，说明看脸并不是现代人的专利，古代社会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中学毕业的学生们都知道《邹忌讽齐王纳谏》这篇课文，但文中的邹忌到底如何漂亮？后人只能靠自己的想象。文中用“妻”“妾”“客人”来衬托邹忌的美貌，看起来更多地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事实既不清楚证据也不充分。当年上语文课时，即使是最纯粹的花痴，也对他产生不了非分之想。所以，古代美男排行榜上，不会出现邹忌的名字。

     是在要做一个古代美男排行榜，榜上有名的，应该出现“潘安”。周星驰在电影中夸张地说：“实不相瞒，小弟我就是人称‘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支梨花压海棠’的……”这样的桥段已经成为周式无厘头的典型手法。不过这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潘安的美貌。

     那么，潘安到底是怎样的美法？

     《世说新语》中说：“岳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车而归”。刘孝标注引《语林》：“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这里先说明一下，潘岳就是潘安。刘义庆记载说潘安善于玩弹弓，长得是可以引起交通堵塞的那种程度。他每次出去，少女少妇们就手连着手，把他的车围起来，还往车上扔水果。最有意思的是注引的《语林》中的记载，说不仅是少女少妇，包括老年妇女也都突破了更年期障碍，加入到花痴的行列中。

     当然，老人也免不了想这些花痴们为什么要往他的车上扔水果？我听说过扔鲜花来表达爱慕的，听过扔臭鸡蛋和熟的几乎要爆炸的西红柿来表达不满的，用水果来表达爱慕倒很是新鲜。而且，花痴们给潘安扔水果，一定要精选水果，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因为准不能扔得恰到好处，难免扔到潘安的头上身上。太软，一碰就烂，就是涂到衣服上上也不好；太硬，保不准给潘安砸出几个包来。不过，对于潘安来说，想吃水果就出去溜一圈，回来时各色水果都有了。这个法子好，倒是中国古代视觉经济的典型案例。

     相比较《世说新语》，《晋书•潘岳传》中的描写要收敛些：“岳，美姿仪”。“美姿仪”三个字有多种解法，一是“美、姿、仪”，就是说脸漂亮，身材好，风度飘。另外一种说法是“美、姿仪”着重形容身材和风度。中国古代形容一个男子的身材美，常用的有两个词，一个是“虎背熊腰”，另一个是“玉树临风”。“虎背熊腰”用来形容赳赳武夫，用来形容文人好像不合适。因为中国古代男子能够评为美男子的，多多少少有一点伪娘风格。像一脸络腮胡子的美国作家海明威，在太平洋彼岸被称为美男子，引起了西方花痴们的兴趣。他到了中国，一定连美男子排行榜的末榜也上不了。何况说，“虎背熊腰”相对于“玉树临风”，这裸露的部分太多，发布的信息太实在，也很不合中国文学注重朦胧和玄妙的审美追求。从这个角度说，古希腊的大卫就很不合中国花痴们的胃口，他把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出来了，而且那肌肉也太发达了。

     “玉树临风”这个词，出自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杜甫写道：“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诗中写到的宗之，叫崔宗之，名成辅。是崔日用的儿子，袭封齐国公。历任左司郎中、侍御史，谪官金陵。这个美男子喜欢和李白在月下喝酒，喝酒时喜欢头四十五度向上，只望青天不看人，一副看不起天下人的样子。可惜这样的美男子引不起花痴们多大的兴趣。大多花痴不想看美男子的后脑勺，无论这后脑勺的反面有一张多么精致的脸。不过花痴也分多钟，也有些花痴就喜欢一张冰眉霜脸，就如八九十年代风靡大陆的日本演员高仓健。

     与潘安同时代的卫介，也是深受花痴们喜爱的美男子。史籍中记载他出门，“观者如堵墙”。就是说，把他围起来了，像在他周围砌起了高墙。这个记载没有说砌墙的是男是女，按常理推断，应该女性居多，但也不能说没有男性。因为同性恋并非现代人的专利，何况男子与男子四目相对也并不能就说是同性恋。

     这卫介与潘安相比，出行的困难要大多了。潘安出行就能创收，卫介出行需要拆墙。一入一出，高下的区别就出来了。想象一下现在某些男明星的出行，保镖在内，保安在外，再外面是黑压压人头砌成的围墙，据说某男星五十米的距离“挪”了近一个小时，可见花痴们的力量之大。但好像现在的这些男星在创意方面，真比不上潘安。人家出门，水果满车。现在的男星们应该培养花痴们的浪漫情怀，不扔水果扔钻石，这样的话，五十米的路程“蜗行”也是值得的。

     花痴虽然其中有一个“痴”字，但不是傻。花痴们不仅看外表，也看内在。潘安有那么大的“痴度”（笔者自创的一个词，用来表示美男子受欢迎的程度），是因为潘安不仅只会对镜贴花黄。他任河阳县令时，为了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不仅认真工作而且富有创造性地开展工作。他号召百姓深入开展绿化工作，不种庄稼种鲜花，不种松柏种桃梨。说也奇怪，他竟然成功了！不过，读中国古代的史书，就像读中国古代的美男子，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另一件事情，是说潘安的老婆死后，他写了三首悼亡诗来纪念，就这一下，引的不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女性向他扔水果，他死后几百上千年都有女性向他抛眼泪。这也难怪，像潘安这样的，出轨属于情理之中，不出轨倒是意料之外了。他却坚守着意料之外，没有弄出些花花草草，也没有用绯闻来提高知名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好像中国古代深受花痴们追捧的美男子，大概吃进去的营养主要用来美容了，脑部营养不良，因此智力不是很够。这潘安后来参与朝廷政变，被司马伦灭了三族。押付刑场的那天，石崇先被押进去了，一会儿，潘安也被押进来。石崇就很不满，说：“天下杀英雄，干你什么事？”这潘安最后竟然被石崇瞧不起！也真可怜了。

     中国古代行刑是有人围观的，当时一定有许多曾经向潘安扔水果的花痴们，只是不知她们那天带水果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