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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曲大夫,曲大夫。”午夜时分,从隔壁村急诊归来的曲莲正脚步匆匆地走回家,忽然听到黑暗中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她心有疑惑,却并不恐惧,在思索片刻之后,决定向声源走去。没走多远,曲莲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她用烛火将周围照了一圈,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年轻面孔出现在了朦胧的火光中,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长得身形高大,脸上却稚气未脱,正面带笑脸看着她。
“你是……”曲莲一时想不起少年的名字。
“我是王定鹏,是王德广家的小儿子,小时候您经常给我看病呢。长大后身体变好了,不常去找您看病,您可能不太记得我了。”王定鹏笑着自我介绍,眉宇间却隐带焦虑。
“是你啊……”曲莲仔细回想一番,将眼前的高大少年和记忆中的多病男童对上了号,严肃的神色瞬间轻松了几分,“大半夜的,你不在家里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呢,找我有事吗?”
王定鹏有些犹豫该不该向曲莲求助,他微微转头向身后瞟了一眼,再转头看向曲莲,他脸上的犹豫已经转为坚定:“我想请曲大夫帮我救一个人,性命垂危的人。”说罢,他侧开身,在烛火摇曳间,曲莲看到王定鹏身后还藏着一个瘦削的人影,此刻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曲莲提着烛火走到那人身边,是一个消瘦的女子,身上的素雅衣裙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露出的精致脸庞更是惨白一片,即便已经昏迷,却依旧眉头紧锁。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曲莲一眼便看出她伤势颇重,惯有的医者仁心让她无法对这名伤者置之不理,她当机立断地转头吩咐王定鹏:“你把她背起来,跟我回医舍。”
王定鹏面有难色,可能是顾忌着男女有别不敢将女子背到身上,但他看看身形清瘦的曲莲,又看看昏迷不醒的女子,明白能赶快将女子带去医舍接受治疗的人只有他,当下不再纠结,矮身将女子背到后背,随即起身跟着曲莲快步往医舍走去。
夜色愈发深沉,乡村小道上除了他们三人,只有微凉的夜风与他们呼呼随行,微弱的烛光在夜风中猛烈摇晃,似乎随时会熄灭,但到底为黑暗中的他们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02
医舍既是曲莲治病抓药的地方,亦是她和徒弟的家。她带着王定鹏和昏迷女子到达医舍后,立即吩咐王定鹏将女子放到医舍前厅的床榻上等待治疗,她则快速将前厅的所有灯火点亮、备齐所需医疗器具和药物,动作声响有些大,惊醒了后院早已睡下的徒弟玉竹。等玉竹赶到前厅时,看到曲莲正在忙碌,便立即上前帮忙。
两人带着纱布绷带和止血药等物来到榻边,看到女子已经躺在榻上,王定鹏站在榻边不知所措,似乎想帮女子处理伤口,却又无从下手。
“此处有我和玉竹便够了,你回家休息吧。”曲莲对王定鹏下逐客令。
“我担心……”王定鹏担忧女子伤势,不愿离开。
“你不懂医理,守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反而会妨碍我们的治疗,回去歇着吧。”曲莲皱眉道。
“师父济世行医多年,医术精湛,定能救醒这位姑娘,你放心回去吧。”玉竹亦在旁劝说。
曲莲是溪云村村医,自小在村子里长大的王定鹏当然知道她医术高超,可女子身份特殊,他只有亲眼看到她清醒过来,才会安心。
见王定鹏不肯离开前厅,一心想赶紧医治病人的曲莲脸上已经露出愠色,玉竹急忙又劝了一句:“你是男子,怎可留在这里围观女子疗伤,快回去吧。”说完便将王定鹏推出前厅门口,然后关紧厅门,高声对门外的王定鹏喊了一句“你回家歇息吧,等这位姑娘醒了,我再去喊你”,随即快步赶回曲莲身边帮忙。
另一边的曲莲已经扯开女子的衣服,开始为她清理伤口,前胸的箭伤、手臂的刀伤、大腿外侧的剑伤等多处伤口让她莹白的肌肤显得狰狞不已,曲莲在玉竹的帮助下有条不紊地清洗伤口处的血迹和污渍、敷上止血药粉,让她的身体重新恢复洁净。
处理完外伤之后,曲莲发现她的箭伤周围一片青紫,青紫的范围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扩大,一看就是中了剧毒,曲莲又急忙为她解毒。在解毒过程中,曲莲发现女子所中的毒药不仅毒性强烈,还十分罕见,曲莲尝试了好几种解毒方法都没能成功解毒,她不得不重新去翻阅已故的师父给她留下的医学典籍,最后在师父的行医笔记中找到了解毒之法,却因为缺乏解毒的关键药物蓝蝶草而无法彻底解除毒素,只能以甘草、葛根、蓝实、升麻等药物暂时压制住毒性,使女子能够安然醒来。
曲莲和玉竹忙碌了两个多时辰,才终于让女子脱离了生命危险。曲莲长舒一口气,舒怀抬手擦去额间细汗。
03
“师父,她的身份……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打理干净病房的玉竹捧着在治疗时从女子怀中掉出的玉佩,忧心忡忡道,“早知道她身份如此特殊,我们就不救她了,省得沾上麻烦。”玉竹懊恼咬唇。
曲莲擦汗的动作一顿,目光转落到玉竹手中的精致玉佩上,猜想着床榻上女子的非凡身份,心思同样有些复杂,但仁心仁术的她并不后悔救治了女子。她低头缄默半晌,沉声道:“我等既为医者,便只管治病救人。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孙贵胄倒在我面前,我都会竭力救他们。”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表明她不惧身份不凡的女子未来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
“徒儿受教了。”玉竹微微颔首,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师徒二人静坐一阵后起身想回房歇息,抬眼却发现窗外已是晨光熹微:原来她们为了救人,竟忙碌了一整夜。
“天亮了,师父抓紧时间回房稍作歇息吧,等巳时一到,又有许多人来医舍看病,你就无法休息了。”玉竹边说话边将曲莲搀回房间。
曲莲站在房门口,神色温和地吩咐玉竹:“你回前厅守着那位姑娘,趁机再眯一会儿,等她醒了,再将她的治疗情况告知王定鹏,免得他担忧。”
“徒儿遵命。”玉竹应道,随即转身返回前厅照看昏迷女子,趁机在病榻旁的靠椅上支肘小憩一阵。玉竹再次睁眼时,发现女子已经醒来,正在含笑看着她。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痛吗?”玉竹欣喜问出一连串问题。
“感觉好多了,身上伤口还有些痛,但是不碍事。”女子柔声答毕,挣扎着要起身对玉竹谢恩,“诗筠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
玉竹慌忙阻止她起来,将她扶回榻上躺好,解释道:“是我师父救了你,不是我。”随即将王定鹏送她来医舍、曲莲倾力救治的事告诉她。
“原来如此。”诗筠点点头表示了解,她皱眉沉思片刻,追问玉竹,“请问姑娘,我何时能恢复?”
“外伤大概半个月能彻底恢复,麻烦的是你胸口处的箭伤,那箭头上被抹了罕见的幻彩蝶衣之毒,医舍里缺乏能解其毒的蓝蝶草,师父只能暂时压制住毒性,之后再去搜寻蓝蝶草为你解毒。”玉竹答道。她有心追问诗筠为何会身中如此剧毒,但一想到那枚被她放回诗筠怀里的精致玉佩,想到诗筠的特殊身份,心中已有答案,不必再问。
玉竹思索片刻,转身去厨房煮了一碗稀粥给诗筠充饥解渴,随后坐回榻边仔细将诗筠当下的身体细况告知她,教她接下来该如何疗养身体,诗筠乖巧地边听边记,直到天色彻底大亮,两人才结束谈话,玉竹出门去将诗筠醒来的消息告知王定鹏,让诗筠继续休息。
诗筠依言躺回榻上闭眼休息,身体的疼痛和心情的澎湃却让她久久不能入睡。她想着玉竹提到的幻彩蝶衣之毒,猜想着可能给她下毒的人选,想起她曾遭受的国破家亡之痛,悲痛之情像潮水般汹涌袭来,将她淹没,让她窒息。
“终有一天,我要将侵略之人全部赶走,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诗筠握紧怀中的玉佩深吸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
04
在曲莲和玉竹的精心治疗下,诗筠的外伤很快便愈合了,只有幻彩蝶衣之毒因为缺少蓝蝶草,毒性迟迟不能彻底解除,甚至还因为中毒日久,寻常解毒之药渐渐不能压制其毒性,诗筠慢慢开始出现幻觉,梦里梦外看到的都是国家灭亡、亲人离世的痛苦场景,折磨得她身心憔悴,本已逐渐康复的身体又变得虚弱了。
幻彩蝶衣是罕见之毒,其解药蓝蝶草亦是珍稀草药,生长在极炎之地的碧萝幽谷,寻常人根本无法觅得其踪影,第一次知晓幻彩蝶衣之毒和蓝蝶草存在的曲莲虽然可以根据师父的行医笔记来为诗筠解毒,却根本找不到关键的蓝蝶草,实在有心无力。
“虽然蓝蝶草只有极炎之地的碧萝幽谷才有,但繁华城市的拍卖行尽收天下奇珍异物,那里的大药房亦是遍采各地珍稀药物,说不定存有蓝蝶草,让我快马加鞭去翠华府的拍卖行和大药房看看是否能购回蓝蝶草。翠华府若没有,我再去玉泉城、锦屏郡,肯定能找到蓝蝶草的。”迫切希望诗筠能恢复健康的王定鹏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可行之法。
“这倒是个法子,可以一试。”曲莲短暂思索后点头同意王定鹏的方法,却心有顾虑,“可若要去拍卖行或大药房购买如此宝贵的草药,价格定然十分昂贵,我等皆是清苦家庭,如何拿得出这一大笔钱。”
“诗筠身份特殊,钱财之事自会有人解决,无需担忧。”王定鹏神色果断,“事不宜迟,我立即收拾行李出发去翠华府求药。”
“你不识草药,不如让我陪你同去,以免认错草药。”玉竹自告奋勇道,“师祖的行医笔记上详细描述了蓝蝶草的形状特征,旁边还附有画像,有我跟随前去,定然不会买错药,师父,您觉得如何?”玉竹转头看向曲莲。
“如此甚好。”曲莲点点头。
三人坐在昏迷的诗筠身边又商量了一阵外出求药的细节事项,随即散去准备出行事宜。在离开之前,三个人都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诗筠,没有人说话,却都暗下决心要保住诗筠的性命,保住这个国家的最后一点希望。
“公主,我一定会救活你,助你重新夺回璟国江山,将狄国人尽数驱逐出境!”王定鹏握紧拳头,在心中狠狠发誓。
05
“不行,我不同意你去翠华府!”一切准备停当,正欲出行的王定鹏却被父亲王德广拦在门内。
“爹,我长大了,不会再像儿时那样到处乱跑惹你忧心,我这次外出是为了求药救人,不会胡来的。”一心救主的王定鹏皱眉对父亲解释道,“快让我出去吧,多耽误一刻钟,她就会多一份危险。”
“那也不许去。”王德广依旧不肯让步,“不管你是为了救谁,我都不能让你去翠华府冒险!”
“如今国家沦陷,翠华府亦被狄军占领,正在大肆掠杀城中富户与官员,你若贸然过去,说不定会被狄兵抓捕拷打,受到连累。我不能看你身涉险地。”王德广苦口相劝,“阿鹏,我们不过是平民小户之家,没有能力担负起救亡图存、济世安民的重任,就留在这荒村僻壤中安安分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别去管外面的世事纷争,好吗?”
王定鹏看着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满面风霜的父亲,听着他的谆谆劝告,深刻明白他不愿儿子铤而走险的拳拳爱子心。他不忍看沧桑的父亲为儿担忧,可他在将诗筠救回溪云村途中看到狄军残忍迫害璟国百姓的场景,同样不忍看到广大璟国百姓被狄军百般摧残,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王定鹏深深明白,唯有身为璟国皇室仅存血脉的诗筠能重新聚集散落全国各地的能人志士、收拢各自为战的孤军残兵,集结璟国的残存之力,再与狄国人厮杀一番,拼死将敌人赶出国土、光复国家,所以他必须救活诗筠,必须去翠华府求购蓝蝶草!
王定鹏再次坚定信心,铿锵有力对王德广解释道:“国难当前,如果人人都想偏安一隅,没人愿意去战斗,没人冒险去将敌人逐出境外,世上何存安全之所?”
“我正是为了以后能在溪云村里安安分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现在才要去翠华府中冒险求药,父亲,让我出去吧,不能再耽搁了。”王定鹏温柔却有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父亲,背起行囊走出家门。
“早知今日会有亡国之祸,当初就不该为了激你上进送你入伍,让你学会了忧国忧民。”王德广看着王定鹏慢慢远去的身影,身形一垮,深深叹了一口气,却不再阻止儿子离去。
06
王定鹏和玉竹星夜驰行终于抵达翠华府,城内外防守森严,放眼望去皆是狄兵站岗和巡逻的身影,偶尔还能看到狄兵在欺扰街边摊贩和百姓。王定鹏看着被欺负的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一痛,真想立即上前去为他们讨回公道。可他谨记自己此番前来是为了低调求购蓝蝶草,不可高调生事,只好将心头的怒火和怜悯压下去,和玉竹一起去各大药房与拍卖行寻找蓝蝶草。
两个人走遍了翠华府中的所有药房与拍卖行,都没能买到蓝蝶草,又转道去了玉泉城、锦屏郡等地,最后终于在琼阳州的一个私人小药房里高价购得了蓝蝶草,结束了为期二十天的寻药之旅。
两人又花了四天时间快马加鞭赶回溪云村,曲莲立即将蓝蝶草配制成药,施针喂药帮昏迷多日的诗筠解毒。她和玉竹忙活了三个多时辰,才将幻彩蝶衣之毒清除干净。
“多谢两位大夫的救命之恩。”徐徐醒觉的诗筠对床边的曲莲和玉竹诚恳道谢,“有朝一日,诗筠定会竭尽回报。”
“我们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不必言谢。”曲莲微微一笑,嘱咐道,“幻彩蝶衣之毒虽然已经解除,但你中毒太久,又昏迷了多日,元气损伤过多,还需要多疗养一阵子才能离开,免得落下病根。”
“可我有要事在身,不可久留……”诗筠肩负着复国救民的重任,只想立即与璟国残军会合,筹谋对敌事宜,不愿在疗养上多花费时间,皱着眉就想向曲莲辞行。
“公……主子,身体要紧,其余琐事不妨暂时搁置,等养好身体后再行处理。”王定鹏在旁劝解。
“你若要拖着这副残破之躯就此离去,说不定很快又会染病身亡,我与师父就算白救你了。”玉竹也劝她。
诗筠看着眼前这三张对她关怀备至的脸庞,心中一软,不再执意离开。
07
一个月后,休养许久的诗筠终于彻底康复,再次郑重感谢曲莲和玉竹对她的救命之恩,向她们辞行,三人温情话别,只等前去准备车驾的王定鹏回来接诗筠离开溪云村。三刻钟后,王定鹏驾着马车出现在医舍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诗筠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皱眉问他:“出什么事了?”
“狄军怀疑溪云村中有人收留了琼英公主,正在派兵搜查,各个村口都有大批狄兵把守,我们可能出不去了。”王定鹏神色肃穆。
诗筠心中一惊:“他们怎么会有此疑虑?”
“蓝蝶草是幻彩蝶衣之毒的解药,定是有人发现我和玉竹去各大城市求购蓝蝶草的事,寻着踪迹找了过来。”王定鹏猜测道。
“一定是蒋望彬,只有他知道我身中幻彩蝶衣之毒需要蓝蝶草。”诗筠不再隐藏自己是璟国琼英公主的身份,恶狠狠地咒骂蒋望彬,“枉我不顾门户之见下嫁给他这个父母不详的孤儿,婚后一直爱他护他,不许任何人欺辱他,结果他却只愿跟我同富贵不肯与我共患难,在狄军攻进京城时向我下毒,想抓我去向狄国投诚。幸得公主府侍卫拼死相护,又有巡防营小队长王定鹏带领队伍舍命相救,一路护送,我才逃出生天。如今他却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实在可恨!”
骂了一通后,诗筠深吸一口气,勉强止住心中怒火,对王定鹏说:“既然狄军正在村中搜查我的踪迹,我更要立刻离村,免得被狄兵找到,连累各位。”她面带歉意,转身对曲莲和玉竹说,“之前对两位隐藏身份,实在事出有因,请勿见怪。”
玉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她的隐瞒:“我与师父在为公主治疗外伤时,见到了您的‘飞舞九天’玉佩,对您的身份早有猜测,只是怕生出事端,对此秘而不宣。”
曲莲点点头,对玉竹的话表示认同:“公主虽想快速离村,可村中狄兵众多,各个村口都有敌人把守盘查,如何能隐藏您的公主身份,顺利离开村子?”
“是啊,狄兵手上肯定有您的画像,只要看到您的脸,他们就会把您抓起来,根本无法出村。”王定鹏也很苦恼,“即使我把您的脸蒙起来,也会被狄兵揭开面具审查。”
四人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却依旧无计可施。
08
“再磨蹭下去,狄兵就要搜到这里了,到时再想走就晚了。”王德广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医舍内的沉闷气氛。
王定鹏讶异回头喊道:“爹,你怎么来了?”
“来送公主出村。”王德广来到诗筠面前,笨拙地行了个礼,“请公主藏在我的牛车上,再用柴火掩盖您的身形,以此逃过敌人的盘查。”
“村里人都知道我每日都要给镇上的悦来客栈送柴,只要我在牛车上面铺满柴火,定不会有人发现柴火底下还藏着人。”王德广解释道。
诗筠闻言,眼睛一亮:“此计可行。大叔每日都要去镇上送柴,此时拉着柴火出村,即便有狄兵搜查,也不会觉察有异。”
曲莲和玉竹亦是眉头一展,觉得此法确实可以悄无声息地带诗筠出村,只有王定鹏一脸讶异地看着父亲,问道:“爹你……不是希望我独善其身不必管世事纷争吗,你自己怎么参与进来了,你不怕……”惹祸上身吗?当着诗筠的面,王定鹏没把这几个字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能领会其意。
王德广面色微红,对自己曾经顾小家不顾大家的想法感到羞愧,轻咳一声后对儿子说道:“你说得对,国难当前,如果人人都想偏安一隅,没人愿意去战斗,没人冒险去将敌人逐出境外,世上何存安全之所。而且,狄国人是蛮夷之人,非我族类,若真由他们统治璟国,他们必不会仁政爱民,反而会极尽压榨我族人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璟国一直风雨飘摇,我身为璟国百姓,又怎能安居乐道?”王德广憨憨一笑,“为了早点过上安生日子,让我能好好种地打柴,希望公主能平安健康,带领璟国军复国成功。”
“大叔身为乡野小民,却能如此深明大义,实在令我感动。”诗筠动容道,“诗筠先行谢过大叔临危带我脱离虎口,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闲话暂且不必再说,狄兵快搜到这里了,我们快让公主藏到牛车上,逃出村去再说吧。”曲莲看着感动不已的王德广、王定鹏和诗筠三人,冷静提醒道。
“对对对,先让公主离村要紧。”王德广回过神来,“我的牛车已经拉着柴火过来了,就在门口,阿鹏你先把柴火卸下来,让公主趴到车上,再把柴火装到牛车上,然后我拉着牛车离开村子。”
“我也来帮忙。”玉竹立即跟随王定鹏离开医舍,曲莲和王德广紧随其后,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卸完柴火,诗筠赶紧趴到车上,再让众人把柴火压在她身上装满整个牛车。
“我走了。”王德广匆匆道别,驾着牛车缓缓朝村口驶去。诗筠趴在牛车上,压在身上的层层柴火遮蔽了阳光,让她感到有些窒息和寒冷,柴火上的尖刺扎痛了她娇嫩的肌肤,在黑暗中,她仿佛回到了国家乍亡、艰难逃生的那段时光,到处都是比柴火更沉重更尖锐的压力与攻击,她仓皇无措地跟在公主府侍卫、王定鹏等人身后逃亡,听着他们劝慰自己“只要逃出去、只要能活下去,她必能带领璟国百姓与志士将狄军驱逐出境、光复国家”的话语,心里却一片迷茫,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去,更不知道她是否有能力恢复璟国江山,正如此时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功躲过狄兵的搜捕、逃出溪云村一样。
在心绪如麻中,诗筠听到王德广与狄兵交谈说要去镇上送柴的声音,她立即凝神屏息,静待结果。诗筠听到狄兵语气暴躁地跟王德广说了几句话,随即粗暴地翻动顶部的柴火,没有找到异常之处,又粗声粗气地喝了王德广一声“快滚”,王德广随即驾车离开溪云村,诗筠渐渐地听不到狄兵呵斥、询问村民的声音了。
“逃出来了!”诗筠心中一松,又开始胡乱想着离开溪云村后该何去何从、该如何复国。想到狄军的强大与暴虐,自幼娇生惯养的琼英公主感到忐忑不安,但听着耳边嗒嗒作响的牛蹄声,想到倾力救助她的王德广、王定鹏、曲莲、玉竹等人,想到未来还有许多像他们一样朴实却忠诚的百姓愿意帮助她,诗筠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坚定与希望。
即便国家烽烟四起,却依旧有王定鹏、曲莲之辈愿意救治破碎河山,纵前途险恶,又何妨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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