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地玄黄
二 水龙吟
那黑衣蒙面人携着少逸,御空飞行,少逸只觉腾云驾雾一般,直如登临仙境,这时月华如水,清辉洒在玄黄鼎内,似盛仙酿,少逸不由轻声吟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吞吐之间,神若走失,竟浑然忘了适才的凶险。
那黑衣蒙面人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喝道:“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此刻居然还有如此闲情,你不怕我一刀杀了你么?”
少逸闻言,愣然道:“是了,你处心积虑,掳我至此,定是觊觎我土族的圣器玄黄鼎了。”言罢沉吟半晌,却又自喃喃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岑夫子,丹丘生,与尔同消万古愁!”谈笑间竟然将玄黄鼎放到嘴边,一仰脖,如饮佳酿,不知不觉间,却见眼角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晶莹剔透,滴入玄黄鼎中。
那黑衣蒙面人见状,心生怜惜,问道:“你这小子,喝酒便喝酒,却又哭个鸟球?”
少逸置若罔闻,自言自语道:“我那未曾谋面的爹爹呀,孩儿没用,无力报我土族大仇,如今这圣器为贼人所掳,孩儿既无力回天,还不若……”言词中泣不成声,后面的几个字顿时如蚊呐一般……
那黑衣蒙面人扇了他一个耳光,恶狠狠地道:“你这娃儿,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不许哭哭啼啼,谁稀罕你那土族的破铜烂铁,只不过我此刻寄人篱下,若放了你这小子,我便无法向青帝交差……”
这时二人正掠过一处密林,远远一棵参天古松,鹤立鸡群,四处虬枝,粗如儿臂,松针如伞,缝隙之间,点点明黄,那黑衣蒙面人停憩在一处彤彤如华盖的松枝之下,拎着少逸,上下打量,叹道:“你这娃儿,和我却颇有些缘分。”
正犹豫间,顶上一股寒气铺绵扯絮而来,直如三九严冬,冻彻骨髓。那黑衣蒙面人心下一凛,暗忖莫非是水族高手?一面举火撩天,一面口中大呼道:“来者何人?”他危急之下,以双手施术御敌,少逸和他手中的玄黄鼎,自由落体,向下坠去。
顶上那人守株待兔,居高临下,冰寒真气犹如泰山压顶,将先前那黑衣蒙面人的三昧真火裹得严严实实,处于绝对上风,冰火相激之中,自那华盖以下,竟逐渐凝成了一座冰罩,那黑衣蒙面人摹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显见是已被冰寒劲重创。鲜血一触冰罩,立刻凝成坚冰。
此刻上风那人眼见大功告成,而少逸正加速往树底跌去,上风那人似害怕节外生枝,急于得到那玄黄鼎,于是陡的撤了掌力,身形如大鹏展翅,掠过那黑衣蒙面人所立虬枝,抢先一步往少逸后背抓去。
谁知毫厘之间,奇变乍生,上风那人与先前那黑衣蒙面人擦肩而过之际,只听嘿嘿一声冷笑:“楼上中计了!”那黑衣蒙面人竟从冰罩之中石破天惊地奋力击出一指,指风击破坚冰,灼热丝毫不减,正射入上风那人的左眼。这时月色笼罩之下,只见上风那人一袭灰衣,竟然是戴了个奇怪的面具,他遇此反戈一击,竟然一刻也不停滞,急速降落,右手径向少逸后背抓去,得手之后,一个鹞子翻身,灰鸦惊弦一般迅速向林中逃逸,转眼间兔起鹘落,将先前那黑衣蒙面人甩得无影无踪。
少逸方自惊魂未定,却听得那灰衣人恨声道:“火焰刀指果然厉害,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言罢左手一抠,竟生生将那受袭的眼珠剜了出来,顷刻间血若泉涌,那一刻,夜凉如水,冷风习习,将几滴热血,悄然吹落在玄黄鼎之中。
谁也不曾注意,先前少逸之泪,再加上此刻灰衣人之血,竟然化解了六百年前青帝曹操所种的“木秀于林”禁制,鼎底的那行小隶,已然消逝无形……
月明星稀,渐渐的,东方已亮出了第一抹晨曦,那灰衣人加速向西疾驰,少逸恍惚之中,直觉得生命像一场游戏,时刻捉弄着自己,尽管有些找不着北,心里却又盼望着,新的一天,太阳从东方升起。
日出东方之际,那神秘灰衣人正携着少逸,途经渭水,那灰衣人心下窃喜,只要渡过渭水,将当今水帝行辕所在的长安城甩在一旁,便可径直沿黄河河套而上,在振武之西附近从容不迫地渡过黄河,直奔云朔,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到时土族圣器玄黄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眼前的这一条河,于己而言,将会是一条分水岭。
当然,也许是一个难以逾越的瓶颈,尤其是在他看到河畔竟有一垂钓老翁的时候。
那老翁的背影,如老僧入定,似乎等待了好久。
灰衣人沉默不语,如临大敌,少逸却是大感好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老翁的鱼竿。
一阵清风徐来,水面上漾起一丝涟漪,少逸见那老翁鹤发童颜,飘飘欲仙,不由念了一句:“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那老翁皱了皱眉头,一扯鱼竿,鱼钩径向少逸飘来,少逸定睛一看,讶道:“咦,老伯伯,你的鱼钩上怎么没有鱼饵呀?”
那老翁哈哈一笑:“小施主好个悟性!有道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老朽在此守候了整整一夜,终于钓上了你这条小鱼儿呵!”
那笔直的鱼钩搭上少逸的裤腰,竟然如金针一般穿梭,不一会儿鱼丝竟在少逸的衣角上缠了个蝴蝶结,灰衣人不禁大惊失色道:“老丈莫非是和华山云叟齐名的江北钓叟李道殷居士?”只听那老翁笑道:“李施主,你我同属水族一脉,今日狭路相逢,贫道馈赠同宗一句,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水族历大唐贞观、开元之盛世,早已是泰极否来之数,现今水帝昏庸,更是强弩之末,你若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你昨日剜眼之痛,便是明证。《易》有云,‘眇能视,利幽人之贞’,老朽劝你于黑水啸聚之地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潜龙勿用,或许你后辈子嗣,尚有望重振水族。道殷言尽于此,劝君更进一杯酒,李施主便趁此晨曦渡河去罢。”
那灰衣人不禁仰天长叹道:“钓叟金玉之言,克用自当铭记于心,日后我水族若有望中兴,鼎定天下,必定感恩戴德,以华山逍遥宗为天下正教之首。”言罢踏波逐流而去……
那老翁不由叹道:“万事转头空,浪花淘尽英雄,成败自有天数,岂可一味强求?”言谈中携着少逸之手,慈祥地说道:“可怜你这孩子,未及二七之数,便要肩负土族复兴之任,一日之内,身遭数劫,真是难为你了。走吧,随老伯伯去找长安城里的老朋友喝杯功夫茶压压惊罢……”
秦汉隋唐四朝以来,约定俗成,以函谷关(唐时潼关)为界,以西为关中,以东为三河鼎足之地。关中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渭水、泾水、洛水三条大河纵横捭阖其间,冲击而成肥沃的关中平原。古都长安,正位于这被山带河、沃野千里的莽原之央,犹如棋盘之天元,赫然鼎定中原。
长安城坐落在渭水以南,泾水以北,另有灞水、浐水、沣水、镐水、涝水、潏水六条支流玉带缠绕,素有“八水绕长安”之说。
八水交叉纵横,勾勒出著名的泾渭十原,分别是铜人原、龙首原、乐游原、凤栖原、鸿固原、少陵原、白鹿原、风凉原、神禾原、细柳原。
第一缕阳光浮掠过渭水的时候,李道殷正携着少逸,在少陵原上御风急驰,无忧无虑的泾水,正欢快地注入他们藏身的平原。
少逸极目远眺,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镏金淬银,勾勒出一片不可名状。
抬望眼,白云悠悠,一朵白云偎着红霞,眨眼碎成流金。
浩淼苍天,如同流动的湛碧之洋,在那儿,金色铠甲,白云作马。
一不留神,却又化流金为飞雨。
那许是曾经,早春二月,灞上飘来的雨。
这一刻,少逸觉得,自己是一只迁徙的鸟,快快乐乐。(伏一)
还有一只蝴蝶结,绣系在自己的衣角。
远方的嵯峨山,似乎被数不清的、红彤彤的云覆盖着……
噢,那被扯碎的,山的脊背。
泾水之中,波光粼粼,山影嵯峨,踉踉跄跄,一丝风吹草动,殆起千层汹涌。
那一江春水,剪不断,理还乱,如泣如诉,怕只怕,欲语泪先流。
浮光掠影之中,这一老一少,已自少陵原而登临灞上。柳色青青,灞桥之上,李道殷摹的大声龙吟道:“年年柳色,灞桥伤别。元遂大师,道殷又有整整十年未与你品茗参禅,把酒西窗了!”少逸虽不晓得那元遂大师是何人,不过却是识得诗仙《忆秦娥》中的名句。如是莫名其妙,骑驴上轿,拈花一口道:“一尊灞陵酒,十载江城心。李伯伯,敢问这位元遂大师,在何处清修?”道殷抚了抚少逸的头,答非所问道:“元遂大师见了你如此悟性,定然欢喜的紧!”
这二人自通化门而入,笔直上了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少逸不由讶道:“李伯伯,这条街好宽哩,比洛阳城的御道还要气派!”李道殷呵呵一笑:“不错,这一条横街横贯长安,一直通到西面的开元门,是长安最宽的街道,可容一十八匹五品以上官员的马车并列而行。干脆多绕一点走朱雀门吧,李伯伯正好给你做向导,好好瞅瞅皇城里的朱雀大道。”
二人向西而行,左转上了一条自北而南的大街,然后径直南下,穿过了著名的朱雀门,这才算是出了三省六部所在的皇城,进入了平头老百姓居住的外郭。
他们又向南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向东拐进了一条东西走向的横街,行至东面第一个路口,又折向南,片刻工夫便到了享誉京兆的晋昌坊,一座宏大的寺院登时映入眼帘。
匾额之上,四字烫金,熨平红尘,荡涤心门。
大——慈——恩——寺!
二人携手,四脚踏入,性灵为之一振,佛似遁入空门。
李道殷指着身后这道门槛,缓缓道:“少逸,这第一道门槛,即是空门,前面还有两道解脱门,一道是无作,一道是无相,三解脱门,乃是佛家遁入空门必经的关隘。”少逸暗暗吐了吐舌头,随着钓叟越级拾步,心下暗自思忖:“看来一个人若是万念俱灰,期冀遁入空门,了断红尘,却也并非总能轻而易举,心想事成……”
心驰神惘之间,李道殷已携着他穿过了钟鼓楼,此时两座大殿映入眼帘。
李道殷道:“少逸,左面是地藏殿,右面是观音殿,方丈院还在前面,我们不如删繁就简,径直穿过大雄宝殿罢。”
少逸点点头,往右首观音殿的方向遥望了一眼,作了个揖,然后随着李道殷继续往北穿行。
这二人依次谒见了释迦牟尼、迦叶阿难、文殊普贤,掠过十八罗汉,径往法堂藏经楼方向而去。这一路遇佛拜佛,少逸只觉得大慈恩寺果然名副其实,比之洛阳白马寺,着实更添几分大气。
这时一个小沙弥迎上前来,双手合十道:“敢问二位可是今晨入寺的香客?本寺住持元遂大师正在无漏庵房招待贵客,藏经楼游人止步,还请二位施主见谅!”
李道殷呵呵一声,单掌回了一记“无量寿佛”,清声道:“烦请小师傅通传一声,就说江北钓叟来无漏庵摸鱼来了……”
不一刻,那小沙弥急匆匆返回来,远远一声道:“李道长,主持方丈有请二位。”
他二人随着那小沙弥,上了二楼,直听得右侧拐角禅房内有人吟道:“蜜炬殷红画不如,且将归去照吾庐。今来并得三般事,灵运诗篇逸少书。”
江北钓叟不由奇道:“天台频去说,谁占最高房?庵中雅士,莫非是,独步京兆诗坛的许棠?”
方才那吟诗之人清朗一声,应道:“惭愧,不才荥阳郑畋!”
当此际,一声佛号传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道殷快来替和尚解围,我这天台钵上刚沏的功夫茶恰好还有两杯……”
道殷闻音,如伯牙之逢子期,展颜兴步,推门而入。
少逸放眼望去,只见里内一僧一俗,在临窗的高唐席榻上围案盘膝而坐,那僧人六旬上下,须眉皆白,正待拎壶冲茶,俨然出尘之态。那俗客却是一中年文士,一袭青衫,手摇折扇,正自举棋不定,想必正是适才那吟咏之人。
原来这文士郑畋是大慈恩寺住持元遂大师的俗家好友,官拜凤翔节度使,曾为翰林学士,与京兆诗坛的李频、许棠合称为“岁寒三友”。
这三人与元遂大师交厚,常到寺内小住,尤其李频、许棠,分别有“帝里求名老,空门见性难”、“天台频去说,谁占最高房”之佳句传世。
当此际,江北钓叟摹的大声龙吟道:“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元遂兄,江郎才尽,道殷我只得向杜少陵借兵,以解燃眉,正所谓,君看随阳雁,各有稻梁谋。道殷今日叨扰,先饮此杯,可乎?”言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时少逸也不甘示弱,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拈花一口,笑吟吟道:“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少逸我只好学学贾岛先生,独住天台意,方从内请还,如何?”说完也端起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只觉清香满溢,绕舌生津,沁人心脾。
此言一出,弦惊四座。元遂大师望着少逸,颇难以置信,讶然道:“道殷兄,这孩子小小少年,竟可拈句用意,脱口成章,莫非是你这牛鼻子新收的爱徒?”
李道殷笑道:“我可不敢掠美,这孩子名叫少逸,是隐之在洛阳敦化里收的小弟子。”
于是乎,这一僧,一道,一节度,一小子,撤了棋盘,围炉而聚首,专心品茗清谈。四人猜枚联句,相谈甚欢,直聊到了正午时分,仍自意犹未尽。这时先前那小沙弥进来上了些斋饭,四人便在无漏庵房中随意用了午膳。随后郑畋因军中还有事务,便先行告辞,临走之际,他捉着少逸嫩藕般的小手,颇有些依依不舍地道:“你这孩子,天赐的龙驹凤雏之姿,郑伯伯可真想把你带到神策军中去,好生历练一番,却又怕你这细皮嫩肉,捱不了军中那份苦……”
元遂大师却道:“郑公此言差矣,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孩子肩负全族荣枯,若不经非常历练,翌日必难承受。只不过我看这孩子生性恬淡柔顺,亦是诵经参禅的好苗子,老衲有意留他在寺内小住几日,令他初窥我佛门径。待此间缘了,再许他从军凤翔不迟。”言罢眼神转掠李道殷,征询监护人钓叟的同意。
李道殷闻言戏道:“这小子可真是块香馍馍呵,我奉逍遥先生之命,在渭水边候了整整一夜,好不容易将他从水族长老李克用手中截了下来,如今却又有人怂恿他当兵,又有人蛊诱他做和尚,这可真是才出狼窟,又入虎穴,叫我怎生向五粒松下的郑老儿覆命哩?”
这时少逸忽的双膝跪地,向着元遂大师叩首道:“大师垂怜,少逸愿入空门,从此效玄奘大师,诵经参禅,一心求取大乘佛法。”
元遂大师显是未料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自存有如此心思,于是效黄檗希运之法,顺手夺过郑畋手中之扇,在少逸头上狠敲了一记,意味深长道:“孩子,你尚未入世,又如何避世?要想放下,必先拿起,你尘缘未了,还是戴发修行,先挂名为无漏庵俗家弟子罢!”
少逸兰心慧质,顿时开悟,伏地叩首道:“弟子明白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当是时,渭水长安,灞上柳青,一声龙吟,弥久不息。
伏案随喜:雨果长诗《在海边》
在海边(Au bord de la mer)
法/雨果(Victor Hugo)
译/江北客@伏羲梦蝶@千江寻一客

瞧,这奇迹,多美妙——一望无际,田园风光。
总恁在我们面前,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这麦浪,这波浪,这草场,这撩人眼的树林;
茅草屋里,传来一阵阵欢笑,
海洋注入,我们藏身的平原,
这海峡,耶稣所造,尔后由人类,改头换面,
展示着,第二支手的魔力,一圈圈,
鹤立鸡群的钟楼下面,伏伴千堆岩,
这土地,这森林,这被扯碎的,山的脊背,
水月洞天镜花缘,吞噬,春的潮汐。
这山,被彤云覆盖,
藏在一道皱纹里,美丽的山谷,青青碧草,
恰似一个孩子,好些鲜花,绣在他的衣角,
楼兰城中,半梦半醒的雾霭,为我们,宽衣解带,
千家万户屋檐下,拥挤嘈杂,
这靡靡之音,来自若干脚步,数不清的树梢枝丫,
偶尔升腾的,嗓音和歌,
大海拂过沙滩,卷起千堆海浪,
梳洗海藻姑娘,那不见天日的,青丝三千丈,
粼粼波光中,山影陪着她,踉踉跄跄,
还有一只迁徙的鸟,快快乐乐。
这儿犁一道,那儿船舷一方,
呵,才露尖尖角,
树和桅杆,皆是风的玩偶,
那儿,远方的高岗,
地平线上,勾勒出一片,莫可名状,
我们所见的一切,雾蒙蒙,或是晶莹剔透,
在明里,在暗处,起起浮浮,
飘逝,站立,侧倚,充斥,孤独,
海浪,岩石,草地,——看,这是大地母亲!

抬望眼,白云悠悠,
一朵红霞偎着它,眨眼碎成流金,
这湛蓝的天,今夜将是无垠的黑水河。
这空间,充斥着永恒的媾和。
妙不可言,魅力四射的阿波罗,
可改变,我俩凡胎肉眼中的一切形状,
有时,化流金为飞雨,
浩渺虚空,我们只看到,金碧辉煌的废墟。
一堆堆杂物,一堆堆铜器,
铜和青铜,散落一地,
盾牌和甲,松开的甲,
金色铠甲,白云作马。
天,这流动的湛碧之洋,
无岸无界,无底无垠,寻不到垓心,
一丝风吹草动,殆起千层汹涌,
一呼一吸,一举一动,
它的浪,它的涛,剪不断,理还乱的潮头,
直捣黄龙,干戈不休,
温和的气息,冰冷的风情,黄昏伴晨曦,
三九寒如玉,三伏暖如酥,
分不清,是香炉里的香,还是花香?
夜姑娘的裙角,熠熠点点繁星,
薄雾冥冥,星星徘徊不定,
一闪即逝,躲进暗黑的帷幕里,
鼓声陶醉了,士兵们的热情,
弄皱了安乐窝,爱情的颤栗,
气喘吁吁,缭缭回音,缈缈的雾,袅袅的烟,
心有千千结,不及命名。
光的浪,音的潮,
所有白昼的视线,所有黑夜的感觉。
棒极了!白云,蓝天,宇宙,茫茫无限,
灵动的汪洋,瑰丽的域方,
处处流火,流光,流金,
在这里,灵魂取代了肉体,双双翱翔天际,
循着深奥的法理,遨游头顶,
咫尺之飞鸟,天涯之一角,
浑然一体,包罗万象,
美不胜收,激情万丈,——这就是天空,嘘,好好的凝望!

噢,是的!大地好靓,天空无以伦比,
可当你心头鹿撞,眸射精光,
当你莲步轻移,天鹅绒,草上飘,
那声音的柔闵,胜过竖琴的叹息,
当你微笑的暖意,新鲜出炉,伴着一抹,灵魂的曙光,
冉冉的,将我照射,返老还童,庄生晓梦,
你那玫瑰色的唇,蔓缭着,温柔的火苗,
青云直上眉宇间,佛似头顶,晨曦的微光。
当,有时,我的眼,看不见你,耳边,却萦绕着,你怯生生的音。
嚼舌咬耳,那羞答答的蚊呐,
岸边影,潺潺音,
梦幻中,我们隐约听到,鸟音萦绕。
当我的诗篇,遭人攻击,遭人唾弃,
在你头顶,闲庭信步,
当我痛苦的思绪,沉入你的心湖,
佛似观音玉手之下的,夜的火炬。
当我俩比肩而坐,幽居山谷。
当你的芳魂渺渺,羚羊挂角,稍纵即逝,掠过心灵的窗户,
珠泪盈盈,凝视,一双姐妹花,浪迹天涯,
人间某处子,天籁某恒星,
当你的眼,星火燎原,佛似,菩提树下的火焰。
你那美不胜收的垂青,怎禁得起,长夜未央的熬煎?
当你陡然忆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你想对我笑,泪腺却如三叠泉。
当我的身,我的生命,与你共鸣,软语轻吟,
佛似颤栗的键盘,生生不息。
当你的十指青葱,枕伴着我颤栗的指尖,
佛似性灵的小屋,六指琴,天籁音。
当我凝视着你,噢,我顶礼膜拜的钟情!
当你高贵的气质,泛漾眼帘,
佛似上帝曾经藏身的火棘,
绽射不尽,花火绚烂。
一瞬间,无边温柔萧萧涧,
你的国色天香,日夜羞花闭月,沉鱼落雁,
佛似百朵玫瑰,麝香扑鼻,
羡煞天与地,宁中比丘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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