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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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进城当了副科长，每次开着小车拎着大包小包回老家，邻居壮子叔坐在自家门口，不但向我父母投来羡慕的目光，还对我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

“二牛回来了。”

“回来了，壮子叔一切可好？”我虽然不太喜欢他还像小时候那样喊我小名，但面上依旧是客客气气。也会把手里拎的东西分他一些。壮子叔每回接过后，都会两手作揖着朝我喊，那多不好意思，多不好意思。

每回，他收了礼物屁颠屁颠离去，妈妈都会绷着脸子小声嘟囔我，你用得着非得给他东西吗？他收了你的礼，从来就没给咱家送过一点儿东西不说，还出去乱说。

乱说啥?妈，大家都是邻居，至于算得这么清楚吗？我宽慰着母亲说。

我不是心疼那些东西，如果他懂得感恩也就罢了，可他这人嘴欠，收了礼还倒打一耙，说你当官受贿，礼多了吃不了才分给他的。

竟然还有这种人?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听妈妈一说，我心里异常气愤。暗自决定，下次回来即便他再在门口笑脸与我招呼，我都不会再送他礼物。

第三个礼拜六，我又开车回家。这次我的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拿。壮子叔坐在门外瞅了我几眼，脸上闪过几分异样，但又快声地招呼我，只不过语气里缺了几分热情。

二牛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嗡了一声，一头钻进屋内，留个光脊背给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围着村子跑步。（这是我多年保留下的好习惯)遇到起早的乡邻，马上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平时，他们见了我总会笑脸堆砌，二牛或者李科长短地喊我，可这次他们只哼了几声，就把身子扭过去忙别的了。我虽有些发蒙，却也没当回事，跑着远去了。

回到家里，把这怪事儿说给妈妈听，妈妈没说什么，反倒催着我说，留在锅里的饭就要凉了，快去吃。我洗漱吃饭去了，她则轻轻推开门走去外面。

中午，我接了个单位电话后，对妈说我得走了，有事要办。妈妈把自己种的土豆拎进我的后备箱说，下个星期不要回来了，过些日子再回。我顶着一头雾水走了，之后被工作纠绊，再也没功夫去想乡邻的那些事儿。

第三个礼拜日阳光明媚，天竟然没有一丝的风。当看到客厅里的那辆好久未骑的山地自行车，突然起了兴致，何不骑车回家?和妻打了声招呼我就走了，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不到三十公里的路程花了不到俩小时，就被我甩在身后。

到了家门口，壮子叔依旧斜靠在自家的老槐树上眯着眼，见我蹬着车面色一愣，摸起身上的老烟管儿捏了一撮烟沫进去，吧嗒吧嗒吸上几口，浑浊的眼睛从烟雾缭绕中穿出，盯在我身上看。

壮子叔，我喊了一声，嗯，他答得的不怎么情愿。

进了家，妈妈见我推着自行车面上一惊，忙着追问，你没出啥事吧！

我能出啥事儿，我快乐地回答。

那怎么?她看着门外的车子，意思已经很是明了。

我笑着解释，纯属是一次身体锻炼，啥事也没有 。她这才舒了一口长气，还瞪了我几眼让她为我瞎担心了。

我骑着山地车，在村里无目的地转悠。来到村长家门口，村长正站在门外，看到我后面上一沉，转身回家了。旁边还有几乡邻凑一起嘀嘀咕咕，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下午，助理小刘给我打电话。李科儿，听嫂子说你没开车回老家了？你在那里等着，我去接你。

我刚要说不，他就挂了电话。一会儿，我的同学兼办公室主任也来了电话。

李科，你回家也不和我说一声，等着，我也去看看咱老母亲。

那头儿同样是个急性子，没等我张嘴电话也扣了。傍晚十分天还很明亮，两辆名车闪着耀眼的光一前一后进了村，很快停在我家大门外。我和妈妈告别要上车了，壮子叔依旧坐在门外，看到我却腾地站了起来。

二牛啊！这是要走了？说完仰着老脸朝我一笑，见我没多大反应，又朝我的两个同事点头哈腰招呼上了。可他们俩平时囧惯了，表情木然，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车子在村长家门口划了几道弧就要离去，村长站在门外朝我摆手，笑的一脸褶子。我摇下车窗探了探头，他则笑得更卖力了，小李啊！下次回，咱爷俩喝一盅!

我笑而不答，缓缓上升的车窗把乡邻熟悉的颜面挡在外面，还有我远去的家乡、亲人。看着倒退的人和风景，我的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突然感觉沉甸甸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