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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她匆匆收拾文件，离开会议室，疾步来到电梯间深深呼出一口气，试图平复一下烦乱的心情。电梯门刚打开，她就闪了进去，文件却散落在电梯门外。她弯腰去捡，却碰上一双修长的大手。
她笑着道谢，笑得不动声色，内心却五味杂陈。这双大手的主人刚才在会议室侃侃而谈时，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有满心诧异：为什么会是李明朗？她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该怎么跟这个曾经最亲密的人频繁碰面，商讨合作的事宜。
走出电梯间，他要请她吃饭，她婉拒了，跳进一辆出租车就准备离去。不料他调皮地从后门上了车。
车窗外闪烁后退的街景如同那些渐行渐远的往事。
2
八年前，她和李明朗都还在上大学。两人开始于一场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
周末，她挤在公车里，扶着车门口的小柱子。一个背包男站在她的旁边，也扶着柱子，他的手一点点地下滑，直到碰到她的手。她挪了一下手，他一会儿又碰上她的手。
她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正准备往挪到下一个车门。突然听到有人喊：“大白天的，你敢偷人钱包！”
一回头，看见背包男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钱包，那里面是她所有的生活费。背包男被一个男子死死地抓住了手腕，保持在那个动作上。而见义勇为的正是李明朗。
为了感激，她要请李明朗吃饭。他傻傻地笑：“不用了，我举手之劳而已。”
他们相互留了手机号。在无数个夜晚，他们对着手机屏幕，畅聊着彼此的心事和理想。久而久之，便渐生情愫。
3
毕业之后，她和李明朗租了一间屋子，过起了苦逼而又甜蜜的小日子。每天她下班回来都能看到他在隔断的厨房里忙碌。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叮嘱：“排风扇开大点。”她最讨厌油烟。
饭菜端上来时候，她狼吞虎咽，还不忘在他脸上亲一口：“好吃，好吃。”
“是指菜还是人？”他坏笑着用胳膊肘碰她一下，见她故意不答话，就一下接一下。直到两人笑着闹着，渐渐融为一体。
两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常常因为钱而发愁。那天下班后，他没做饭，从背后亮出一个漂亮的包包，那是她在店里曾经看过几次的那个。她应该惊喜地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两口。可是她没有，相反有些紧张地问：“那么贵，你哪来的钱？“
“我发工资了，还有奖金。咱们出去吃饭。”他有一种小小的满足。
她随他下楼，爬上他的背，说：“背着我去500米处的那家吃。”
他就屁颠屁颠背着她往前跑，一口气跑到那家店门口，她撒欢地大喊：“不是这家，还在前边，加油，加油。”
一直跑到了街道尽头，她蹭地下来坐在一家凉面馆前：“就这儿了。”
他气喘吁吁：“我想带你吃点好的，就吃这个？”
“花那么多钱买包，，我还没惩罚你呢？吃不吃？不然一会儿再把包退了。”
见她一本正经，他只好投降。
等到她发工资，她为他买了一身笔挺的西服。看着他帅气逼人的样子，她觉得她的眼光真是棒极了，不仅是选衣服，当然还包括选男友。
4
她陷在回忆里，一路无语。正在这时，他说：“到了。”
饭店并不大，装修却雅致，别具一格。
席间，一直是他在找话题，气氛一度无比尴尬。她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失态。想起他曾经骂她很多次：“你在我面前口才是最好的，歪理邪说都被你说得头头是道，一出去就不行了。”
她每每都不服气，特别是离开他以后，在工作上，在外人面前，她也练就出一身好本领，说话滴水不漏，但又让人倍感真诚。而如今，又武功尽废了。
“多吃点，你很瘦了，不用担心长胖。”他像以前一样地为她夹了她最爱吃的鱼。
她慢慢咀嚼，他做的味道跟这个也不相上下。那时她减肥，几乎不吃肉，他怕她营养不均衡，就学会了这道菜。只是她不知道他牺牲了多少条鱼才做出这种味道。
想着想着，鼻子便有点发酸。她记着他所有的好，可他们却只能这么隔着一张大大的桌子和八年的杳无音讯。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他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会？都过去那么久了。来，我敬你一杯。”她大口大口地将红酒一饮而尽。
5
是啊，她应该原谅他，毕竟当时太年轻了。两人都很莽撞冲动，连表达爱和内疚的方式都有些极端。
那天趁他还没回来，她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从那个出租屋里走出去。她到站牌等车，无奈人流涌动，她拖着行李怎么也无力去挤公车。想想银行卡里不足四位数的余额，忍住肉疼拦了一辆出租。
刚关上车门，他气喘吁吁地拍打着窗户，哀求她下车回去好好谈谈。她佯装没听见，要师傅开车。没想到他突然跑到车前，双臂伸展着跪下了。
师傅惊呼一声，差点没骂出来。转眼看她泪流满面，便劝她：“姑娘，要不你还是跟他回家吧，有什么事好商量。”
“不了，走吧！”她抹去脸上的泪对师傅说，然后看着他在等车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纹丝不动地跪着，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如果不是人流手术后的腹痛蒙蔽了心痛，她也许不会走得那么决绝。也或许正是因为那个失去的小生命，他那么要面子的人才会那样跪下求她原谅。
6
她自知在他面前很难伪装，但又不想被他看穿，于是心里格外别扭。
以前，他还是比较擅长暖场的。每次吵完架，他都一本正经讲个笑话，她就捂着嘴想笑，为了不认输，又拼命忍住。他便调皮地说：“想笑就笑吧，别忍着！”她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坚冰瞬间融化。
可如今彼此都已年仅三十，那种伎俩似乎有点小儿科。他此刻别无他法，有点局促不安。
她看着他的那种“无措”有点心疼，索性就放开自己。她喝了一口酒，问：“你怎么样呀？挺好的吧？”
“就那样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一个人也习惯了。你呢？”
“一个人？”她笑得意味深长。
“对，一个人！”他也笑。
她听到他那么一说，内心有一丝安慰在雀跃。她在那段感情里挣扎到如今，她不愿意他像局外人一样过得比她幸福。分别时那句骄傲的“祝你幸福”，不过是想让自己看起来背影潇洒而已。
“那祝你早日找到幸福！”她举起酒杯。
“谢谢，你也一样！”
从此以后，她可以真心祝福他了。因为她八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那场感情，就在这一刻被眼前的当事人无心地打包，装在系着蝴蝶结的漂亮礼盒里，献给她曾经隆重热烈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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