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与王家卫-那些年，曾经相见甚欢。

                           一

“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何宝荣每次用他特有的嗓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于黎耀辉而言，都犹如千军万马碾过心田。

黎耀辉，他一直深爱着何宝荣，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宠爱着这个经常持靓行凶的恋人。

何宝荣，这个单纯，漂亮，又毫无安全感的男孩，习惯着黎耀辉的宠爱，又因内心极度不安故意伤害着这个一直宠爱他的男人，以此确认黎耀辉对他的爱。

看《春光乍泄》，被两个明明相爱，却又互相伤害的两个人折磨的身心俱粉。

王家卫，把香港两个最帅的男人，忽悠到阿根廷，然后，他自己却迷失了在阿根廷的街头。

他明明给梁朝伟说，他要拍一个让他去阿根廷寻找父亲的故事；他明明给张国荣说，他要拍一个真诚的同性爱情故事。他于是拉着浩浩荡荡的一班剧组跨越半个地球到了阿根廷，然后，就开始了长达几个月的迷失。

王家卫说:到了阿根廷，看着他面前的梁朝伟和张国荣，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之前的所有想法全部一扫而光，他要重新勾勒剧本，是的，从头来过。

                           二

导演:王家卫，摄影:杜可风，夏永康，艺术指导:张叔平，主演:张国荣和梁朝伟。

这样一个香港电影最强大的制作班底，在阿根廷待了整整一年多，最后成就了《春光乍泄》。

这个结果，不管是对于王家卫还是张国荣，都说不上理想。

很多人都认为，王家卫凭借《春光乍泄》获的戛纳电影节导演奖，成了他导演生涯的一个里程碑，对于梁朝伟，他也可以凭借《春光乍泄》获得香港金像奖另一个小金人，而只有对于张国荣，却是一个遗憾。

遗憾的仅仅是张国荣么？

《春光》后，王家卫永远失去了与张国荣的合作机缘，了解王家卫的都应该看得出，《春光》之后，他一直在走下坡路，王家卫是何等聪明，他的遗憾与怅然在他此后的任何一部电影里，都能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对于《春光》的是是非非，众说纷纭，其实我不太愿意相信王家卫真的如别人所说，在此电影上利用了张国荣，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聪颖如王家卫，应该不至于如此龌蹉。

                              三

在《春光》这件事上，我相信王家卫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第一，首当其冲，就应该是他真的短路了，在他面对张国荣和梁朝伟的时候，他的确思维出现了短板，所以将本打算七个月结束的拍摄期限无限期延迟。

第二，本来王家卫的突然短板和无限期托延，顶多是和之前每一次一样，造成经费的大幅增长或者投资老板的吐血，但是很不幸，他还遇到了另一件不可逆转的事实，那就是，与张国荣的复出演唱会撞期。

1989年张国荣退出歌坛，全身心的投入电影的拍摄，后来有了《白发魔女传》，《新上海滩》，《金枝玉叶》等，当然还有了传世的《霸王别姬》和《阿飞正传》。

从1989年张国荣退出歌坛，歌迷和各个媒体就通过各种渠道希望他能复出，张国荣一直都没有动心，直到后来《金枝玉叶》以及其他几部电影需要他现场录音，他也只是答应只在电影里唱，不可公开发行，然而得知张国荣要开金口，歌迷们都粉粉带了录音机进影院。

此后几年，虽然张国荣未出歌碟，但是大街小巷都是他的新歌，再坚持下去已经全然没有意义，于是他于1995年复出，将他近几年电影里的歌曲收录在内，出了复出后的第一张碟子《宠爱》，消息传出，瞬间倾销。

1997年，张国荣筹划了他的复出演唱会。

本来与《春光》拍摄时间毫无冲突，张国荣也事先与王家卫说了他的演唱会的时间，王家卫一口承诺，一定不会耽误他的演唱会。

而到了阿根廷，一时无期，张国荣看着日历一天天过去，拍摄还在遥遥无期的进行，而他演唱会的票早就全部销出，断无取消或推迟的可能，几万歌迷翘首以待，等着退出歌坛7年的张国荣可以重开金嗓，这种情况下，任谁，可以处之安然?

最后，张国荣一跺脚，回了香港。

                               四

本来就漫长的拍摄，在张国荣走后更加遥遥无期。

梁朝伟曾说，他多次做梦梦见香港，梦见妈妈，甚至想过偷偷离开，他说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羡慕张国荣可以离开，可是所有人都做不了张国荣。

王家卫是成功的，他在张国荣一跺脚一走了之之后，不得不再重新勾勒故事，他又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不得不加入了一个据他说很像张国荣的张震，然而此故事已非彼故事，原先他承诺给张国荣的那个故事，早已面目全非。

张国荣的镜头被大量删减，主角被删成了配角。故事变得七零八碎，镜头变得琐碎凌乱，一如王家卫凌乱的心。

我相信王家卫是无心的，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把电影拍完，给投资商一个交代，他在这个并不满意的电影里，依然倾注了心血，他凭借《春光》一举成名，在鲜花与掌声的背后，我想，他是失意的，他是寂寞的，纵然是掌声鼎沸，到底意难平。

而对于张国荣，《春光》也是一个里程碑，虽然他未凭此拿到一枚奖，可是纵然是《霸王别姬》，他不是也一样以一票之差错失戛纳最佳男主角?得奖与否，于张国荣而言，其实已经不再重要。

多年后，当年那些得奖的演员早已被人遗忘，可唯独张国荣这个名字永留电影史册，成为无冕之王。

所以对于张国荣，《春光》得不得奖，其实并不重要，他在意的，是王家卫的这份交卷并不完美。

首先他知道最后剪辑的《春光》并非他们心中真正的《春光》，他漂洋过海去阿根廷去拍摄这部有可能对他生活有直接影响的电影，本着对王家卫的信任，他把自己全部交出，毫无保留，甚至因为身染阿米巴病毒差点死在阿根廷，但是，最后他所做的牺牲并没有换来对等的结果。所以他心塞。

其次，他对于王家卫的拖延应该是耿耿于怀，张国荣时间观念很强，从他从不迟到这一点就知道他是一个守时律己的人，退出歌坛期间，拍《阿飞》虽然让他领教王家卫的托延，但是因为当时他刚刚退出歌坛，他有大把时间陪他慢慢拍摄，甚至愿意自掏腰包让王家卫拍摄飞机镜头，而这次，演唱会迫在眉睫，王家卫依然我行我素，拍摄遥遥无期，难免会让人上火。

无论真相如何，《春光》以后，两人再无合作。

此后，王家卫的拍摄更加拖沓冗长，遥遥无期，《一代宗师》拍了七年，张震已经练到了咏春拳九段，电影还没有拍完。

张国荣此后一路在歌坛越走越远，成就了他在歌坛的神话，可是于电影，虽然有《枪王》等一些精良电影，虽然张国荣的演技越来越纯熟，可是，我总觉得有些遗憾。

那些导演抓不住张国荣的灵魂，张国荣在此后的电影里完美的交出了自己，但是于电影而言，再没有导演能像王家卫一样，抓到张国荣的灵魂，拍出像《春光》和《阿飞》那样摄人心魄电影。

我不曾一次想，假如张国荣没有复出歌坛，一路只演电影，一路与王家卫合作，那么他们会继续擦出多少火花? 那时的影坛有会是怎样?

然后我知道歌迷们必不认同，而张国荣也必不认同，睿智如他，必定清楚什么才是他心中所愿。

仅以此文，献给曾一路伴随我成长的张国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