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香遍野

作者: 黄子京 | 来源:发表于2016-02-22 11:40 被阅读50次

    我爱过一个花心的家伙。

    对于花心这一点,他自己一直不肯承认,他说,如果用尽真心爱过一个人,那么就不算花心。

    他的爱情理论足足有一马车,可以让百分之九十的女生都为之神魂颠倒,我却偏偏在那百分之十里面。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理智,多么清醒,而是因为我曾被爱情荼过毒,至今毒性仍残留在体内,在午夜时分依旧折磨着我。

    我是在一个咖啡厅里认识他的,彼时他正在用自己的花言巧语熬制迷魂汤,而他对面的小萝莉显然已经喝下数碗,几近神志不清。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我,冲我眨了眨眼。

    老娘我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把那个纯情小萝莉送走后,他返回咖啡厅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上下瞟了他几眼,从包里拿出那包孟澜的外国香烟,递给他:“要来一支吗?”

    他摇摇头:“在这么浪漫的地方制造烟雾可不那么帅气。”

    我把香烟扔回包里,顺带一句:“哄骗无知少女难道就不算制造烟雾吗?”

    “有个性,我喜欢!”他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垂了,我承认,他这样的表情确实很迷人,但是老娘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为这一笑所动?

    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我赶紧结账准备离开。没想到他一路跟着我,直到我家门口。我意识到后面有动静,猛一回头,成功地吓了他一跳。我瞪着眼睛喊道:“你这样,我是可以报警的!”

    他把右手搭在墙上,轻声说:“美女,交个朋友吧!这么凶可不漂亮。”

    我冷笑了一下,开门进屋,根本不去理会他。

    第二天早上,当我走出家门时,我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他。

    他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走过来。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你不会在这里等了一夜吧?”

    他点点头,我笑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卖力的小混混。”

    “我可不是小混混。”他撇了撇嘴:“给我留个手机号吧!QQ号也行!”

    我心想,反正老娘马上就要换手机号了,给你又怎样?

    可是没到一天我就后悔了,这家伙简直就是24小时的极品鸡汤啊!我的手机收件箱被一堆爱情鸡汤都给挤满了,无奈之下,我给他回了一个电话:“无名氏,你是不是有病啊?”

    “别叫我无名氏,我有名字,我叫鹿以安。”

    “我不管你叫虎以安还是猪以安,反正那你别再给我发这种无聊的短信了!”

    “美女别这么凶嘛!晚上六点,还是那家咖啡厅,不见不散哦!不然我就一直给你发短信!”

    我把手机摔在桌子上,几乎要气晕过去。你当我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啊?还跟我来这套甜蜜攻势!好啊,我晚上就去会一会你,看是你家鱼死还是我家网破!

    这时我的QQ消息提醒,有人加我为好友。

    我坐下来,点开对话框。

    我愣住了。

    他已经人间蒸发一年了,这时候加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只见他问道:“这一年好吗?”

    我讨厌极了他这种云淡风轻的问法,虚伪到极致。向我求完婚就消失了踪影,害得我疯一般地到处寻找,之后又被好友告知他很久之前就已经移情别恋了,他觉得我会过得很好吗?

    我发了个“哼”字。

    他用语音说道:“妍妍,你别这样。”

    “你被那狐狸精甩了是吧?”

    他连忙回复道:“不,妍妍,是我和她提出的分手,我觉得我欠你一个承诺。”

    “一年了,你刚刚想起来吗?别和我装深情了,我真觉得你恶心!”

    说完,我退出了QQ,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我把我这辈子最灿烂的六年时光都给了他。

    从大一到工作,我一直傻傻地以为,他说的永远就是现实生活中的永远。

    还记得刚入学的他,是个典型的文艺青年,蓄着头发,喜欢背着一把吉他,偶尔搞搞创作,他对专业课并不精通,却对唐诗宋词信手拈来。

    我起初对他并不感冒,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迷恋上了他背着吉他的样子。他是个细心的男生,记得住我生活中所有的细节,甚至可以在我刚要出去买果汁的时候笑着问我:“你是不是要买果汁?”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主动替我去买。或许是他对我太过了解,便同时掌握了我所有的弱点,我豪爽如男子,却偏偏最重感情,如小女生一般在爱情中细腻着百转千回。

    但我并不害怕,我认为自己深爱的人了解自己的弱点并没有让什么不好,这样他就可以更加注意我心里最脆弱的部分,从而保护着它不受伤害。

    大概是我天真了,我敞开我的软肋,也就就给了他一刀刺下去的机会。

    大学毕业,我庆幸自己避开了这场分手大典。我高兴地对他说:“你看,连毕业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们的爱情多么坚固!”

    他只是笑着,并不作答。那晚,我们看了一晚上的星星,最后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我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做着那个叫做天长地久的美梦。

    他的工作薪资很高,却很辛苦。他需要不分昼夜地拉客户,当然身边也少不了各式各款的美女。我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每天都能接到他嘘寒问暖的电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的工作相比他的要悠闲得多,朝九晚五,影印资料,汇总表单,来去自由。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体会过那种辛苦,就算理解都带着虚情假意。拖着疲惫的身躯用尽自己的全力去爬楼梯,拿着一份合约气喘吁吁地傻笑,那种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懂。

    我不清楚我和他是什么时候出现裂痕的,大概是因为聚少离多,又或者是因为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闺蜜说我神经大条,想来也是,人家都说女人是天生的福尔摩斯,且专破出轨之案,可我竟然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我过于信任我们之间的爱情罢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六点,我如约走进那家咖啡厅,鹿以安上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一眼,他摇摇头,笑了:“见面礼节而已,不要那么拘束嘛!”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一愣,随即把我让到座位上,翘着二郎腿说道:“看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啊!”

    我摇摇头,这时我感觉到有一个人按住了我的肩膀,我回头,震惊中看到了那张让我朝思暮想的脸。

    “你回上海了?”我问他。

    他点点头。

    “你跟踪我?”我又问道。

    “没有,是你的同事告诉我的,你要来这里,所以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鹿以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小声问一句:“旧爱啊?”

    我瞪了他一眼。

    “你是谁?”他问鹿以安。

    “我是她未来的男朋友。”鹿以安回答道。

    他惊讶地看着我,我赶紧解释:“孟澜,你别听他胡说!”

    “我没有胡说!”鹿以安走过来把我的肩膀从孟澜的手里夺了过来,紧紧搂住:“我在追她。”

    “他不适合你。”孟澜说道。

    我本想和他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过往,可是他一句话就把我给激怒了,我指着他的鼻子喊道:“你觉得天底下就你很适合我吗?适合在哪里?就你能伤害我是吗?就你会人间蒸发是吗?”

    他无奈地摇头,鹿以安拉着我离开了咖啡厅。

    “你拉我走干什么?你知道我能见到他一次多不容易吗?我找了一年都没找到他,整整一年啊!”

    鹿以安看着歇斯底里的我,忽然抱住了我。我使劲捶着他的后背,可他就是不放手。无奈之下,我伏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冷静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我开始抽噎,几乎快要窒息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傻姑娘,坏男人不值得你为他哭成这样!”

    “他……不……坏……其……实……”

    “你还为他辩解,他不坏为什么人间蒸发啊?你醒醒吧!”

    那天鹿以安看着痛苦的我,表情很是愤怒,他告诉我真正爱我的男人是不会那样狠心的,我却还不相信,我说孟澜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

    从那天开始,鹿以安决定帮我疗伤。我说我的伤已经渗透到骨髓里面了,病入膏肓,你没得医。他说我放荡不羁这么多年也不是盖的,如果连这点情伤都医不好,还算什么情圣。

    他趁我不注意把所有关于孟澜的东西都删掉了,他的QQ、他的手机号、他的微博……他把他送过我的所有东西都扔掉了,玩具小熊、情书、求婚戒指……

    当我发现的时候,他正在网上订购飞机票,准备和我一起出去旅游。

    “离开这个伤心地,才能真正地疗伤。”

    我在他的催促之下整理了行囊,我善意地提醒他:“你和我离开上海,你那些一号二号三号到N号女朋友怎么办呢?”

    “让她们自生自灭好了,反正我现在只爱你一个!”

    我在一旁鼓掌,他抬头问我:“是不是特感人?”

    我冷笑着说:“没有!你这花言巧语在我看来,真是幼稚极了!”

    他说:“你听没听说过一个词?”

    “什么?”

    “爱无能。”

    “你说我?”

    “是啊!我觉得你现在就是典型的爱无能患者。因为受到了伤害,就觉得所有追你的男人说的都不是真心话。你不敢去爱,只是因为害怕受到伤害。你假装自己在感情世界里清醒得高明,实际全世界最糊涂的人就是你!”

    我沉思了许久,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

    他把行程安排得很满,为的就是让我没有时间闲下来想孟澜。

    然而抵达海南的那一天,狂风大作,所有行程不得不临时取消。

    我和他在大雨中狼狈地拖着行李跑到最近的一家酒店,当被告知只剩一个房间时,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要总瞪我啊!这又不能怪我!“

    “你这追女生的招数烂死了!偶像剧都已经写烂的东西你还学,你这不是故意的嘛!”

    “我哪有故意了?我怎么知道今天天气是这样?我怎么知道今天酒店没房间了?”

    “说得好像这世界上不存在天气预报似的。”我白了他一眼。

    “懒得跟你贫嘴!”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就这间啊,晚上我玩网游,你睡觉不就行了吗?”

    说实话,这时候我有点不信任他了。男人的话不能信,鹿以安的话更不能信!

    我们就在这僵持着,最后鹿以安生气了,拖着行李上了楼:“你不住我住!”

    “喂!你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我只好跟着也上了楼。

    事实证明,鹿以安虽然阅人无数,但在我面前确实是个君子。晚上,我看着他一边打游戏一边打瞌睡,不由得有点心疼了,于是叫他:“还是你睡床吧!我不困!”

    他强打着精神摇摇头,我也就不再推辞,渐渐睡着了。

    可是我刚睡着就做了一个梦,梦里孟澜彻夜不归,我在电话里质问他:“你是不是和别人在一起了?你说啊!你说啊!”

    醒来时,我看见鹿以安紧紧地抱着我,他的衬衫领子上全都是我的眼泪。

    我哭着说道:“鹿以安,我多希望你就是孟澜啊!”

    听到这句话,鹿以安显然很失望,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汪泉水,很透彻,也很哀伤。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妍妍,你凭什么认为花心的男生就不可能痴情?”

    第二天我再次醒来时,我发现鹿以安不在房间里。这让我很是恐慌,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找他,那种找不到孟澜的感觉此刻又出现了。我的心开始颤抖,渐渐地全身都跟着颤抖。我的手机恰巧在这时没电,无法开机,我抱着被子大哭起来。这时鹿以安推开门走了进来,被眼前痛哭流涕的我吓了一跳。

    我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鹿以安,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傻瓜,又做噩梦了吗?”

    我摇头。

    他挥了挥手中的早餐:“我看你还没醒,就去附近给你买了早餐。你不会以为我把你自己丢下,已经回上海了吧?”

    我点头。

    “你还真是个傻瓜。”他宠溺地揉着我的头发,指着地上的行李说道:“你看我的行李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把头靠在我的头上,得意地说:“原来我也在你心里也不是那么不重要嘛!”

    我伸出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好了好了,快吃早餐吧,不然一会儿该饿了。”他抽出一张面巾纸温柔地帮我擦去泪水,我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把粥端到我的面前,轻轻地吹气:“小心点,别烫了!”

    “鹿以安,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吗?”我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笑了:“你不是说自己不像其他女人那么傻吗?怎么还问这样的话?最起码,我希望自己会一直这样。”

    我点点头:“还好,你说了一句实在话。”

    今天的行程很满,我和他去了我一直很想去的“天涯海角”,记得那时孟澜答应过我,我们要一起去,可惜今天在我身边的人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鹿以安看出了我眼中的内容,他笑着说:“其实最希望到达的地方,只要达到了,就算幸运。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未必约定了就能陪你实现。”

    我点点头,笑道:“你也算爱情专家了,可是姐姐的理论也很多哦!”

    “那你不妨说来听听!”鹿以安好像对我说的话很感兴趣。

    “这美丽的风景就像是爱情,我们真心地神往过,又有幸近距离地观赏过。可是它终究不属于某两个人,而属于整个世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用单反记录下每一个让我们难忘的瞬间,在以后千万个不眠之夜反复咀嚼,直至老去。”

    “还真是个文艺的女生。”鹿以安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拍照。

    “每一个失恋的女生都是文学家,你没听说过吗?”

    “是吗?”鹿以安搂着我的肩膀,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到车上。

    海南的高温真不是盖的,我和他上车一吹空调,立马就觉得口干舌燥了。鹿以安一边拿出钱包一边对我说:“我去买椰汁,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椰汁?”

    “我不喜欢椰汁,我要橙汁!”我回答道。

    “好吧。”鹿以安一边应着,一边下了车。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如果没有遇见他,此刻的我,是不是还在家里歇斯底里呢?

    很快,他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份礼物。

    他从包装盒里拿出两套衣服,看着我说:“情侣装!喜欢吗?”

    我看着他手中的衣服,是制作很简单的T恤衫和浅蓝色牛仔裤,但是上面的心形标志一下子就吸引了我。我把T恤衫接过来往自己身上比了比,问他:“好看吗?”

    “当然好看!”他立马答道。

    “甜言蜜语!”我撇着嘴说道。

    “你这个女生,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就很喜欢听这样的话,还总说我是在骗你!”鹿以安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把T恤衫穿在了身上。

    “你干嘛啊?在女生面前换衣服很不礼貌好不好?”我尖叫道。

    “反正你又不是外人,你是我女朋友啊!”他坏坏地笑道。

    “我可没答应做你女朋友!”我说着,拿起自己的那套衣服和橙汁就准备下车:“你自己在这换!我才不要看呢!”

    他一下子拉住了我,我一个踉跄跌倒了他的怀里,橙汁也洒出来了一点到地上。我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妍妍,我真的很爱你,你越是受伤我就越想保护你,我是真心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答应他,可是我马上就变得淡定了,我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笑着说道:“行了行了,你这些话也就骗骗那些小女生,我才不信呢!”

    鹿以安无奈地摊了摊手:“你还真是顽固,你不能被伤一次,就觉得全天下男人的话都是假话啊!”

    “所以呢?”我冷笑着喝了一口橙汁:“嗯,味道不错呢,谢谢你啊!”

    然而不久,我却发现事情不妙,他整整一个下午都沉默寡言,这完全不像他的风格。我不禁觉得愧疚,大概他真的被我的话伤到了。

    晚饭时,我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个……你在生我的气吗?”

    鹿以安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你自己还知道啊?”

    我一边喝着橙汁一边咬着吸管,大概过了一分钟,我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我说的话真的伤到你了,那我为我说过的话道歉。”

    他这一次凝视了我很久,之后,他摇了摇头:“这不怪你,谁让我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换作我是你,我也不敢相信那些话都是真心话。”

    我连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必解释了。”他说着,就要离开座位:“但是,我这次真的,是第一次动真心。”

    那晚的风并不凉,我却觉得瑟瑟发抖。我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残忍。我知道,我是在用孟澜的错误来惩罚他,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该怎么面对鹿以安对我的这番感情,我真的不知道。

    回到酒店,我们被告知已经有了空出来的房间。鹿以安一身不吭地把自己的行李拖到了那个房间,我跟了过去,看着他把行李放好。

    他一回头,看见了我,强挤出笑容问我:“怎么?舍不得我啊?”

    我点了点头。

    他坐在床边,点燃了一支香烟,我被呛得咳嗽。他示意我坐在他的身边,我警惕地摇了摇头,他冷笑着说:“你看,你还是不信任我!”

    我无言以对。

    “其实我下午不是故意和你生气的,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鹿以安就不配付出真心,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之前游戏人生的报应吧!”他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

    我小声地说:“不是这样的,大概只是因为你遇到我的时间不对。我现在真的很难相信爱情。”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晶莹的东西,我深吸了一口气,就见那晶莹的东西在他的脸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一条线。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帮他擦掉了泪痕。

    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而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挣脱。他看着眼中带有惊恐的我,一字一顿地问我:“妍妍,相信我就这么难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晚我躺在床上又一次失了眠,这次不是因为孟澜,而是因为鹿以安。

    第二天,我特意早早起床,去了昨天他说自己很喜欢的那家早餐店。

    我拎着早餐敲了敲门,他很快就给我开了门。我把早餐放到桌子上,一样一样地把盒子打开。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我把豆浆递到他的手里,他握住我的手说:“昨晚我一夜没睡,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真的爱你,就不应该强迫你接受我的真心,我只需要让你感受到它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我笑着点了点头,对他说:“别胡思乱想了,吃早餐吧!”

    他一边吃早餐,一边问我:“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橙汁?是有什么故事吗?”

    我摇摇头:“我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味道,哪有什么故事!”

    “这样啊,看来是我偶像剧看多了!”他笑道。

    很快,我们便准备出发了。他看着我身上的波西米亚长裙,说道:“虽然你穿裙子很漂亮,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穿上我们那套情侣装。”

    我点了点头,回房间把那套衣服换上了。

    有时候,我觉得鹿以安真的就像一个小孩子。譬如,他看到我和他穿着一样的衣服,就会笑得很灿烂。

    我们一边逛景点,一边拍照,就像所有的游客一样,似乎并没有什么新意,但是我今天的心情却和昨天完全不同,我想,我大概真的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可是就在我们玩得正开心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老板临时回国,大发雷霆,需要我马上回去整理资料。

    鹿以安并没有生气:“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工作要紧。”

    我有点不忍:“可是我们还有好多景点没去呢,你不是白来了一趟嘛!”

    鹿以安笑了:“我又不是来逛景点的,我是来陪你散心的。现在看来,你的心情比来时好了很多,我就放心了。”

    我们赶紧返回了上海。

    接下来迎接我的是五天的连续加班,我被这一堆堆的资料弄得焦头烂额,每天下班回家,都已是深夜。我甚至听不见自己脱鞋的声音,便连忙倒头大睡。

    我不知道的是,鹿以安搬到了我家对面的那栋楼。

    终于结束了加班,我刚要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今天不加班了啊?”鹿以安的声音仔细听来很有磁性。

    “是啊,终于解放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榨橙汁。

    “你现在拉开窗帘,看看有什么?”

    我赶紧把窗帘拉开,还以为是什么礼物被他挂在了阳台上,没想到就这样看见了对面楼阳台上的他。

    “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我惊喜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开心。

    “听语气,我搬过来是对的,那就好。”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

    “新邻居,我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我想感谢他那次疗伤之旅。

    他的语气立马变得痞痞的:“怎么?邀请我到你家啊?这次不怕我了吗?”

    我把榨好的橙汁倒在玻璃杯里,笑道:“你不是说,我该信任你吗?”

    很快,鹿以安就到了我家门口。我听到脚步声,就把门打开了。他进了门第一句话就是:“你平时都这么没有安全意识吗?”

    “你是指,我让你来我家?”我问道。

    鹿以安指了指门:“我是说,你都没确定一下是不是我,就开了门,万一是什么劫匪,你不就死定了吗?”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劫匪赶不过来的!”我玩笑道。

    鹿以安的表情却很严肃:“你以后记住了,不能随便开门!”

    这情景,像极了小时候爸爸告诉我,女儿你记住了,一定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啊,就算他说给你糖吃也不可以。

    我就这样笑出声来,鹿以安一下子觉得很尴尬:“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又不是我爸!”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橙汁递给他:“尝尝,比不比海南的好喝?”

    他接过橙汁,喝了一口:“你这么爱喝橙汁啊?让我看看,你家是不是堆满了橙子?”

    我指了指水果筐:“就剩一个了。”

    他点点头:“那我就知道明天该给你买什么了。”

    我摇摇头:“哪有让客人卖水果的道理?我去给你做菜!”

    “我来吧!”他说着朝厨房走去。

    我摸了摸头:“鹿以安,你确定你会做菜吗?”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终于相信了,我一边吃着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一边赞不绝口。

    “你爱吃就好。”鹿以安这次的笑容并不痞,反而像个小孩子。

    “你什么时候学的啊?”我边吃边问。

    “自从认识你之后。”他说着说着,竟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我眼前的鹿以安和我之前在咖啡厅里看到的那个鹿以安截然不同了。

    “这么说来真是抱歉,本来想请你尝尝我的手艺,现在反倒让你来受累。”我说道。

    鹿以安点点头:“所以,你欠我人情啊!”

    我听了,假装生气地噘起了嘴。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和一个人聊天了。

    在失恋之后,我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和别人说话时,也总带着几分急躁。我好像习惯了把自己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一层又一层。我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喜怒哀乐,这样我才觉得更有安全感。而恰恰是鹿以安,这个我认识不久的男生,在我不知不觉中,帮我又一次向这个世界敞开心扉。

    第二天,他很讲信用地买了两袋子的橙子,和我一起榨橙汁。

    “其实橙子的味道真的很让人放松,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注意过。”鹿以安仔细嗅着空气里橙子的芬芳。

    “是啊,我就很希望我和我将来的老公能一起在夕阳下喝橙汁,我们坐在摇椅上,看着电视,应该会很幸福吧!”我说这些话时,满眼都是对幸福的憧憬。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相信爱情啊,你最起码对爱情还有着向往。”鹿以安接着说:“我很荣幸,和你未来的老公享受了一样的待遇。”

    我把抱枕砸到他的肩膀上:“少自恋了!”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种好多好多的橙子。这样我们就可以无休止地喝橙汁,就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我也就永远不用离开你的家了。”

    我看着鹿以安满脸的向往,有这么一瞬间,我真的被感动了。

    但我很快就打破了这样深情的气氛,笑道:“幼稚死了!”

    “哪有幼稚,我就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鹿以安说出这句话时,眼神无比坚定。

    其实我知道,我早已经爱上了他,因为我对他的甜言蜜语已经消失了免疫。可是我就是害怕,害怕他有一天会像孟澜一样消失,所以我强迫自己,不要动真情,不要动真情,可心底还是无法拒绝他的温柔。

    一天,我正坐在办公室里,忽然很想他。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就是想要马上见到他。

    于是,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他正在超市里帮我买家里缺少的调料。我说:“那个……一会儿下班,你可不可以到公司楼下接我啊?”

    他显然很惊讶,但是赶紧满口答应:“当然可以!接我女朋友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天,我意料之外地正式向我的同事介绍了鹿以安,我和他的恋情第一次被我公开承认。

    我开始渐渐卸下自己的防备,尽情享受这样的宠溺带给我的幸福感。我和他手牵手一起逛街,也会很甜蜜地互相喂食。同事们都说我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有活力,不再那么悲观、那么颓废。

    鹿以安虽然对别人花心,对我却是百分之百的忠诚。我有时觉得命运确实奇妙,它会给你带来你觉得糟糕透了的爱情,也会给你带来你觉得幸福极了的爱情。

    我和他从没吵过一次架,并不是因为他的脾气好,也不是因为我的性格好。我们都知道,自己的脾气坏到极点,但是为了爱情,我们都能做到妥协让步。

    按理说,我们的爱情应该瓜熟蒂落了。

    但是人生的路那么长,我们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鹿以安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日子执意要来我家,我预感到事情不妙。

    他一进门,我看见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便心疼地问他:“你怎么不打伞啊?”

    “因为我想浇醒我自己。”他瘫倒在沙发上,问道:“有橙汁吗?”

    “刚榨的。”我忙递给他一杯。

    “我爸希望我出国,他终于让我学摄影了,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他说道。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场白。

    “你没听过我提起我爸爸吧?”

    于是,他第一次给我讲了他们父子之间的那些事。

    他高考时一直想报考艺术类院校,他非常喜欢摄影,但是他的爸爸觉得,自己的儿子并不适合学习艺术。他的爸爸是个商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从商。他因为这个,自从上大学,就没怎么和他的爸爸联络过。大学毕业,他通过了一家传媒公司的面试,但是他的爸爸还是不允许他去做他喜欢的摄影工作。他索性什么都不做了,整日游手好闲。就在那个他常去的咖啡厅,他遇见了我。他之所以搬到我家对面来住,一方面是因为想离我近一点,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原来的房子被他爸爸卖掉了,他们之间彻底闹掰了。

    可是现在,他的爸爸却想通了,既然孩子喜欢摄影,不如就依他的意思。正巧有一次出国,他的爸爸遇见了自己高中时的同学,那人说他们的学校摄影系特别好,可以让鹿以安去学习摄影,并且答应了要好好栽培他。

    鹿以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我的反应。我这次显得很平静,大概是因为我自从和他在一起那一刻,就在心里做好了分手的准备。

    “我不想离开你,可是我真的很爱摄影。这是我爸爸给我的唯一一次机会,我也不想再次和他闹掰。”他紧紧握着我的双手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真的爱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到离你那么远的地方,面对没有你的日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那天他哭了,我却没有掉一滴眼泪,我不想再为爱情伤心,哪怕是一次。

    最后,我镇定地说道:“我们和平分手吧!如果你回国之后,我们还能继续相爱,我们就复合。如果不能,我们也爱过了,这就足够了。”

    然而,当鹿以安真的坐飞机离开上海时,我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可我并不怨恨他,每个人都有自己毕生热爱的事情,我没有理由阻止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到了英国,经常给我打电话,这让我觉得很暖心。

    有一天下午,他刚刚挂断电话,却又打了过来。我疑惑地拿起手机,就听他说道:“我看到楼下有一个女生正在喝橙汁,就忽然很想再听听你的声音。我虽然来英国很长时间了,但却依旧保持着喝橙汁的习惯。你不知道,我早已经在心里为你种下了数不清的橙子,希望它的香气能一直缠绕着你和我,保佑我们重聚时还能继续相爱。”

    我的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眼前却一片模糊。

    他接着又说:“我还希望橙香能洒满你的心野,尽管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能嗅到我们爱情的香气。”

    我奋力抑制着泪水,尽量用着轻松愉悦的语气说道:“亲爱的,我早已感受到了这香气。你知道的,我一直在上海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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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子京:95后作者,爱写作,爱电影,天秤座女生,完美主义者,第三届超级明星文学新人选拔赛全国16强。新浪微博:@黄子京h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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