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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扛一担如山重，泪漫双眸更色凄。人狗互为心上肉，影身恰似枕头妻。
一只憨态可掬的的狗狗，它的名字叫做“小黑”
01
那年，儿子上幼儿园，我和老婆刚刚入职一家新公司。新公司项目刚启动，一大堆事情需要去处理，我和老婆都属于技术骨干，老板给我们开出的薪水不算低，但工作量也不小。有时候为了赶生产进度，忙得焦头烂额，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每天接送儿子上学就成了大问题。
幼儿园放学比较早，经常碰到这样的情况:正在开会，但接儿子的时间到了，只能很尴尬地向老板请假。这样的次数多了，老板也会有意见。于是我们商量，不行把父亲从老家接来，帮忙接送儿子上学。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一直一个人待在老家，我们兄弟都在外地，对父亲说想去哪个儿子家都可以。但固执的父亲也表了态：他哪里都不去，就待在老家。最后我们都没能说服老父亲，无奈只能随他。我们都知道，父亲年龄大了，他不愿意离开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他待在老家，就感觉母亲还在。
我知道我一个人肯定说服不了父亲，于是我发动兄弟，亲戚一起劝说父亲，最后父亲终于同意来帮我们接送儿子。
父亲来的时候，我去火车站接他。父亲从车站走出来的时候，除了肩上的背包，怀里还多了一个小小的纸箱，只见父亲很小心地抱着。我很好奇地问父亲纸箱里是啥？父亲看着我乐了：“我给咱孙子带了一只小狗！”说着父亲打开盖子，一只小脑袋从纸箱里面探出头来，两只小眼睛惊恐地瞅着陌生的我。浑身乌黑、肉乎乎的，看到它憨态可掬的样子我也乐了：“不是火车上不让带狗吗？你咋带来的？”我有点好奇地问父亲。“是啊！安检的时候被发现了，不让带，我就求工作人员，说了好多好话，最后才答应让我带它上车，还一再叮嘱我要看管好它。”父亲一脸的自豪。父亲接着说:“上次你打电话时我听到诚诚(儿子小名）说让我给他带条狗，这狗是你二婶家的，出生才半个月，我给他挑了一只最好看的，诚诚肯定会喜欢的！”说完，父亲摸着纸箱里的小家伙，看着它似乎刚刚的话是说给它听的。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当儿子知道父亲要来接送他上学时，有点很不情愿。我知道儿子特别喜欢小狗，于是给他说让爷爷来的时候给你带一只小狗。当时只是就那么一说，没想到父亲却还当真了。
儿子放学回来后看到父亲带给他的礼物时，开心地在地上又蹦又跳。还给这个小家伙取了个名字叫“小黑”。从此家里就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
02
小黑陪儿子度过了快乐的幼儿园生活
从儿子能记事起，他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对父亲很陌生，自然也没啥感情。不过，小黑的到来，给爷孙俩之间的感情改善不少。儿子兴奋地问父亲关于小黑的一切，父亲呢，很乐意很耐心地给儿子讲小黑的故事。看到爷孙俩相处得不错，我之前的顾虑也打消了，感到特别欣慰。
幼儿园离家不远，就两站路。父亲不会骑车，我刚开始打算是让爷孙俩坐公交车的。小黑来了之后，父亲建议儿子步行去学校，儿子开始不愿意，但听说有小黑陪伴，儿子很开心地答应了。于是，每天都会看到这样的情景:父亲背着手走在最后，儿子和小黑走在前面，一路上他俩追逐戏耍，父亲则一件脸开心地看着他们。到了学校后，父亲就和小黑在学校附近溜达几个小时，然后接儿子回家。我曾经劝过父亲让他送完儿子后就回家。父亲说：“回家来了也没啥事，中午接孩子的家长太多了，他提前到学校门口，儿子出来后就可以马上看到他，这样他自己也放心一点。”
时间过得飞快，父亲来了都快一年了。儿子马上要上中班了，小黑也变成一个结实的小胖墩。父亲、儿子还有小黑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从家到学校的这条路，他们走过无数遍，从春天柳枝冒出第一个绿芽到冬天飘落的第一朵雪花。每到上学的点，小黑总是第一个冲下楼，在楼下等候爷孙俩下楼。在路上，它兴奋得就像个孩子一样，欢快地往前奔跑着，突然又回头迅速跑到爷孙俩跟前。摇着尾巴，一会扑到父亲身上，一会扑到儿子身上；一会咬着父亲的裤角扭动着身体，一会又用前抓扑打着儿子的身体。一路上时不时传来爷孙俩爽朗的笑声。儿子进入校门后，小黑就一改路上的兴奋劲，变得特别乖巧，静静地卧在父亲身边，偶尔会抬头看看父亲，眼神中充满着爱恋，然后陪着父亲一起等待儿子放学。
转眼儿子马上幼儿园毕业了。毕业典礼那天，我陪同父亲一起去幼儿园参加儿子学校举行的文艺汇演。儿子被学校选为节目主持人，当父亲看到儿子站在台上非常自信地主持节目时，站在父亲身边的我看到父亲使劲拍着手为儿子鼓掌。节目结束的时候，我发现父亲在偷偷地抹眼泪，我知道他一定是为孙子的优异表现感到特别的自豪！
三年里，生活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优秀的儿子进入了当地最好的小学就读；经过努力，我也晋升为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但父亲的身体却越来越差，经常感到胸闷气短，带他去医院却没发现有什么毛病。我突然发现，虽然这三年我和父亲一起生活，由于忙工作，几乎和他没有坐在一起好好交流过。我知道父亲并不开心，在当地他没有朋友，他听不懂当地人的方言。当儿子去了学校，我们去了公司，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三年里，只有小黑与他形影不离。
有好几次看到父亲站在阳台，望着窗外发呆，眼神中充满着孤独和思念，我知道阳台正对着的是老家的方向。
儿子就读的小学离家有七八公里的路程，儿子只能坐公交车去学校了。有一天晚饭后，父亲突然走进我房间让我帮他买一张车票，他想回老家看看，顺便给母亲上个坟，他说好几年都没去母亲坟头了。我感到有点突然，但又在我预料之中。我劝他留下来，但他执意要走。他告诉我，他就去老家看看，过段时间就回来了。我知道父亲在骗我。
03
父亲说:小黑虽然是一只狗，但它什么都懂，就跟人一样，就差不会说话罢了。
父亲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小黑。他说让小黑留下来陪着儿子，说我们周末都上班了，留儿子一个人在家特别孤单，小黑在也算有个玩伴了。
小黑似乎知道父亲要离开了，在我开车送父亲去火车站的时候，小黑跟着车跑了一路。我停下车它也停下奔跑；车一启动它就疯狂地在前面跑。无论我怎么吓唬，它都没有回头的意思，无奈只好让它上车。
当父亲转身走向车站检票口时，小黑像疯了一样趴在窗户上望着父亲的背影，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用前爪使劲拍打着车窗。直到看着父亲背影在车站消失，才安静下来。我瞅了它一眼：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子，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父亲走了之后，连着好几天小黑都显得无精打采，只有看到儿子从学校回来时的那一刻显得特别高兴，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它都蜷缩着身子躲在它的小窝里不出来。
第5天的时候，清晨我刚打开房门准备上班时，小黑突然从我身后闯出来，箭一般的冲出房门，一溜烟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最后我在儿子幼儿园门口找到了它。看到我时，它轻轻地摇了摇尾巴，并没有起身向我冲过来，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那是它和父亲以前经常坐的地方。我走上前，它站起身子，用两只前爪抱着我的腿，抬头看着我。我看到它眼角有泪水流过的痕迹，它的眼神中充满了忧郁，似乎在向我乞求，又似乎在埋怨我。
父亲回去后，经常在电话里问起儿子，问起小黑。他说特别想儿子，他经常在乡亲们面前夸奖儿子，说他孙子当着学校几百人的场面主持节目。
父亲走后，小黑白天只能被锁在家里。后来小区工作人员反映，我们上班后，小黑就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一直不停地嚎叫，已经严重影响到邻居的正常生活了。
于是我决定将小黑送回老家。那是一个周末，我和儿子还有小黑向老家出发了。这一天距离父亲回去已经整整过了大半年了。
当小黑远远地看到站在村口的父亲时，它就急不可待趴在车窗上想要下去，眼神里闪着喜悦。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肉墩墩黑油油的身体就从车上跳下来，由于太急一下没站稳，整个身子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然后连滚带爬就扑到父亲怀里。父亲抱着它，它就像个撒娇的孩子，用舌头在父亲脸上舔着。那亲热劲，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好朋友重逢一样。
令人可喜的是，这半年来，父亲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气色也特别好，胸闷气短的症状也消失了。父亲开玩笑说，还是农村好，哪里都不去了，就待在老家等着哪一天闭眼吧！
把小黑留在老家，儿子也有点舍不得，毕竟小黑给他的童年带来了太多的欢乐。临走时，儿子哭了，他把小黑搂在怀里，用脸蹭着小黑的身体，小黑就像一个懂事的孩子，静静享受着儿子带给他的爱抚。
我们走后一段时间，父亲告诉我，小黑每天都和他形影不离:他去街上买东西，小黑就在他前面奔跑着给他带路；他晚上去给麦子浇水，小黑就在漆黑的夜晚一直陪在他身边；哪怕是父亲上个厕所，小黑也会静静的坐在外面等候。每天晚上，父亲在家里看电视，小黑就窝在他身边，直到父亲关灯休息，小黑才安静地进入睡眠。
父亲说，别看小黑是一只狗，但它和个人没啥区别，就差不会说话，他们之间的交流就一个眼神，小黑就明白父亲接下来要做什么。
2019年的冬天，父亲因为身体不适住进了医院。接到消息后我马上驱车赶到医院。当天晚上父亲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非常成功，父亲脱离了生命危险。第二天早上，父亲醒来后突然对我说:“小黑还在家里，一天多都没吃东西了。”父亲赶紧让我打电话给二婶，让她帮忙给小黑弄点吃的。没过多久儿婶就打来电话告诉父亲，小黑不见了。
一周后父亲出院了，回到家后却没有看到小黑的身影。听村里的人说看到小黑和村里的流浪狗在一起；也有人说看到小黑整天在街上乱转悠。父亲显得闷闷不乐，他非常后悔走的时候没有安顿好小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父亲一再叮嘱我别把这件事告诉孙子，他怕孙子知道了会伤心。
后来有一天父亲打电话兴奋地告诉我小黑回家了。
父亲说小黑瘦了整整一圈，全身特别脏，回来的时候有一条腿还受伤了。小黑的突然回家让父亲又激动又心疼。他给小黑洗了澡，帮它梳理好凌乱的毛发，小心翼翼地给它处理伤口。
有人告诉父亲，父亲送往住院的那天，看到小黑追着父亲坐的车跑了很久很久，最后可能由于体力不支而在半路迷路了。我突然在想小黑消失的那段时间，也许迷路后它仍然继续寻找着父亲，一路上靠吃垃圾为生；也许在这期间又遇到了流浪狗，遇到了坏人并发生了冲突导致它的腿受伤了。最后寻找父亲无果，它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回家的路。
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但小黑受伤的腿却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夕阳西下，余晖撒在父亲那有点微驼的背影上。村口的小路上，父亲背着手走着，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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