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会我才闻到自己身上檀香的味道,熏得人发晕。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可无论怎么洗总觉得那味道还是附在头发和皮肤上,死活冲不掉。我烦躁地推了一把放沐浴露这些东西的架子,架子晃了晃,却没有倒。
接下来好几天我走到哪都觉得有檀香的味道缠着我,它像朵乌云一样压在我头上,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阿染打了我一巴掌。我转遍了北京的花店找芍药,可所有花店都告诉我芍药已经过季了,要找只能等到明年。我知道过季了,因为阳台上那两棵芍药叶子都枯了,可我总得找到点什么来冲淡那些阴魂不散的香味。混乱中我想起了那天抱阿染时她脖子上的味道,是一款西柚味身体乳的味道。
那款身体乳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用,没想到现在还在用。最早的时候我总奇怪她喜欢西柚味的身体乳却不喜欢吃西柚,后来才知道她是嫌剥麻烦,之后就是我给她剥,因此练了一手剥西柚的绝活。其实我并不喜欢西柚,总觉得它甜度低,带点的苦味。可现在却无比怀念那股清冽的苦味,于是我买了好多西柚切开放在家里,把所有的沐浴露身体乳全换成西柚味,到了第三天才觉得那股檀香味消下去了一点。整个秋天我只要一推开家门就能闻到西柚的味道,后来温度一低,西柚那股苦的味道更明显了,又凉又苦,总让我想起霜降之后的山里。说来也讽刺,很久之前我想把阿染的墓迁回北京,看她方便,不用再几个小时的车偷偷摸摸的回她老家去看,现在她好端端的在北京生活着,我却很难再见到她。
说真的,一开始我确实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恨我,那两天只要一想到她用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我我的心就火烧火燎的疼,后来想了想慢慢明白了,我们在一起最后一年几乎整年只见了不到二十次,每次她给我发信息我都是过很久才回,也不是真的不想回,是没时间,彩排完或者拍完戏基本都四五个小时过去了,回的时候也都是深夜,她睡的浅,被我吵醒就很难再睡着,更何况之前她被曝光那次我没及时赶回去,不安和恐慌几乎把她压垮,这些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从没跟我说过,我也顾不上问。回家呆的时间也不长,一两天,吃顿饭睡一觉就过去了,偶尔看她很疲惫的样子我总以为是工作太累了,就想让她把工作辞了,也好少被人盯着。她不愿意,我也就没再勉强,只是不断的往她卡里打钱。那张卡她一直没有用过,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收拾她“遗物”的时候这张卡压在梳妆台的镜子下面,和很多年前我把她从那个男人身边带出来时一样。 后来我查这张卡,发现她一分钱也没用过。我当时想,她怎么这么狠。
最后一次吵架的画面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回家,躺在她腿上吃苹果,家里的电视随便放着点什么,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知道怎么就开始放娱乐新闻,第一个画面就是我和一个女明星走红毯的画面。那个女明星挽着我的胳膊,微笑着和我说着话,本来是例行公事的,结果到红毯合影的时候她靠在了我肩上。
说真的,那时候我下意识的想推开她,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总得给她留个面子,于是我咬牙忍了,平常人可能没觉得什么,但阿染当时腿上的肌肉就都绷起来了。
我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赶紧把她揽在怀里解释,都是逢场作戏,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我怀里软软的说相信我,她冷着脸盯着我的眼说,你们都说自己有分寸,结果呢。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我自然是清楚的,是那个男人,当初还是我把她从那个男人身边带出来的。她这个字眼挖出了我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我本来就怕她再变直了不要我,她现在这么一说我手都抖的拿不住苹果。
我把苹果狠狠一摔,别把我和他比!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阿染还是那样盯着我的眼睛,眼里的冷意都能把我冻住,她说,你和他,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什么逢场作戏,什么爱意满满,什么不能离开我都是虚的,最后还不是上了别人的床。
她之前也说过这话,不过那时候是强忍着眼泪,我都能看出来她的痛苦和不舍,但现在她语气平静,眼里没有一滴泪,仿佛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这样的平静和冷漠把我激怒了,我口不择言的说,和别人上床怎么了,多的是人想和我睡一觉!
她听到这话竟然笑了,行啊,你去吧,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说完她就进卧室了,把门一摔,之后我听见门落锁的声音。我也在气头上,狠狠踹了电视柜一脚,烦躁的躺在了沙发上,到后半夜气消了我才想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妥,说句难听的她本来就是被我拉上贼船的,要是没我的话说不定她现在过的也很不错,更何况她从头到尾没一点错,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吃醋生气不是应该的吗,错的是我,我的绯闻三天两条出,总是挂在头条。我想进去哄哄,又没脸见她,只好等到天亮拿备用钥匙进去悄悄看了一眼,天亮之后我去工作,她还没醒,我就想早点收工回家,晚上带她去吃好吃的,结果呢,就接到她的死讯。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进去道个歉说不定也就没后边这些事了,她不会去西藏,不会认识林疏桐,不会有中间空白的那几年,刚知道她去世的那几年我总是想就算她和我分手我也能接受,可是现在呢,说什么也没用了。
所以她恨我我完全能理解,都是我自己作的,人家把好好的一颗心捧到你面前,怜你爱你,甚至因为你被那么多人骂,她只希望你好好爱她,结果你不但没好好爱她,还往人家心上捅刀子,人家最后不要你了你也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说到底,都怪你。
那几个星期我身上总带着西柚味,其实不仔细闻西柚还是清甜的,和我的气质很不搭,王亦良见我总是问我是不是找了个甜甜的女朋友,我每次都说没有,但他下次还是会问。某天林疏桐给他打电话让他叫几个小混混去她们医院堵人,王亦良一听热血沸腾的,西装一脱就开始打电话,规矩了几个月终于可以放开身手干一架了。
林疏桐在的科室因为比较特殊总是会发生医闹,开始林疏桐还能忍忍,毕竟她爸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惹事,不能暴露身份,所以科里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医生,规规矩矩给人看病,不惹事,不收红包,除了脾气爆点没什么缺点,某次有病人家属直接堵到她诊室门口闹,非说是林疏桐把病人治死了,要林疏桐赔钱。那个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林疏桐给他做了一宿手术最后还是没救过来,家属摆明了就是来讹人的,叫了一帮人来闹,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林疏桐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就叫王亦良找了几个小混混把家属打了一顿,对外只说病人的某个侄子良心发现,劝大哥别讹钱了大哥不干,这才打起来。本来消停了几个月,今天又闹上了。
我们赶到的时候两拨人已经在医院里打起来了,王亦良把西装往我手里一塞也打算进去插一脚,我赶紧拦住他,别到时候把你也打了。话音未落不知道哪来的砖头直直的落到王亦良头上。王亦良捂着流血的头骂我,你这嘴也太灵了吧。
最后检查了一通幸亏没脑震荡,好好养两天就行了,我们俩这才去找林疏桐,谁知道一打听说林疏桐住院了,被病人家属扎了一刀,幸好家属不是什么专业杀手,林疏桐身手也还行,只扎到了肩上。王亦良兴冲冲的跑到医院门口买了个果篮,她被打这事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啊,走走走,咱们去看看她。
我当然跟着去了,因为有可能看到阿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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