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哥,你背后……有个人!”二水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布满血丝的白眼仁快要蹦出眼眶了。
黄武朝身后瞥了一眼,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见二水一脸惊恐的表情,尤其是那双瞪得跟死鱼眼珠子一样的双眼,顿时怒不可遏,赤脚跳下床来掐住了二水的脖子,压低了嗓子嘶吼到:“你他妈再给老子疑神疑鬼,下一个就是你!”
二水在浑浑噩噩中被人死命地掐住了脖子,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但是窒息的痛苦立即促使他本能地挣扎,他手撕脚蹬,但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双如铁钳般的手。
不知是二水的挣扎起了作用,还是黄武从暴怒中恢复了理智,他松开了二水的脖子,把他的头使劲摔在了床上,抡起手掌“啪!啪!”两下打在了二水的脸上,指着二水的鼻子吼道:“要不是老子,你能睡在这里?你他妈还……”
砰!砰!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黄武的骂声戛然而止。
“哥,能进来不?”门外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黄武咬着牙指了指一堆烂泥一样的二水,一边找着拖鞋一边不耐烦地对外面吼道:“等着!”
一声重重地摔门声落下没多久,隔壁房间就传来了女人不堪入耳的叫声和男人压抑后爆发出的低吼……
二水喘着粗气,他刚才真的看到了傻柱子在武哥的旁边咧着嘴傻笑,牙白灿灿的……
接下来的好几天,二水揣着那张银行卡,穿梭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中,他想让这纸醉金迷帮他忘记那两排白灿灿的牙齿。于是他就往人多的地方挤:早高峰的地铁站、下午的商场、傍晚的学校门口,他希望自己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但总有那么一瞬的不经意,那两排白灿灿的牙齿就会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咧开。
到了晚上,二水又把烂醉的自己放逐在震耳欲聋的夜店里,像一条鱼一样游荡着,或者是把自己躲藏在洗浴中心和发廊昏暗的灯光下,让身下肆意扭动着的女人们的叫声伴随着熊熊浴火狠狠地灼烧着他的灵魂。但是在舞池边,在灯光下,那咧开的白灿灿的牙忽隐忽现。
人不人鬼不鬼地飘荡了几天后,二水准备回家了,他要去看看腿脚不利索的娘。
他先去了一家正规的理发店,剃了一个光头,然后去商场从头到脚给自己换了一身,接下来他又去了首饰店,给娘挑了一条金项链,比娘经常念叨的村长媳妇戴的那条还要粗,还要亮。最后二水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挤上了回乡的火车。
……
“二水,你咋回来了呢?”看见刚进门的二水,娘扶着炕边站了起来,感到很意外。
“矿上出了点事儿,上面让整改呢,我就回来几天。”二水一边胡乱答应着,一边把买来的东西放桌上。
“出事了?啥事?你武哥和柱子呢?”娘继续问道。
“柱子……说要跟着武哥去见见世面……”二水支吾着。
“你这买的是啥东西?大包小包的。”母亲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想要走过去,但是腿疼的厉害,只好挪了挪,没动。
“没啥,就是给你买的药,还有一些城里的吃的。”二水从包里面拿出了几盒药,然后和一堆吃的都摆在了娘面前。
“你这出去在几个月,挣上些钱就胡乱花……”娘开始唠叨了。
“立秋了,天凉下来你的关节又要犯,吃这些药看看行不?”二水说着,把一包药掏出来后,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盒,打开,一条金灿灿的项链从里面滑出——“我的天,这……项链……”娘睁大了眼睛。
“纯金的,来给你戴上试试!”二水有几分得意地笑着,解开了项链就往娘的脖子上戴。
“你这……”娘有些窘促地摸着胸前的项链,然后问道:“花了多少钱?”
“就几千块钱,你不用问。”二水不敢看娘的脸,就盯着娘胸前的项链假装欣赏着。
“几千块钱?你……这是挣了多少?大手大脚的。”娘穷追不舍。
“哎呀,矿上发的钱多,一个月就能买一条这样的,儿子孝敬你的,你戴着就行了,问这问那的。”二水不耐烦了。
娘不再言语,小心翼翼地把项链取下来,仔细地放在手里掂量着、端详着、自言自语着“这得多重啊?”
夜深了,二水借着月光看见娘安详地睡着了,身子侧着,朝着存放金项链的那个箱子。然后他悄悄起身,披衣出门……
月光照在村子里,倒也亮堂。二水毫无目的地游荡者,神使鬼差地来到了傻柱子家的院子前。
锈迹斑斑的铁皮院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上缠着一个塑料袋,是临走前二水帮他缠的,为了防雨水。顺着门缝朝里看去,空荡荡的院子,只有三间十几年前的泥土房,还是傻柱子的爹娘留给他的。
傻柱子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光棍儿,幼年他爹在工地上做活儿从楼上摔下来,抬到医院人已经没了,他娘本来就虚弱的身体遭遇了如此变故后更是雪上加霜,隔三差五地去药店抓药,终于把他爹留给娘俩的活命钱花完后,也撒手人寰,剩下了孤零零的傻柱子一个人。
傻柱子原来也不傻,只是有点儿憨。他是在他爹不在的以后,得了重感冒,高烧不退,等邻居处理完他爹的后事把他送到医院退烧后,他的脑子就有点不灵光了,再后来一些村里人使坏心,喊他傻柱子,于是傻柱子便在村里叫开了,好像大家都这么叫,除了二水。因为二水的娘说:“这一家子是苦命人,你可再莫欺负他!”
就在二水回想着娘的这句话时,他看见一个背影,对!是傻柱子的,他正在摆弄缠绕在锁上的塑料袋,准备开门进去。
二水下意识地喊了句:“柱子!”便看见傻柱子转过身来,笑呵呵地看着他,依然露出了白灿灿的牙齿。
二水猛地一惊,使劲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背影,明明是起风了,吹得塑料袋沙沙响。
……
二水这几天白天一直在家里窝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门。因为他怕遇见熟人,怕熟人问起一块儿出去的黄武和傻柱子。
这天早上,黄武打电话来了,让他去省城,也没说什么事情,只是挺着急的,二水不想去,但是他现在不得不听黄武的,再加上打电话的时候娘听到了,便问起了是怎么回事。
“没啥,矿上复工了,武哥叫呢。”二水胡乱答道。
“哦,那……啥时候动身?”娘低下了头。
“下午的火车。”
“那我先给你做饭。”
“恩——”二水的鼻子一酸。
……
在省城见到黄武的时候,他正像狗一样被锁在笼子里,原来这几天他去赌了,输大了欠下很多钱。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向二水求救。二水把身上的两万全拿出来,然后黄武又写下了十万的欠条,那些人才放他们出来。
“兄弟,谢了!”路边的烧烤摊上,黄武颓废地举着一杯啤酒,向二水说道。
“没事。”二水和他干了一杯。
“妈的!”黄武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骂道:“老子这回手真臭!上次的钱全输了!不过你放心,等哥哥手头宽裕点,立马还你!”
二水没接话,低下了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或许是想起了那一嘴白灿灿的牙齿吧。
“要不,再干他一票?”黄武凑近二水的耳朵,打量着周围,小声说道。
二水怔住了,喘了口气,看着黄武那双阴霾的眼睛,问道:“再干……”
“地方我已经找好了,你不用管,问题是没个票,你那里有吗?”黄武问道。
“我?我没有!”二水一口回绝了。
黄武看着惶恐不安的二水,咧开嘴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二水的肩膀,轻松地说道:“没事,不着急,咱们慢慢找,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
晚上回去,二水接到了高中同学大山的电话,二人扯了一会,约好明天见面。
大山是二水的死党,两人初中一个班,高中一个班,一起上学、一起打架、一起逃课上网、一起落榜、一起出去打工,大山上了省城的工地,二水下了矿。
第二天见面,黄武让二水选了个不错的餐厅,二人都衣冠楚楚。大山一见这架势,便嚷嚷道:“兄弟啊!发财了也不拉老哥一把,这样还够兄弟吗?”
二水笑着说道:“发个屁的财了,一天到晚钻到黑洞洞的矿道里吃煤灰。”
“那他妈也比绑在脚手架上强!”大山骂道。
饭桌上,二水把黄武介绍给了大山,三人推杯换盏,喝了一圈又一圈。有个五六分醉的时候,大山开骂了:“娘的!包工头真不是东西,自己家里老婆养着,还他妈把小琴上了,老子气不过,叫了哥几个把他蒙了,修理了!工地上是混不下去了,二水,武哥,我跟你们去矿上吧。”
二水正想着怎么拒绝,但黄武已经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了,“兄弟!你这路就走对了,咱兄弟别的不会,光凭着一副肉架子挣些血汗钱,哪里给的多就去哪,和我们去矿上,咋说也比那破工地强,一个月下个二十天井,拿个六七千不是问题!”
“真的?”大山红着脸,瞪着眼睛问道。
“骗你干啥?你看看我和二水?这不是来省城休假吗?再说了兄弟,你是二水的兄弟,那也就是我黄武的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等到了矿上苦几个月赚了钱,你武哥我给你介绍几个妹妹,保证比你那小琴好看!不姓你问问二水?他现在搞过几个了?”黄武指着二水,大着舌头,牛气冲天地说着。
“哎哟我去,二水?你几个啦?哈哈哈哈,瞧你平时一副呆瓜相,原来……哈哈哈哈!”大山和黄武放肆地笑着。
……
第二天酒醒,黄武带着大山和二水去做了一个假身份证和银行卡,三人做成了一个村的,而且一个本家的。大山不解,黄武解释道:“矿上要进去得走关系,你不认识人进不去,把我们三个做成一个本家的堂兄弟,我也好给上面的人说,你记住,我们是堂兄弟,我老大,你老二,二水老三,我爹最大,下来是你爹,最小的二水他爹,还有,我们三个都光着棍儿,记住了吗?”
大山点点头。之后黄武带着他的两个“堂兄弟”登上了火车。
车厢过道里,就二水和黄武两人的时候,二水问道:“武哥,你要把大山当票吗?”
“怎么?”
“他……他是我兄弟。”
“兄弟?柱子没把你当兄弟?干了咱们这个,没他娘的兄弟,只有钱,你知道吗?”黄武揪着二水的衣领,恶狠狠地压低了嗓子吼道。
“可是……”
“少磨磨唧唧,告诉你,已经上了这条船,就没有回头路,船要是翻了,走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要是你不配合,嘿嘿,到死我也有个垫背的。”黄武的鼻子几乎碰到了二水的脸,嘴里一股子的恶臭让二水有点作呕。
……
二水已经把自己锁在火车的洗手间将近一个小时了,外面的敲门声不知道传来了几波。他脑子很乱,因为他刚才在镜子里不但看到了柱子,还看到了大山,脑子里回荡着黄武的那句话:“兄弟?柱子没把你当兄弟?干了咱们这个,没他娘的兄弟,只有钱,你知道吗?兄弟……你知道吗?走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你知道吗?知道吗?”
突然,二水疯狂的洗着脸,很不得吧脸上的皮搓下来,这样过了许久,他才猛地一下拉开了门,门前等着用洗手间的人看见二水胸前和头上都是水,脸色怪异地走了过去,都惊住了。
……
到了矿上,黄武轻车熟路地把他的两个兄弟安排到了一个组,简单地培训了两天后,第三天就下矿了。
矿上的生活单调且疲劳,二水不知道是不适应还是怎么的,累了一天或者夜班苦了一晚上后,常常睡不好,人都瘦了好几圈。这天晚上,二水继续在床上翻来覆去炒豆子,恍惚间听到有人出门了,以为是大山,转过头去,看见大山也翻了个身,知道他也没睡着,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山,抽烟不?”
大山没有答话,而是直接坐了起来,二水也跟着起来,二人一边在用脚床下摸索着穿鞋,一边抓起上衣,轻手轻脚地便出去了,出门的时候,他们发现黄武的床空着。
二人出门后,大山从上衣口袋摸出烟和打火机,给二水发了一根,边走边打火,可是夜里的习习凉风每次都能让那微弱的火苗熄灭,大山骂了一句:“娘的,见鬼了!”随即转头准备向二水借个火。
但当他一转头,发现二水怵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前方,因为他看到了一道黑影,从前面房子的墙角处一闪而没。
“鬼……”二水从喉咙里沙哑着挤出来了这样一句。
大山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冲着二水的身上就是一拳,骂道:“你他娘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想吓死老子吗?”
二水被这一拳打的回过神儿了,咽了一口吐沫,狐疑的说道:“刚才真的有个黑影儿,在墙角,一下子就没了。”
“真的?说不定是武哥,他的床刚才是空的。”大山推测。
“也许是吧,我们要去看看吗?”二水随口问道。
“算了,大半夜出去,肯定是去找女人了,我们不要去坏人家的好事儿。”大山嘿嘿地笑着说道。
二水不屑地笑着摇了摇头,取出打火机,两个人抽了一根烟,就回去睡觉了。不过二水已经知道黄武去干什么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去食堂吃早饭,三人坐一桌,大山脸上带着玩味的笑,问道:“武哥,昨晚累不?”
“昨晚,睡个觉。累啥?”黄武嘴里嚼着馒头,含糊地说着。
“嘿嘿嘿,一个人睡觉当然不累,两个人睡就真累啊。”大山的笑容开始有些淫荡了。
“去去去!少管闲事!”黄武咽下馒头,不耐烦地说道,
“武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兄弟跟你来的时候,你可是打过包票的,现在一个人出去偷吃,这不合适吧?”大山假装不高兴。
黄武脸色缓和了许多,一本正经地说道:“兄弟,那一份是哥哥我的,你们的我正在帮你们物色,再说这才来几天啊,工资都没发,怎么去?急个锤子!”
大山似乎被问住了,好像没钱的确办不成事,但他仍不甘心,凑上前问道:“那……昨晚,妹子咋样啊?”
黄武三两下解决了手中的馒头,又喝了一大口的稀饭,放下了碗筷,转过脸去对大山说道:“想知道啊?”
“啊,说说呗!”大山期待着。
“去,给哥哥再拿几个馒头和凉菜,哥哥昨晚动弹的多,还饿着呢。”黄武使唤到。
“馒头哪能够啊,你那得虎鞭才能补回来,哈哈哈……”大山一边起身,一边调笑着。
……
下井以后,大山不知怎么了,一早上开溜了五六次,每次都是捂着肚子去,提着裤字回,嘴里骂骂咧咧:“娘的,武哥,二水,你们的肚子不疼吗,”
这时候,组长老刘骂道:“大山,你个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装!想偷懒滚回家里的炕头上去!”
“哎哟,我大山是那号人吗?这早上五六次,老子的腿肚子都软了。”大山解释到。
二水他们这一组今天是早班,早上七点到中午一点。估摸着快要下工了,大山又扔下铁锹捂着肚子跑开了,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这时,黄武把头转向了二水,那头顶上明晃晃的矿灯直射到二水的眼中,二水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却看见黄武朝他递了眼色。随即黄武的矿灯便照向了组长,“老刘啊,食堂的那些杂碎,肯定把昨天的馊馒头又拿来了,我也不舒服。”说完跟着大山过去了。
二水也把东西扔下,说了句:“我去放个水。”也过去了。只听见老刘又在后面骂骂咧咧:“懒驴上磨屎尿多……”
能下矿的都是粗壮汉子,而且矿道里面黑咕隆咚的,工人们有内急都是就地解决,所以黄武和二水跟着大山来到走几步就到的一条岔开的废弃矿道,大山已经迫不及待地蹲下了,黄武和二水来到他不远处,两人装模作样地解开了裤子小便,虽然这里现在已经臭味弥漫,但是黄武和二水已经闻不到了。
黄武不紧不慢地提好裤子,边提边朝二水一个劲儿的使眼色,但是二水只是迟钝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黄武无奈,只得故意低下了头,然后嘴里骂了一句:“娘的,鞋带怎么开了。”说完,弯下腰去系,但是,那双罪恶的手已经摸到了一块沉甸甸的、有棱有角的石头。
“大山!”
啊——
随着二水的叫喊,大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被黄武用力砸过去的石头击中了左肩。
大山遭到这突如其来黑手后,痛苦地爬在地上抽抽者,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个废物,还愣着干什么!”黄武凶狠地朝着二水吼道。
二水急促的呼吸着,但是双脚像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啊——啊——大山痛苦地哀嚎着。
嚎叫声重新吸引到了黄武的注意,他现在邪魔附体了,瞪着血红的眼睛,将一块大石头高高地举过头顶,对准了爬在地上大山……
“武哥……你要干什么?二水?”大山在剧烈的疼痛中和生命瞬间受到威胁的惊恐中,苍白地发问。
“二水?”多么熟悉的疑问,不对,这不是疑问,是求救!就像当初柱子爬在地上一模一样。一样的绝望的眼神,一样的惊恐的表情,一样痛苦地嚎叫,一样血淋淋的石头,一样漆黑的世界……
啊——
黄武在发狂地叫着,他已经入魔了,正在拼尽全身力气要把那块大石头砸在大山的头上。
呀啊——
哼…!
先是一声被压抑已久所爆发出的吼声,接着,又是一声短促的,来不及完全发出就失去意识的闷哼。
二水砸倒了他!
黄武爬在了地上,头正好栽在了刚才大山蹲下的地方。就像当初柱子爬在地上一模一样。一样的绝望的眼神,一样的惊恐的表情,一样痛苦地嚎叫,一样血淋淋的石头,一样漆黑的世界……
唯一不一样的,是柱子又站在了不远处。
“柱子哥……柱子哥!”二水现在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一下子崩溃了,他跪在地上,疯狂地朝柱子磕头。
“柱子哥!是他……,对!他!就是他让我干的,他让我带你出来……挣钱!用石头砸死你……,向矿上要钱……,就说是塌方,说我俩是兄弟,你的钱——归我!”柱子语无伦次,指着爬在地上的黄武歇斯底里。
“对!就是你,是你!三十万……你拿了十八万,柱子哥。他十八万啊,是他动的手,是他砸的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我给你报仇,我什么都没干……,泻药……泻药是他放在你碗里的,不关我事,我给你报仇,对柱子哥,你等着,我给你报仇啊!”
二水现在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他像条狗一样在地下摸索着,终于,他找到了一块石头,笑呵呵地抱在手里,双腿跪着爬到黄武地身上,对准了黄武的脑袋,嘴里念叨着:“报仇,给柱子哥报仇……”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五下!六下……
地上,红的,白的,黄的,黑的!
……
不知道砸了多久后,二水渐渐停下来了,但二水现在脑中非常清醒,而且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他从黄武的身上爬起来,在一堆煤渣中抽出了一根很粗的钢筋,拼命地在矿道的开采面上凿着……
轰隆隆!大块黑色的沙石塌了下来,露出了一方清平世界。
……
大山被工友们抬出来,活了命,向公安机关说出了一切……
二水的娘在屋后的老杨树下,挖出了二水临走前给他留下的三万块钱,和那一条金灿灿的项链一并交给了前来的警察,颤颤巍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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