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周出差去北京,下午抽个闲,去找了萝卜,她现在在考驾照,科二考两次没过,都死在了半坡起步上,人家是30秒起步,她硬是爬了三分钟也没起来,车熄火了N次,还是教练来帮她把车开上了坡。
把萝卜给急的,她说非得找我吐槽一下,现在教练都要放弃她了,搞得科目二看考不过整个人生都灰暗了似得。
我俩约在蓝鸟大厦附近,近两年没见萝卜了,她还是竟然从一颗白白胖胖的白萝卜,变成了瘦瘦高高的红萝卜,人嘛,一旦瘦下来,总会显得高一些。
但她倔脾气没变,我俩在耳语鲜奶吧,点了能量鲜果,要了红豆酸奶。
从她的科目二聊到了我们最近的生活。
看着朋友们都一个个结婚生子,在各个城市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日子,再看看自己,在北京漂了三年多,除了年纪大了些,眼角起了皱纹,体重从三位数降到了两位数,其他貌似没啥变化。特别是在冬天的晚上,一个人穿过黑乎乎的胡同,走进冷冰冰的家里,心里空落落的。
嗯,一不留神,咱们都成大龄女青年了,你也得好好寻摸个男人了,你最近有什么情况么?我低头吃了一片哈密瓜,余光扫向萝卜
萝卜看着远方,没有说话,然后埋头吃着黄色的柠檬片
看着她,我酸的牙齿痒痒的。
萝卜第一次跟我提起了她和常凡的事情
二、
萝卜大大咧咧,丢三落四,一根儿筋,喜欢玩网游,什么魔兽世界,英雄联盟了她都玩的很开心,除了性别,没啥女孩子样,不对,还有她的D罩杯。
她和常凡是中学同学,常凡瘦瘦高高的,他185cm,皮肤黝黑,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喜欢玩游戏,喜欢打篮球,喜欢数学,喜欢班上的冰山美女, 就称她冰山吧。
冰山皮肤很白,蓝色宽大的校服,也遮不住她修长的身型,扎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清清亮亮。一笑起来,嘴角翘起像恬静的弯月。只是冰山很少笑,确切的说是很少对常凡笑。
常凡喜欢冰山,冰山喜欢读书,喜欢听歌,不爱运动,天天带着耳麦。她之所以被称之为冰山就是因为她几乎不和男生说话。追她的男生有一打,她统统置之不理。
常凡悄悄写给冰山的情书,他自己怯生生的递上去,冰山眼皮都不抬的,绕开他径直向前走。
萝卜和常凡是哥们儿,他们一起组队玩游戏,一起打篮球,常凡在做数学题时,她也趴在桌上耐心的写着公式,然后做满满一大张的公式来得出一个错误的结论。
常凡追求冰山未遂,他冥思苦想了三天,终于想到了个捷径,让萝卜帮他去追冰山,关键是萝卜是女生,冰山只是比喜欢和男生接触。他决定让萝卜作他的情报员。
他用一根香草味的小神童冰激凌便收买了萝卜,萝卜吃完冰激凌,舔了舔嘴角,带着冰山最喜欢吃的话梅,朝着她座位走去。
萝卜很自然的对着冰山笑,然后坐下来,和她边吃话梅边聊天,从SHE的《不想长大》聊到韩寒的《三重门》,上课铃响了,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萝卜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萝卜天天去找冰山,几天后便和冰山手拉手去做课间操,手拉手去食堂买牛肉拉面。她俩坐在一起吃饭,冰山还把耳机分给萝卜一只。
常凡在后边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们,嫉妒的眼睛发红。
不过萝卜每天都会悄悄的向常凡汇报冰山的状况,比如冰山上午第二节课时,肚子疼,喝了杯热腾腾的奶茶后,中午就不疼了。
再比如,下午上体育课时,隔壁阿辉硬塞给冰山一盒德芙巧克力。我俩打开巧克力盒子后还看到了一个叠成心形的信纸,我很好奇,想打开看看。结果冰山迅速的眼睛都不眨的把它撕掉扔垃圾桶,把巧克力分给了萝卜一半。
喏,我还给你留了两颗呢。萝卜摊开手,把巧克力送到常凡面前。常凡揉乱了她的短发,真乖。
可是,萝卜和冰山做朋友了大半年依然没能把常凡的情书递到冰山眼前,因为冰山对感情这种事情,是个绝缘体,根本不感冒。
她已经眼睁睁的看着冰山撕掉二十三封情书了。所以即使她跟冰山关系再亲密,常凡的情书依然逃不掉尸骨无存的命运。
不过呢,倒是萝卜带着冰山去看了几次常凡打篮球,还和常凡一起出去吃了两次过桥米线,也算是认识了。
直到高中毕业,常凡和冰山依然没什么进展。但萝卜依然事无巨细的向常凡汇报冰山的情况,萝卜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情报员。
三、
可是,萝卜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喜欢上常凡了,也许是看他在阳光下打篮球时,也许是他拿着她写满公式依然得出错误答案的练习本嘲笑她笨蛋时,也许是他揉乱她的头发叫她乖时。
萝卜发现这个真相后,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知道常凡喜欢的是冰山,所以小心翼翼的把这份感情埋藏了起来。
常凡被中山大学录取了,去了广州。报志愿时,萝卜偷看了常凡的志愿表,而她的成绩比较差,所以就报了离中山大学最近的广东轻工职业学院。
她跟着常凡一起去了广州,而冰山去了成都。
大学后,冰山和他们同系的学长谈起了恋爱。萝卜告诉常凡这个消息时,常凡正在嘲笑萝卜扎马尾的笨拙动作呢。
结果听萝卜讲完话,笑容僵在脸上,像个木头人一样,站了二十分钟。然后,拍着萝卜的肩膀说,你被炒鱿鱼了,你以后再也不用做我的情报员了。
说完后,常凡自顾自的走了,留下萝卜一个人,原来她这三年来仅仅只是传递情报的话筒,现在常凡不需要这个话筒了,随手扔在路边。
萝卜竟自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路过的同学都好奇的站在萝卜旁边驻足观看,萝卜也不管,越是人多,越哭的大声。
过了一会儿,她被一双大手强行的给抱在了单车后座上,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常凡对着他笑呢,很平常的一个笑容,竟照亮了她的心,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坏情绪倏地走开了。
常凡说,你傻呀,哭什么哭,被那么多人看到了,你丢不丢人啊。
我和你啥关系啊?你管我啊?萝卜嘟着嘴看着常凡
瞧你那傻样,走吧,我带你去吃炒河粉儿去。
萝卜躲在常凡背后,忍着不发声儿的笑。
吃完炒河粉,他俩又去了中心湖边坐了坐。夕阳在用力的释放着它最后一丝光芒,暖黄色的光映在清透的水面上,给水面镶了一层金边儿。清风徐来,湖水如万片碎金波动闪耀着。
萝卜在听音乐,常凡自然的拿过一只耳机送进自己耳朵里。
萧亚轩柔软的重低音,不着痕迹的穿透耳膜,直抵内心。
我站在屋顶,黄昏的光影,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
微妙的反应,忽然想起你,这默契感觉像是一个谜
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你不要放弃行不行
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
萝卜矫情的把头放在了常凡肩膀上,常凡征了一下,自然地拦着她的腰。
那天过后,萝卜再也不是常凡的情报员了,名正言顺的做了常凡的女朋友。
四、
他俩的相处模式还和中学时候差不多,只不过萝卜向常凡汇报情况的对象由冰山变成了她自己。
萝卜依旧喜欢絮絮叨叨的,常凡耐心的听着。
萝卜的头发长长了,扎起了马尾,露出了清秀的脸庞,也不再和常凡一起打篮球了,而是在常凡打球时,穿着裙子,站在球场边儿,抱着他最喜欢喝的冰红茶和白色毛巾。
他俩偶尔也会吵架。有一次常凡骑自行车载着萝卜,他俩因为一件小事发生冲突,争执不下。刚下过暴雨的路边湿滑,旁边还有积水,隐藏着坑洼。
常凡骑的飞快,只听咚的一声,回头一看,萝卜委屈的坐在水坑里。刚在淘宝上买的米黄色新裙子上占满了灰黑的泥水,脸上和头发上也粘了些泥巴。
常凡站的远远的,看着萝卜的糗样,忍俊不禁。但又想起她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于是笑着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可把萝卜气坏了,翘了半天课,回到宿舍。把自己洗洗干净。然后坐在书桌边画了满满一张圈圈诅咒常凡。
直到下午常凡才给她打电话,她气鼓鼓的下楼,准备好好的骂常凡一通,结果常凡远远儿的笑着走过来,还没等萝卜开口,就蹲下来,给萝卜散开的鞋带系成蝴蝶结。宠溺的说,傻瓜,这么着急见我啊,鞋带儿不系就跑了下来。
萝卜就像个气球被针扎了一下,瞬间消气了。
屁颠屁颠的拉着常凡去食堂吃水煮鱼了。
只是萝卜和常凡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不觉的也接近了尾声。大二时,常凡被学校当做交换生去英国威尔士州的优维克大学。
常凡临走前一周才告知了萝卜,萝卜得之后,一边儿哭,一边儿用力捶着常凡的胸口。常凡轻轻的环着萝卜的肩膀说,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读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想我时,给我打电话,分手吧,别等我了,勿念。
说完,他拿出纸巾帮萝卜擦拭着眼泪,然后抱了抱萝卜,走了。
萝卜呆呆得回到了宿舍,看书,睡觉,打怪兽,忍着不去找常凡。
但是常凡离开的那天,她早晨早早的跑了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她看着空荡荡的中山大学,泪一点一点的滑过脸颊。
她又来到了中心湖边,坐着听着他们一起听过的每一首歌,幻想着有人再狠狠得把她抱到单车后座上。
这个人已经走了,这次她这个情报员是真的失业了。没有任何情报再向常凡汇报,他也不在挂心她了。
五、
毕业后,萝卜果断的离开了广州,做起了北漂一族。她的想法特别简单,就是让常凡回来后找不到她。如果他着急满世界的去寻找她,那她不管在哪里都不顾一切的回到他身边,如果他不找,那就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萝卜安静的在北京一家私企做着小职员,她幻想着有一天,打开微信,打开QQ,群里有人打听着她的消息。她拼命工作,努力充实自己,让自己再次见到常凡时,足能配得上他。
三年,她从职员升了经理,小马尾变成了长发披肩,婴儿肥的脸也瘦出了轮廓,却再未接到常凡一个电话和信息。
再次见常凡是萝卜今年春节,萝卜回了老家,听妈妈说常凡也回来了。两家离的不远,萝卜想了许久,才换上了红色运动装,故作镇定的去找常凡打篮球。
常凡没什么变化,依然轮廓分明,带着阳光味的笑容。他说,萝卜,你变瘦了,也漂亮了。萝卜心咚咚的跳个不停,他的潜台词是想我了么?想和我和好么?
常凡自然的接住萝卜手中的球,手指持篮球后部,向上向前用力屈手腕,手指将球推出,篮球在蓝天下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空心进篮。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说来,咱俩比试比试,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谁怕谁啊,说着萝卜把外套扔在一旁冲上了球场。
还是那个球场,球场边的那棵榕树依然伫立着,它看上去就是一座绿色的大山。榕树是越剪越能长,一枝未剪的,就直直地长,另一枝,被剪了,在下一个枝桠中长出一枝,东西横斜,一片浓绿。
这棵榕树已经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天空是瓦蓝色的,几片白云伏在榕树叶上,阳光斜斜的铺在地面上,他们俩在阳热火朝天的打着篮球,仿佛一切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那场球后,常凡也没再主动联系过萝卜,听妈妈说,他从英国回来就留在中山大学做老师了。所以一直在广州。
萝卜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你很想要一样东西,就放它走。如果它回来找你,那么它永远是你的。要是它没有回来,那么不用再等了,因为他跟本就不是你的!
萝卜心灰意冷,念念不忘了近十年的人,真的不属于她。
在她见到常凡后的第三个月,北京已经是春意盎然了,杂树生花,柳絮漫天飞,阳光温暖而明媚。
常凡的电话意外的打来,说,萝卜,下个月五号我要结婚了,我和新娘都衷心的希望你能来参加,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做伴娘……
萝卜听的一头雾水,不免酸溜溜的问,新娘是谁啊?
是冰山。
噢…….嘟嘟嘟嘟嘟
萝卜挂了电话后,感觉自己特像个傻B,耗费了自己整个青春,生生的在别人的生活里演了十年的配角。
去他妈的伴娘,老子不演了。
常凡和冰山结婚当天,萝卜一个人在北京胡同里,心不在焉的看书过周末。
她没去,但她让妈妈送去了个大红包,并祝福他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后来听妈妈说,常凡是和萝卜打完球那天,萝卜走后,在篮球场边遇到了冰山,彼时冰山依旧眉眼清清亮亮的。他未娶,她未嫁。冰山也在广州工作,俩人自然而然的从青葱时期聊到了谈婚论嫁…….
六、
我抬头认真得看着萝卜,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棉麻长裙,脖子里带了一颗绿色通透的琥珀,刚洗干净的头发散在肩上,像一颗刚洗干净的红萝卜。她眼睛亮亮的,但已经没有太多的忧伤。
我说,哎,都怪我,提起你的伤心事儿了。
萝卜说,没事儿,对他们俩的事情我已经有免疫了,现在刀枪不入。
恩,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放下啊?
放下了,其实在感情就像是一部电视剧,有人是主角,有人是副选,有人流泪辞演。而是我自己傻傻得,坚持在他的感情里,做着情报员,演着配角。我又能怪谁呢?
感谢他让我的心曾经沸腾过,即使他最终还是没有向我走来,但青春真的很单薄,什么都很轻,风一吹,我们都散了。
林语堂说,要做自己人生的主角,不要在他人的戏剧里充当配角
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做自己的主角,我的生命需要我来做主角,导演好自己这部戏,才会使自己更快乐,才会有人因我而快乐!
萝卜说着,耳语鲜奶吧的背景音乐刚好切换到王菲的《清风徐来》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哪个剧本,没有分生
愈想证明,就愈不肯定,可能完美和完整,不是一回事情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顺流而上,海阔天空
人面桃花,倾国倾城,与我谈笑风生
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那些可遇不可求的的事情,都让她过去吧,重要的是,开心过就好。我们再也不演他人戏剧里的配角了,接下来漫漫岁月里,努力的做好自己人生里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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