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东野大叔/文

辞职后的扬帆一直未找到合适工作，整日游手好闲地在这个城市晃荡。

他恋旧，所幸便在母校附近的都市村庄里租了个单间。

房子就像是笼子，一扇碗口大的窗子只有在太阳西沉的时候才能透进点儿阳光。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住得很踏实，因为附近是他生活四年的学校，那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

闲暇时他经常独自待在电影院看电影，不挑影片，赶上哪场就买哪场的票。电影院对面广场有一个弹吉他的女孩，他也时而会听。

就坐在她旁边的台阶上，一首接一首地听，而她也一首接一首不停地唱。

夜色隐藏起你的容颜，拨弄着温柔的琴弦，在霓虹灯下，你所展现的另一种渴望 ，在若隐若现

有一次，杨帆顺手捡起广场孩子们练字的半截粉笔，在她的旁边写下，或许可称之为诗的文字。

女孩看见了，突然止住琴声问他“你想听什么歌，我可以给你弹”。女孩儿侧着脸，嘴角微微上扬，逆光下只看见刺眼的光晕。

这是盛夏， 那天没有人能在烈日之下静心听她唱歌，而扬帆却如约而至。

杨帆想了想告诉她，可以谈一首许巍的《故乡》吗？

女孩捋起长发，提了提吉他的肩带。急速的扫弦在她纤细的手指挥动下隐藏着淡然的温柔，女孩的声音清灵如水，却掩盖不住这座城市的孤独。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总是在梦里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娇艳，那是你衣裙漫飞，那是你温柔如水

扬帆不明白，为什么几个简单的和弦，在她手里竟能勾起他的眼泪，而每一个歌词都滴滴融入他的心。

“我突然很想念一个人，跟你一样也是一头长发。”

扬帆说的是白雪，那是她大学唯一喜欢的女孩。一个中文系的才子，一个大学生艺术团的领队，看似郎才女貌的一对背后剧情是穷小子与大小姐的爱情故事。

“你叫什么名字？”

“辛然。”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知了在不停地聒噪。

“哦，我叫扬帆。你知道吗，你很像......”扬帆突然觉得，这样的开头有些无趣。

“很像你女朋友是吧。”女孩收拾好吉他转身离去，并不与他道别。

走了一段路后女孩转过身说，我记住你了。阳光透过叶缺如花的梧桐稀疏地洒落在女孩的身上，白皙的脸庞光影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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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所有的爱情都不被辜负

晚饭要在学校后边的夜市上解决，这已成杨帆的习惯，羊肉串和啤酒是上帝在夏天赐给他的馈赠。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喜欢上了两元一杯的扎啤，在微风吹拂下的街头夜市，冰镇爽口的液体流过燥热地喉咙，浇灭沸腾的血液。

你知道为什么饮用时要从扎啤机里直接打到啤酒杯里吗？记得也是在某个沉醉的夜晚，他这样问过白雪。

是啊，为什么呢？白雪单手拖着香腮，眼睛黑得明亮。

因为怕空气，扎啤机里充入二氧化碳，避免了啤酒与空气的接触。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只要沾上空气就腐化了，哪怕是爱情。

扬帆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生活就是个玩笑，有些东西即便是真的也不要乱说，因为你只要捅破它，它就会报复你。

毕业那年扬帆去沿海一个外企做策划，白雪则依靠父母的关系进入一家优厚的事业单位工作。为了避免长期的两地分隔，半年后扬帆辞职回到内地，在白雪家乡某了一份工作。他原本想给白雪一个惊喜，可当白雪得知这个消息后，眼睛里闪烁的是逃避。扬帆不明白，在学校每天牵着手，对自己说着未来的女孩，那双眼睛怎么就这么快变了。

我喜欢你，可现实有很多身不由己，扬帆，我爱你，可是真的对不起。我只是你爱情的第一个旅客，我看不到终点，我害怕了，放弃了，我该下车了。还要很多人在等着你，忘了我吧......为我你那么累，我不忍心，也不值得。

白雪那天抱着他哭的很厉害，那眼泪是真的。扬帆明白，这艰辛的旅程白雪看到的是一片虚无，她失去了勇气，选择逃避。

结束了，扬帆买了一包烟在属于她的城市里梦游。这里再不会接纳他，他曾今还觉得这座城市是那么的亲切。在城郊的古城墙处，扬帆抽完了最后一根烟。

墙壁上写下许多情侣的誓言，是不是爱情只有在冰冷的墙壁上才能永恒呢？

“扬帆，你说我们如果有了房子，房子刷成什么颜色好看？”

“白色的。”

“如果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就刷成蓝色的，如果是女孩就刷成粉丝的。”

白雪的音容笑貌，扬帆久久挥之不去。你知道吗白雪，真地值得，为了你我一点也不觉得累，你是我动力的源泉，为了我们能在省城80平米的房子里结婚，我再辛苦也不怕。可是你走后，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夕阳西下，那天古城墙边，不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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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扬帆回去的时候碰见了房东，在他印象里，房东一直在不停地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然后一把接一把地收房租。

“喂，臭小子，再不交房租，明天就给我滚蛋！”

“哦。”扬帆呆呆地说。

半夜里下起了雨，但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还是热得难受。早上醒来的时候地已经干了，昨晚的一切什么也没留下。

第二天，他又去了广场。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辛然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淡青的短袖，长发整整齐齐地睡在肩上，一切是那样得安静。这很像白雪上学时候的样子。

他想也许自己安静的离去会是最好的方式，特别是对于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来说。可是他又不甘心，想看见她为自己滴在心里的眼泪，证明自己存在过的价值。他希望离别对于辛然也是惆怅的，至少在你心中，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音乐声越来越小，最后停下来。辛然垂下双手，眼神黯然地盯着扬帆，仍不说话，那眼睛里仿佛藏着许多故事。这么多年她总是习惯沉默，也行沉默是在这个无法言语的世界里自我保护的最好办法。

“不走可以吗，为什么总是这样。”幸然突然心口堵得难受，离别总是要来的。

这里离我的学校很近，我带你去转转吧。扬帆站起来，走到幸然身边，他很想牵那双手，可幸然有些退缩，于是他弯下身子帮幸然收拾音响。

没有任何可以抗拒的理由，走吧......能让幸然义无反顾地跟着走，扬帆是第二个。

你知道吗，白雪一直想去日本，看看樱花到底有多美。白雪说，樱花树是用鲜血浇灌的，因为有人付出了生命，所以才会开得绚烂。我现在已经有2千多块钱了，等到攒2万多时，我就去日本，看一眼就回来，然后这一生也就别无所求了。

在离天空很近的地方，杨帆望着辛然，觉得她就是白雪。

后记

当天，杨帆从教学楼的楼顶跳来下去。警方从他的出租屋里，找出一封为寄出的信： 那个夏天乱的就像纠结在一起的电线，缠绕在城市的上空。蝉鸣的厉害，天空偶尔有家鸽飞过，强烈的阳光眩晕了我的耳朵。这是不是一种错觉，是不是我平静的湖面上，路人无意丢下的一根木棒。我的眼角噙满泪水，可这并不是身体上的伤痛，我只是怀疑、逃避，如果我艰辛的旅途注定是一场虚无，那是不是要笑着面对，值不值得这样再走下去......

后经确认 ，杨帆父母双亡，三年期因情感刺激患有妄想症。当然，在他的生命后期，可能从未出现过一个叫辛然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