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01

那一年，正是大一的下学期。

周日的午后，309的小姐妹们躲在帘子后面或午睡或看小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小玉提着一小袋零食溜了进来，钻进了晚晚的床上，两个人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小玉是对面宿舍的女生，小姑娘声音糯糯的，像一块甜甜的小团子。圆圆的小脸，不大的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很可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玉俨然成了晚晚最好的朋友，把晚晚所有的业余时间占得满满的。特别是周末，经常拉着晚晚到处闲逛。

晚晚觉得小玉真是个贴心的小人儿，她俩在一块儿的时候，小玉总是替她拿包。一个小包而已，又不累，怎么能劳烦别人呢？晚晚一个劲儿地推脱，可还是架不住小玉的坚持，这让晚晚很过意不去。

说起晚晚，这个名字真的很契合晚晚这个人。同样是个甜丝丝的女孩子，心思单纯得像个孩子。

之前晚晚和上铺的梅梅一直步调一致，梅梅虽然有些粗枝大叶，可晚晚觉得和梅梅相处起来是最舒服的。

只是，现在，小玉这块糯糯的小甜糕把晚晚的时间占得满满的，晚晚都没有时间和梅梅一块儿玩了。总不能赶她走吧？更何况晚晚真的很喜欢这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呢！

已经下午三点了，翠翠徐徐拉开了帘子：“姐妹们，咱们是不是该起床了？”于是，各种声音陆陆续续响了起来，应和着翠翠。晚晚和小玉也拉开了帘子，“哎呦！小玉又来了”，大家打趣着小玉。

小玉坐在晚晚的床边眉眼弯弯地和小姐妹们打着招呼，晚晚则歪着脑袋天南地北地和梅梅嗨侃……

309渐渐热闹了起来。

翠翠出门打了壶开水，回来神秘地向晚晚报备：“快去小商店，你老乡瞄上人家小姑娘了。”

晚晚的老乡强强是309的常客，因为性格豪爽，还是个热心人，在309很受欢迎。

听说强强有了喜欢的人，那可得去凑凑热闹，晚晚赶紧穿好衣服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晚晚又回来了，“我就这么去了多不好，怎么也得装模作样地去买点东西吧。”晚晚边说边打开放在床上的包，可是，晚晚发现包里的钱不见了！

晚晚翻来覆去地找，刚才明明还在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呢？记性再差，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

309的人都傻眼了，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晚晚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坐在床上，说：“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不仅是晚晚，整个309也全明白了。

晚晚是个单纯的女孩，但她不是傻。她只是心地善良，对人不设防罢了。

晚晚之前外出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当时虽然纳闷，可总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因为毕竟钱没有全丢。之前她的心里也闪过怀疑的念头，但一看到那张眉眼弯弯的笑脸，晚晚就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只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很快，各种信息反馈到了309。

小玉为什么常驻309，为什么天天来找晚晚？因为308已经没有人和小玉往来。至于原因，晚晚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解释吗？

安静了几天，小玉还是来找晚晚了。小玉哭了：“我不是为了偷钱才来找你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真的要和你做朋友。”

听着小玉的哭诉，晚晚知道了很多事情。小玉的爸爸妈妈工作很忙，对自己的孩子疏于管教。小玉的哥哥从小不学好，因打架、盗窃多次被抓。家里的钱不够用，日子很难过。

晚晚的心软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原谅小玉，她想拉起小玉的手。

可是，假如这样做了，她怎么还有脸面对309的姐妹们？

这一次幸亏发现的早，好在只有她一个人遭殃，假如已经侵害到了其他同学呢？她不敢想象。

此时的晚晚还只是个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女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些难道就应该成为小玉偷钱的理由吗？

班里有那么多同学都是从农村来的，九十年代初的中国农民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经济条件都不好，他们怎么没有这样的事呢？

晚晚没有追责，没有去索要丢失的钱。可她再也不会相信小玉了。

02

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晚晚照旧和梅梅同进同出。小玉呢？只有秀秀和她在一起。有时晚晚也会路遇小玉，看到她低眉颔首的样子，晚晚心里也很难受。晚晚知道小玉之前很看不上秀秀，甚至很讨厌秀秀。可如今只有秀秀给了她温暖，晚晚觉得秀秀真是个不错的女孩。

午休时平平找到了晚晚，交给晚晚一封信，大体意思就是说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并教给晚晚一个办法。

晚晚悄悄问平平什么意思？平平说这是别人放在她的桌洞里，让她转交的。“瞧！信封上写着呢——转交晚晚，我还以为是情书呢！”平平笑着说。

晚晚是绝对不会相信309有内贼的，可是这一天她发现桌洞里的菜票好像真的是少了。她不禁又打开那封奇怪的信。“你把自己的饭票、菜票、钱都做好标记，在谁那里找到了，谁就是真正的小偷。”

晚晚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井里，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难道真的有事吗？鬼使神差，晚晚真的就照做了。她每天都小心地清点自己那点“资产”，并做好记录。某一天，真的少了一张菜票。可为什么只少了一张呢？是不是哪位同学菜票不够了，从我这儿借的呢？我要是因为一张菜票就闹出什么动静，不显得我太不懂事了吗？

晚晚还是没有听从那封神秘来信的“指点”。

又过了两天，晚晚发现菜票又少了两张，晚晚终于沉不住气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查一查。她也的确悄悄地查找了其他姐妹的“领地”，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晚晚不得不又找到了平平，推心置腹地把这些事儿都告诉了她。晚晚希望平平能够真诚地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平平说自己真的只是转交，并告诉晚晚不要再调查了，一旦被同学发现，到时就无法向大家解释了。

“放下吧！也许是个圈套呢？把你的钱再换个地方吧，私下里我也提醒提醒大家。”

晚晚点点头。

年轻人的心是最明丽的，阳光一照，所有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快乐又找到了晚晚，无忧无虑的生活又开始了。

大二下学期，309的姐妹们变得行色匆匆，早起晚归，备战英语四级考试。

有人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魔有魔法，道有道术。”这句话说的一点不差。为了生存，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路数。当晚晚梅梅们题海奋战的时候，小立和秀秀发现了一条捷径，这条捷径是什么呢？

就是小玉。

就这样，临近考试，小玉突然变成了某些人的香饽饽。

其实，309的人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没有人去说破罢了。

考试结束后，小玉一下子变成了小立们的恩人。“知恩图报”的小立开始闪烁其词地想在309为小玉平反，对当年的事情表示不认可。

晚晚们心知肚明，你得了小玉的好处，你感激她好了，为什么要伤害别人呢？你怎么不去308说呢？或者你去307啊？

没人接她的话茬，梅梅发出了强烈的不满。当年因为同学关系，没有人让小玉承担任何责任，怎么受害者反而成了有错的人呢？至此，晚晚心底最后的那点怜悯也变成了嗤之以鼻。

03

又是一年过去了，309的生活就像一条平静的小河，即使有人想翻起什么浪头，也会一眨眼消失无踪。磊落的人照旧是光明的，黑暗在309永远都是无立足之地。

已经没有人会想起小玉，小玉看起来又变得笑意盈盈。只是无论是309还是308、307基本都见不到小玉的身影。小玉好像又成了302的常客，据说大二的302有一个小玉的老乡，晚晚认识她，那是个挺不错的一个女孩。

终于还是老鼠改不了打洞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玉旧病复发，被302驱逐了。

消息传来，小姐妹们免不了一阵感慨，小立立时发出反对的声音，非说是大家在污蔑小玉。梅梅怒了，和她吵了起来。

“说我们污蔑她，为什么四个宿舍都远离她？更何况我们309也不是最早发现的，我们还是同年级最晚知道的呢！”

梅梅一顿大嚷，小立再不服气，也无可奈何。

晚晚明白无误地感受到了来自小立的恶意，她又想起了那封神秘来信，“她到底想干什么？哼！不管什么套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搞什么动作，耍什么花样，依旧掩盖不了真相……”

毕业10年、15年、20年的同学聚会，晚晚和梅梅都没有遇到小玉，也没有见到小立。也许她们自己私下会有互动吧？

同学间交流起来也模模糊糊知道了小玉的一些信息。小玉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学习差，品德更差，很不让小玉省心，谈到儿子，小玉只有哭的份儿。

过去了这么多年，晚晚早已释怀。一次在班级群里，小玉主动和晚晚聊了几句，晚晚也客气地和小玉打了招呼。小立竟然也发声了。

晚晚想，自己当年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如果是现在，她也许会处理得很好。说起当年，谁又不是个孩子呢？

又是将近十年过去了，不知道这个十年大家都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