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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西域最大的沙漠地区,一望无际,与天相接。大漠之浩瀚无垠,有一种大气磅礴的美,然而这大漠的美,带着一种残忍、孤寂、与绝望。
这让人倍感悲戚的沙漠,无人敢踏足,除非想自寻死路。就像陆渊,他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他曾经来过一次沙漠,为了帝王征战,追逐敌寇,一路追到这大漠边缘。一轮圆日已没入地平线一半,霞辉铺洒在这大漠上,沙如雪,日如火。他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似情窦初开时遇见心动的姑娘。
他看着那一群敌寇慌不择路地往那沙雪深处逃去,对着身后的士兵摆了摆手说道:
“就地驻扎,这里是这荒漠唯一出入口,守住这里,他们若不来降,必死无疑。”
或许是过于深入迷失了方向,驻扎月余,派兵多次探查,在安全区域早已不见敌寇踪迹,陆渊留了一个小队在这里,其余的随他班师回朝。
天下大定,国泰民安。帝王自是要对他大加封赏,可是他却在此时选择卸甲归田。他知狡兔死,走狗烹,良弓藏的道理。
陆渊大将军,骁勇善战、丰神俊朗、胸有雄才广略。他的追随者、拥护者、崇拜者多不胜数,他的士兵只听令于他。
天下未定,尚有宝剑用武之处。如今若他不走,怕是要盖过那帝王的风头,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帝王假意挽留一番,最后痛心疾首般允了他的意。
回到家中,父母也未问他为何放弃如此大好前程不要,却解衣卸甲归家做一平民。教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父母岂能不知其中缘由。
家有薄产,尚够他娶妻生子,安稳度日有余。一家人欢喜相聚几日,便提出给他说一房贤良美妻,他自是没有回绝。
可就在请媒人上门盘算此事时,陆渊一口鲜血喷出,昏倒在地。家人惊慌失措,赶紧差使下人去请郎中,并将他扶回房内躺好。
郎中急忙赶来,给他把脉探查身体情况。事毕,对在旁焦急等待的家人摇了摇头,率先走出了房间。
老两口紧跟其后,眉头深皱一脸担忧。老郎中惋惜地说道:
“令郎身体耗损严重,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隐疾在内,迟迟未发。如今病来如山倒,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老两口听到此话,差点晕厥,被下人赶紧扶住。
“我这苦命的儿啊。”
陆渊不知何时醒转,或许在郎中把脉时,也或者在郎中走出去时。总之他都听到了,他起身推开门,安慰了下父母,说道:
“是儿不孝,我想出一趟远门,你们不必等我。”
两老含泪看着儿子,几次欲言又止,终是一句话也没说。第二日,陆渊给父母敬了杯茶,跪下来给他们磕了三个头。然后红着眼、咬着牙,转身离去。
陆渊朝沙漠去了,那里有他最后的悸动,他想沉睡在那一望无边的沙雪里,成为它的一部分。
再次来到沙漠,心境已与往日不同。在进入沙漠之前,陆渊饱餐了一顿西域美食与美酒,然后牵了匹骆驼,带上些许干粮和水,踏着与那天一样的落日霞辉,缓缓走入了它的怀抱中。
这次去,他没打算再出来,他想好好看看这大漠深处的景色,在哪停下来,哪里就是他的墓。
慢慢地,最后一丝余晖已经没入地平线下,天边升起一轮圆月。这月的光辉洒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漠上,人在这广阔天地间,如梦似幻,不似凡间。
他就地躺了下来,看着满天繁星似触手可及,他突然觉得,在这里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于他这早已残破不堪的躯体而言也不乏是美事一桩。
就这样在这沙漠走走停停,白天受着烈日的炙烤,风沙的洗礼,他的水早就喝完了。他知道已撑不了多久,他拍了拍骆驼让它自己去寻生路,不必再跟着自己。
那骆驼似能听懂他的话,掉转头便离开了。他在落日的余晖中躺了下来,直到月光洒他满身,他眼前的星辰慢慢模糊,最终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陆渊以为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旁边一个长相怪异,眼神却很灵动的小女孩看见她醒来马上跑出去报信。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老者,满头花白,眼睛如猫眼一般,他自认为已是一个魂魄,没什么好怕的,老者看了看他,开口说道;
“年轻人,你的骆驼找到了我们,让我们救你回来。”
“骆驼?我还没死?”
“我们找到你时,你基本上已经没气了。但只要没有有气绝,来到这里就可以活命。但若不是沙漠之子的请求,我们是不会救下你这个外来之人的。”
“多谢。”
“你休息好了就离开吧,骆驼会带你活着回去。”
陆渊自知命不久矣,沉默片刻开口回到:
“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我们这里不收留外来人。”
陆渊从床上爬起来,在老者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目光坚定地说道:
“请让我留下来,我会做很多事情,不会白吃白住,不然就把我丢到沙漠里任我自生自灭。”
老者有些为难,看着陆渊,他能感觉到,此人正直良善,但却心存死志。
“这个我做不了主,你随我去见城主吧,如果他能同意,你就能留下来。”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陆渊赶紧起身,紧随其后。一路上,他看到街道上那些人奇形各异,特别是眼睛,都不似人类的眼睛。
穿过几个狭窄的巷道,来到一座看起来很普通,通体白色的房子前,老者停下了脚步。
“城主就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吧。”
说完便让在一边,陆渊没有犹豫,走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他走了进去,看见窗边站了一位衣着华丽,雌雄难辨的人。一头长发被一顶镶蓝宝石的小银冠高高竖起。
皮肤如那天山上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绒光,那双瞳孔是紫色的,长相看似妖艳极具魅惑,却又透出一股英气,高贵不可侵犯。
“城主,在下陆渊,所剩时日不多,想留于城内度过余生,并愿为城主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还望城主成全。”
“你可知这是哪里?”
城主开口,是很有磁性却充满少年感的男音,声音好听但却毫无感情,充满了冰冷。他看了过来,那双紫色的瞳孔上似有霜花,目光更是冰冷,让人与之对视如坠冰窟,
“不管是哪里都可以,我已经不在意了。”
“你可以不在意,但我却要说给你听,坐吧。”
城主抬手朝旁边的桌椅示意了一下,率先走了过去坐下,陆渊也坐了下来,静待下文。
“你一路走来想必也发现了,这城里除了你,没有人类。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远离故土,弱小善良的山野精怪,大部分已修成人形。这座城在沙漠深处,一些与人类走散的沙漠之子偶会来我城中,但千百年这是第一次来让我们去救助一个人类。
所以出于对他的信任,我们才救了你。至于你,若是留在城中,便会受到庇护,不老不死。一旦你决定,必须永远留在这里,再也不能回到你们人类的世界,你可想清楚。”
城主说话的语气就像列行公式地宣读,毫无感情。而且和城主一起待久了,总觉得浑身发冷,感觉浑身血流的速度都变慢了,仿佛在慢慢冻结,肢体有些发僵。陆渊听完稍稍有些震惊,出去必死无疑。
留在这虽没有同类,活动范围也只有这一方城池,但尚且能活着,况且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没有犹豫,他答应了下来。
“多谢城主收留,一切任凭城主差遣。”
“暂且无事需要你来做,你就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一员,安心生活。山猫长老会给你分配住处,去吧。”
陆渊拜别城主退了出去,刚出门,就感觉身上暖起来了,四肢也不僵了,他好奇地问了下身旁带路的山猫长老:
“为何和城主待在一起,我会觉得冷。”
“我们不知道城主的真身是什么,他不说我们也不会问,你若感兴趣哪天可以自己问问。”
陆渊看了一眼这位老者,老者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们也很想知道,但或许出于尊重或是畏惧,所以没敢问,便怂恿自己去问。
可说出来时却表现得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他忽然觉得老者有些可爱,不禁浅笑了一下,开始有点期待在这里的生活了。
陆渊就在这城里住了下来,周围的精怪对他很好奇,经常偷偷看他。他会主动帮那些精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慢慢地,大家也都熟悉起来,能一起说笑了。
他的左领右舍是兔子和松鼠。化成人形的他们还保留了耳朵和眼睛的特色,很是可爱灵动。这些精怪没有心机城府,和人类完全不一样。和他们相处,不用猜测他们的心思,喜怒哀乐都会摆在明面上。若是得罪了他们,只要诚恳地道歉并尽力弥补,都能得到他们的原谅。
城内的居民大部分胆小却很善良,大家其乐融融,陆渊很喜欢这里。只有城主格格不入,他很少出来,每天基本都在那所房子里。
但只要城主一出来,他走过之地就像冰封一般,所有的精怪都会自动站在两边给他让路,低头不语毕恭毕敬。
再热闹的地方,只要他一来,就瞬间冷场。陆渊不明白,他接触过一次,觉得这个看起来如少年般模样的城主,虽给人感觉冰冷无感情,但也并不是不好相处,大家看见他为何如此噤若寒蝉。
这天,陆渊闲来无事来到城墙上,他向外看去,周围全是沙漠,一点绿洲和水的痕迹都没有。就只有城内,绿意盎然。要不是他站在城墙上,他都快忘了,自己身处在沙漠之内。
他突然觉得有些孤单,有些思念远方的家人。陆渊转身准备往回走时,看见了不远处的城主,他也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那眼神里竟透出一丝孤独与忧伤之意。
他也很孤单吗?也是,每次看见他,总是一个人。陆渊没有过去打扰他,转身下了城墙。
第二天,陆渊在家里炒了几个他拿手的菜,用食盒装了进去,还装了两瓶邻居送的果酿。他提着食盒,朝城主的那栋白房子走去。
“城主,我是陆渊,你在吗?”
“请进。”
陆渊推门进去,城主正倚在窗边看书。陆渊把食盒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城主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陆渊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边摆边说:
“城主,这是我家乡的一些家常菜。来这里这么久,也没找到机会好好感谢你。今日得闲,做了几个小菜,还望城主不嫌弃。”
说完,陆渊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城主坐下来。城主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陆渊也坐了下来,并拿出两副碗筷和酒杯,给两人斟满了酒。城主有些惊讶地看着陆渊,他本以为陆渊放下饭菜就会走,没想到竟是打算留下来与自己共食,还带了酒。这是他第一次,与人一同进食。
“城主,这是我们人类常吃的做法,不知你是否吃得惯。先尝尝,若吃不惯不要勉强。”
说完满眼期待地看着城主,在陆渊热切地注视下,城主拿起筷子,优雅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起来。
从咀嚼到吞咽,整个过程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好吃还是不好吃。陆渊突然有一种当年进京赶考,等待放榜一般地紧张。城主咽下去后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陆渊,缓缓吐出两个字:
“好吃。”
“你喜欢吃就行,那城主你多吃点。”
说完便每样菜给城主夹了点,自己也吃了起来。常年在外征战的他吃饭没那么多讲究,但为了配合城主,陆渊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温文尔雅一点。他边吃边喝酒,这样感觉能驱散一点身体内的寒气。
就这样,两人沉默不语地将眼前几盘菜吃了个干净。陆渊没有刻意招呼城主喝酒,城主貌似不是很爱喝酒,浅尝了一口便没有再喝了。陆渊收拾好碗筷,提起食盒跟城主拜别:
“城主,明日我再做点别的带来。”
“你还要来?”
听到城主的话,陆渊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不可以?菜不好吃?我看你把菜吃干净了,应该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吧?所以我就.....”
“好吃。”
“那.....”
“你想来就来吧。”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明天再来。”
虽然城主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但既然他允许自己明天来,那就是不反感。看来城主还是挺好相处的,只是看起来让人有距离感,加之他的身份,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对他敬而远之。
从那天之后,陆渊每天都会在家里做好饭菜带去城主家一起吃。久而久之,两人便熟悉起来。
陆渊发现,城主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只是不会表达情绪。无论陆渊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提出的要求也都会满足。不过陆渊也从来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提过什么过分或者让城主为难的要求。
他觉得城主只是一个和自己的孤独不一样的少年而已,除了吃饭,陆渊还经常把他拉出家门,在城中四处走走。刚开始大家看到他们走在一起,都很惊奇。
每次走过热闹的地方,那些精怪都会安静下来,恭敬地退在两旁。这时陆渊就会故意扯着城主来到人群中,喊他们继续做刚才的事情,说城主也想看看他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大家将信将疑看向城主,见他并未反驳,便开始继续刚才的活动。陆渊总是一个人在旁边给他说这样那样,城主时不时点点头,时不时眼里会透露出惊喜和好奇,有时还会问些在他们看来有些幼稚的问题,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陆渊总是耐心地给他讲解。
当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之后,城主再次从家里走出来,城里的精怪不再像以前那样噤若寒蝉,而是热情地跟城主打一声招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陆渊的到来,改变了城中一个亘古不变的现象。城主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但却像刚刚认识这座城一般。反而陆渊这个新来的人,打破了城主十年如一日单调生活,让他真正融入了这座城。
夜晚,两人躺在屋顶的瓦上,看着沙漠的天空一碧如洗,头顶的星辰似触手可及。陆渊早已熟悉了和城主的相处模式,习惯了他的沉默。陆渊觉得,他只是不会表达。
“城主,我一直这么叫你,却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可以知道吗?”
“慕寒。”
“倒是很配你,但又不配你,你其实并不像你看起来的那样冰冷。”
“你又知道?”
“相处这么久,我觉得我还算是了解你,至少比你这些城里的人更了解你。”
慕寒听到陆渊的话,目不斜视地看着天空,笑了一下。
“你会笑?还挺好看。其实你可以多笑一笑。”
“不喜欢。”
“笑这个情绪,是不经意的,是发自内心的。就算你不喜欢,当你开心的时候,你就会不自觉地笑,就像你刚才那样。”
慕寒听到陆渊的话,转头看向他。那张绝美的容颜完美无瑕,摄人心魄。陆渊不经看得有些痴了,直到慕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
陆渊转过头看着天空,感觉耳根有些发烫,带着一丝遗憾地语气说:
“你为什么不是个姑娘。”
“我本体没有性别之分,可男可女。只是觉得以男身示人更方便。不过你为什么希望我是个姑娘。”
陆渊听到这话,内心的郁闷之气瞬间一扫而空,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问了一句:
“你的本体是什么?”
“你猜。”
陆渊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内心却无比欢愉,他脸上笑意浓烈,就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
陆渊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在了那片沙漠里。这里的一切,或许就是死后的世界。这里的一切经历,若细细想来,总觉得太梦幻了。
陆渊这天正准备去找慕寒,还未走到一半,城中忽然嘈杂起来。城中的精怪全部朝一个方向涌去。他拉住一个皮肤有鳞片,从他身旁经过的精怪问道:
“这是怎么了?”
“你看墙头,蓝色火焰升起来了。是鹰女探查到有人类靠近,我们要启动阵法,将这里隐藏起来。”
说完,精怪便快步跑走了。陆渊朝城墙看去,远远看见墙头有处蓝色的火焰在随风摇曳。他收回目光,跟上了大队伍。
陆渊随大部队来到一处广场,平时这里是大家娱乐之处。只见那些精怪一圈圈围绕着站好,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中间还留了一小块空地。
随着他们口中念念有词,那块空地裂开来,从地底下升上来一个白玉般的圆形池子。池子的正中间有一朵手掌大小的霜花悬浮在上面,周身散发着寒雾涌向池中,化成水珠汇聚成池中水。
那些精怪口中不停,身体里冒出五光十色的能量,如一丝丝烟雾般全部朝池子上的霜花汇集而去。
当能量停止传输后,霜花朝天空射出一束白光,在城池上空慢慢扩散,形成一个透明的能量罩将整座城池笼罩住。
接着半空中浮现出一幕画面,两三个人牵着三四只骆驼在沙漠中缓缓前行,看样子精神都开始恍惚了。
骆驼身上还驼了好些东西,有些像商队,或许迷路了,和其他人走散了,也可能是只剩这几个人撑到了这时。
在这过程中,又有一个人倒下了,其余两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继续朝前走。那个倒下的人慢慢地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再也没有动静。
陆渊看着有些难受,他转身朝城主的房子跑去。推门进去,慕寒半躺在贵妃椅上,一只手撑着额边,闭着眼正在小憩。即使是闭着眼,那张脸都如此地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
陆渊走过去蹲在旁边看着这张完美无瑕却冷若冰霜的脸,有些不忍叫醒他。正看得入神,慕寒的睫毛颤了颤,陆渊赶紧起身碰了碰他的肩膀。
慕寒睁开眼,看见旁边有些不自在的陆渊。
“有事?”
“有人靠近这里。”
“我知道。”
“有一个倒下了,你们为什么不能救他们?”
“救他们?你知道这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吗?我们在这里生存本就不易。人各有命,我们不能随意去插手别人的人生。生老病死,皆是天意。”
“那为什么可以救我?”
“因为是沙漠之子要我们救你的,我们和你们人类不同,不会感情用事。有他做媒介,才会救你,你和我们注定有这一段缘分。”
“哦。慕寒,我……想看看你变成女孩的样子可以吗?”
慕寒偏过头疑惑地看了陆渊,陆渊被看得有些难为情。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好奇,你如此好看,要是女孩子,肯定更漂亮。”
说完这句话,他没好像不好意思再看慕寒,红着脸便转身准备出去,刚转身手腕就被拉住了。
陆渊转过头,看见了已经变成女儿身的慕寒。那剑眉变成了柳叶眉,眼睛大而水灵,睫毛也长了。下颚线的线条柔和了很多,鼻子小而挺。那红唇如带露的花瓣,微微嘟起。
这样的慕寒虽仍然冷冰冰的面无表情,但却比男儿身的他多了一份娇俏,便觉得没那么盛气凌人了,陆渊看着眼前这丽人发了痴。
“好看吗?”
慕寒的问话让陆渊回过神来,他瞬间脸红到脖颈,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好……好看。”
看着此时有些呆傻的陆渊,慕寒觉得有些好笑,不禁轻笑了一下。陆渊觉得自己心脏有些承受不住,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人们总说那些一头栽在爱情里的人,是被妖精迷了心智。这妖精,果然最能魅惑人心啊。
陆渊深吸一口气,就着慕寒的手将她拉向自己,另一只手环住慕寒的腰,低下头将自己炽热的唇贴上了慕寒的唇。慕寒的唇冰凉湿润,那冰凉柔软地触感沁人心脾。
不知过了多久,陆渊缓缓放开慕寒,眼里那炽热却没有褪去。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寒,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唐突,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你让我变成女儿身,就是为了这个?”
“没有,对不起慕寒,我不是为了这个,我刚刚只是突然没……没忍住。”
陆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自己都觉得心虚,刚让人家变成女儿身,就迫不及待的亲了人家,不被误会才怪。
“没关系,我很喜欢。”
“真的?”
“嗯。”
慕寒毫无小女子的那种娇羞扭捏,很是坦荡直白,这让陆渊更是心生欢喜。他如获至宝,将慕寒搂入怀中。
陆渊跟慕寒约定,两人独处时便以女儿与自己相处,出门还是以男儿身示人。他们的事情暂不公开,以免城中精怪太过于关注他们,会很不自在。
城中四季如春,从那天之后陆渊就搬去和城主一起住了。城中精怪们也都很喜欢陆渊,觉得他的到来推开了城主的心门,拉进了他与大家的距离,不再像以前那样难以靠近。
在这里没有压力,什么都不用想,时间过得飞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三年。陆渊和慕寒形影不离,在这一方城池里,他们有了彼此的陪伴,无聊的日子也不再那么孤独。
本以为这日子就会这样平淡无奇地过下去,直到那天,城墙上的蓝色火焰再次燃起。
所有精怪照例朝那处空地涌去,唤出了那方池水。陆渊牵着慕寒来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打算看看这次的景象。半空中画面浮现,陆渊突然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画中的人群。
是他的士兵!有二三十人,还有很多骆驼。他们一个个看样子已是强弩之末,如果继续这么走,根本出不了沙漠,必死无疑。
陆渊想想就能明白,他的士兵定是对帝王当时的决定不满,这支当时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队伍虽然仍会听帝王调遣,但肯定用起来也不太顺意。
那时候陆渊决定解衣卸甲时,他的士兵就要和自己一起走,还是他苦苦相劝,要他们莫要为了自己毁了前程。自己走后,他这帮弟兄肯定没少吃苦,估计是再也忍受不了,逃了出来,一路寻自己的踪迹,跑到了这里。
这群傻瓜,进了这沙漠深处,哪还有活命的机会,何况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竟然找这里来了,看来也是存了死志。陆渊的拳头渐渐紧握。能把这群在战场上拼杀从不退缩的铁血男儿逼到这一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渊双眼微红,以往和他们并肩作战,奋力拼杀的记忆涌入脑海。这几年在这世外桃源,没有一个同类,如今见了,难免心生感慨。
“慕寒,他们是我的士兵,曾与我出生入死,能不能救救他们。”
“不能。”
“为什么?”
“这里的水源只有冰泉,我们因修行,消耗少,你来之后,一个人消耗的冰泉水是我们的十倍。而且冰泉的能量也是你能在这里不老不死的原因。不救他们,是因为我们和他们本无因果,若救了他们,打乱这天地间的秩序,是会被惩罚的,这个代价,我们付不起。而且这一池冰泉没有泉眼,并不够他们饮用,更别说维持他们走出沙漠。”
“那泉眼呢?找到泉眼是不是就可以救他们,泉眼在不在城中?”
“不,我不会救他们。”
“你让我眼睁睁看着曾经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死在眼前,我实在做不到。慕寒,你让我出去吧。”
“你要离开我?”
“对不起,慕寒,我真的没办法见死不救,若眼睁睁看他们死在我眼前,这辈子良心难安。”
“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就能轻易放下?你死了,对我就没有愧疚吗?”
仍然是淡漠地语气,甚至在质问陆渊的时候,都没有转过头来看着他。陆渊看着眼前的人,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在这里的时光,本就是我偷来的,足够了。”
“你确定要救他们吗?”
“你愿意?”
慕寒没再说话,她飞身到半空,悬立在那方冰泉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渊。
“我就是这冰泉池水的泉眼,既然你选择了他们,那好,我便成全你。”
说完,慕寒双手交叉举过头顶,大漠上空的阳光忽然聚集成一线破掉了隐藏城池的能量罩,朝慕寒头顶照来。
随着阳光地照射,慕寒周身被水雾包围,然后化成晶莹剔透的清泉水,与冰雾相互纠缠最终流入下方的池中。
“我本是雪山上一块万年寒冰,因机缘受神仙点化修炼成人。可好景不长,千百年前,雪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每天捕捉山内精怪助自己修炼邪功,知道我的存在后更是一直在追寻我的踪迹,想把我捉去炼化。
不得已我才聚集一众弱小无辜的精怪逃离那里,藏身在这片大漠中。万年来,我本已经习惯了孤独,直到你的出现,让我感受到了除了孤独之外的美好。如今你想寻死,那我也难独活。”
正中间的慕寒本体越来越透明虚幻,陆渊看着慕寒逐渐透明地身体,心口突然一紧,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
他想大喊出声,却发现嗓子因为剧烈的恐惧和慌张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疯狂地朝那块空地跑去,把路上的精怪撞得东倒西歪。
可是他怎么也触碰不到半空中的慕寒,只能跪倒在地,仰头望着慕寒无声地流泪。此时的慕寒是以女儿身示人,大家都知道是为何,纷纷表情悲戚,然后四散开来,不想打扰他们。
慕寒就在陆渊面前化为一池泉水消失了,城门早已开启,远处的士兵发现了这座城都朝里面奋力行来。当他们远远看到陆渊时,一个个都激动异常,喜极而泣。
而此时的陆渊双眼空洞,仿佛没有了灵魂。走到近前,士兵们看见了泉水,一拥而上你争我抢地喝着泉水,然后将自己的水袋灌上水。
他们来到陆渊面前拥抱他,和他说话,可陆渊毫无反应。直到一名士兵将手中的水袋递到陆渊面前说道:
“将军,喝点水吧?那池里的水喝了之后全身充满了力量,简直是灵丹妙药。有这水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走出去。”
看到眼前的水袋,陆渊涣散的眼神忽然有了聚焦,他一把抢过水袋,死死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士兵们不知道陆渊到底怎么了,不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得不到他的回应。没有了冰泉的城池温度越来越高,池子里最后几滴水也蒸发殆尽。
周围开始刮起了大风,城池也慢慢化成了砂砾,被风吹散。周围的精怪静静地等待者死亡的到来,但没有谁开口指责陆渊。他们有些并未完全化形成人,还保留着一些本体的特征。
士兵们也不敢靠近那些精怪,一直警惕着,此刻周围一切的变化让士兵们察觉到不能再久留,拖着陆渊就想带他一起走。可陆渊推开他们,心如死灰地说道:
”你们走吧,我要留在这里。“
”可是这里就快被风沙埋没了。“
”走!“
陆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到,士兵们看到这样的他忽然有些害怕,回想刚才的一切,陆渊一直都很不对劲,根本不像他们那个英勇善战,意气风发的大将军。
他们在经历过沙漠的恐怖和频临死亡的绝望之后,其实早就后悔了,如今就看到了生的希望,更是惜命。来到这里寻他,自觉已是仁至义尽,尽然劝不动他,也只能随他了。他们留下一匹骆驼之后,便牵着其余的骆驼,朝着城外走去。
士兵们渐行渐远,陆渊躺倒在地上,周围的风沙越来越大,直到将此处埋没。
再次睁开眼,陆渊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屋顶上,半空中的画面是那些士兵在艰难前行。他脸上还挂着泪痕,转过头便看到了身旁的慕寒。
感觉失而复得的他一把抱住慕寒,久久不能言语,眼泪随着他的脸颊流进了慕寒的颈窝。
“刚刚那一切,是你给我制造的幻境吗?”
“不是幻境,而是预言,这是我的能力之一,只是轻易不能动用。
我说过,人各有命。天道是公平的,虽看似无情,却长养万物使之生生不息。
这世间自有他该有的规则需要遵循。小善如大恶,你以为的善,或许并不是真的善,说不定最终反而成为恶的开端。
天道的无情无为,给了世间万物一线生机。否则顷刻间,这世间即可覆灭。”
“是我太自私了,没想到救他们的代价需要用这一城的命来换。你们不欠他们,更不欠我。我现在还能活着,本就是你们给的。”
“那你看开了吗?袖手旁观是否会使你今后寝食难安。”
“我本就不再属于外面的世界,那个世界的我其实早就死了,是我一直没想明白罢了。在预言里,即使我害得一城精怪都即将丢了性命,他们也未出言怪我一句,他们比我更懂得命运,生而为人陆某自愧不如。”
“我们都靠自己努力的活着,如果真有覆灭的那一天,我们绝无怨言,但我们也绝不会自寻死路。”
“慕寒,以后的日子里,有我,不会再让你孤单了。”
这世间不止这一处沙漠,有时候,人的心中也有一片沙漠。沙漠之冰能使这炎热绝望之地升起一丝冰凉与希望,愿每个人在自己的沙漠中,都能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沙漠之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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