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塌了
老家祖屋塌了
不是一间
而是一大片……
我的老家一一宁家小冲,坐落在衡南县硫市镇玉兰村。小冲紧靠一座海拨约三百米高的大山,冲里村民称为后山,冲前是一个约三百平方的小坪,坪的右边是一个二三亩大的池塘,小冲的正对面是一座百余米高的小山,叫前山。在后山与前山之间是一大片稻田,现在稻田种的全是芝麻,应该叫做芝麻田。小坪前,一条蜿蜒的水泥马路紧挨池塘,穿过洼地芝麻田,然后从前山的左侧上山伸向外面世界。
站在简易水泥马路与村级公路接口,回望小冲,小冲五十六户人家被二座树木茂盛的青山,掩映在绿色的怀抱中,景色甚是宜人。初次来小冲的人们,特别是在炎炎夏季,都会不由自主的喜欢这里遍地的绿。
小冲人都姓宁,取名按辈分,一直到八十年代末,由小冲迁出到城市生活的人,因为所谓的顺应时代或者是赶潮流,为儿女取名字就开始随心所欲了,我九一年出生的女儿就没有按辈分取名。
小冲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居住,平时不到十户人家,只有过年过节,特别是要祭祀祖先的时候,人们才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回小冲老屋。我从小到大生长在城市,冲里的人和事我都比较陌生,但村民对我都非常尊重,因为我的辈分很高。冲里长我一辈分的人都已离世了,我这一辈分的(包括生活在城市里的)也只剩下六人,村民见到我,大部分叫爷爷,小部分叫叔叔。年轻时,第一次来小冲,白头发的爷爷见到我叫叔叔,我显得特别尴尬,现在叫的次数多了,脸皮厚了,也就无所谓了。
我家祖屋在小冲最里面,在整个小冲中,我家祖屋最靠近山。站在祖屋前,山上高大的树木枝叶将燥热的阳光直接挡在半空。侄儿丛春告诉我,那怕最热的六月天,城里不开空调没办法过日子的天气,这里晚上也用不着开电风扇。山上树木因为常年没有人砍伐,现在要想登到山顶那就不是一般的困难了。山中有不少果子树,长年没人管,就连我家祖屋前的几棵李子树,成熟了,也没有人采摘,每年四五月份,屋前屋后李子都是落的满满一地。
今天是七月半,我又来到祖屋旁,我家祖屋已倒塌一半。站在侄儿的屋檐下,我仔细察看祖屋四周状况,此时的天空,是一片朦胧的雨的天地,狂风卷着暴雨在小冲肆意横行,雨点不时被旋转的风携带向我扑面袭来。
祖屋墙体是用黄泥巴夯成的土砖垒起来,屋顶是灰瓦,屋梁用是沙木,因为年代久远,加之没有人居住没有柴火熏烤,横梁木被白蚁吃空不少,梁木看上去黑而厚实,实则已腐朽不中用了。我看到雨水不断地顺着空隔的瓦,顺着倒塌的屋顶倒灌进屋内,承受过几十年风雨的黄土砖浸润在雨水中。整个土屋在暴雨中显得孤立无助,好像马上就要倒塌下来一样,我的心随风雨大小而飘浮不定。
祖屋前是一条排水用的水沟,水沟用鹅卵石和台板石砌成,石板面长满苔藓,水沟里里外外被荆条、箬竹、黄花蒿以及构树等杂草布满。而连接我家祖屋前后邻居们的土屋情况更加糟糕,房屋倒了一大片,有些倒塌的屋中间长满杂草,更有甚的是不少房间有南瓜藤长出屋外,一直延伸到排水沟的这边,这些没人管的野生南瓜藤上结了不少南瓜……
与邻居家祖屋不同,我家祖屋是父母砌的。据我母亲说她嫁过来的时候,爷爷已去逝,奶奶只给了父亲一间不到十平米茅房,房间里只能容下一张床,唯一的家产就是两个咸菜坛子。这间土屋是母亲和父亲在结婚的第二年,从对面山上挖黄泥拌土砖胚,花了整整一年时间,一个土砖一个土砖的垒砌起来。有了自己的房屋才能感受到家的真实和温馨,望着自己不辞辛劳砌成的新屋,父母感到非常欣慰,然而没想到的是父母因为生活所迫,新屋只住了不到二年就先后离开小冲,在衡阳市找到了工作,并在城里安家立业。
这间承载着父母心酸血泪的祖屋已经有近七十年的历史,我母亲在这里病逝,我父亲的丧事也在这里操办。父母亲在世时,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想要将这间房子翻新,这是父母的愿望。我也曾不止一次的请侄儿们拿出计划和时间,将这间祖屋用钢筋水泥重造,侄儿们不好意思挣我的钱,而外面的世界不但精彩,钱也来得容易,来的快,重建祖屋的事就被侄儿一年一年的耽搁下来了。
父母去逝后,因为要祭拜父母,每年我要到小冲两次,然而到祖屋旁总是匆匆而过。这些年,我看到小冲村民一户一户地往外迁,也眼睁睁地看见小冲古老而陈旧的土砖祖屋,一间一间的倒在风雨中。我问侄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我重建祖屋?”
侄儿回复我说:“您会来这里住吗?我们都在外打工,有谁能在这里陪伴您呢?您还是等几年,等我也老了,不出去打工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养老的时候再建吧!”
侄儿只比我少几岁,他知道我不会农活,在这里衣食住行不方便,就是在小冲休闲几天饭菜也难得到口,小冲里中轻年人都在外面挣钱,在家的十多个人中,七八十岁的人占大多数。
雨,终于停了,我们将祭祀老人的事办完以后准备出发离开,望着摇摇欲坠的祖屋,我的心情很沉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达成父母的愿望。这时候,姐姐、姐夫提着满满的两大纤维袋芝麻过来。
姐姐说:“这是我刚才在宁德忠家里买的,他们老俩口都快满90岁了,在家里闲着没事,种了两亩多地的芝麻,因为离镇市场太远,放在家里正愁没办法卖出去,我和几个从市里来小冲祭祀的亲戚帮他全部解决了。”
“老人高兴的不得了,一直在念叨父母在世时的好,老太婆说,年轻时与母亲一同嫁到小冲,论辈分老太婆应该叫母亲奶奶,刚才她一直叫我婶婶,搞得我特别不好意思。”
还是家乡的山水养人啊,我父母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了,而这俩位近90岁的老爷爷老奶奶,还能在地里干农活,真的不简单。
“德忠家是不是还住在土砖房子里面?”我问侄儿丛春。
“没有,德忠家的房子已经翻新,他有二个儿子在城里工作,但他不习惯城市生活,说城里空气不好,憋的难受,喜欢家乡好山好水,所以一直守在小冲老房子里。”
雨后,小冲的天空格外湛蓝,空气格外清新,负氧离子从郁郁葱葱的大山中飘荡而出,一团一团的好像在我头顶上悠来荡去。我对丛春说,人人都说家乡好,生活在城市几十年,我真实地感觉到家乡确实比城市好,如果你还认为我这个叔叔值得尊重,那么,请你明年无论如何要帮叔叔动工重建祖屋,这不仅仅是我父母的愿望,也是我现在的愿望,我已决定,我要在老家祖屋养老!
2018年8月25日 宁资虎 草于 华源建材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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