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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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喜

(1)

许小妹喜欢上赵广白那年她刚好十七岁，在西图一中念高三。那时候许小妹学习成绩很好，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三。但许小妹的身材有点微胖，留着齐耳的短发，也不太会打扮自己，班里的坏男生叫她许小胖。

在老师与父母眼中，许小妹安静乖巧，待人有礼貌，学习成绩又好，具备了好学生具有的一切特质。但许小妹眼中的自己却是胆小敏感，容易紧张，尤其不满意自己的身材。男生叫她许小胖的时候，是她最自卑的时候，尤其当着赵广白的面叫她许小胖的时候，她恨不得马上从人间蒸发。

许小妹最羡慕的是班上有个叫崔明美的女生，在她眼中，崔明美是完美的。崔明美的身体是全班乃至全校发育的最好的，脸型与五官也是精致的无可挑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崔明美的学习成绩不好，几乎每次考试成绩都在后几名，但在许小妹眼中，如果给身材、样貌、学习成绩排序的话，学习成绩会排在最后面。

许小妹至今想不起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赵广白的。她记忆最深刻事有两件，一件是在一个傍晚，赵广白抱着篮球从教室门口进来，满头是汗，他随手用小臂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阳光他的脸上，五官棱角鲜明。

那一刻许小妹感觉赵广白会发光。后来崔明美告诉许小妹，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感觉那个人会发光，不止赵广白会发光，她眼中的舒肯的也会发光。

另外一件是许小妹亲眼目睹赵广白和他的四个弟兄与另外一个学校的二十多个人在野湖上打架，对方五个打一个，赵广白被打倒在地上。许小妹准备去救赵广白，但被正好路过的母亲拦住，硬拉回家，路上许小妹趁母亲不注意，在小卖部打电话报了警。

那次赵广白被学校记了处分，要不是他父母有点权势，就被开除了。

这两件事的发生让青春期的许小妹掉进了爱情的漩涡，翻开书全是赵广白的影子，上课的时候眼神会不自觉的望向赵广白。很多次她都想和坐在她不远处的赵广白说说话，但两人的生活完全没什么交集，加上赵广白的哥们叫她许小胖，拿她打趣给她造成的自卑感让她更不敢接近赵广白了。

六月二十二号，这个日子许小妹很难忘，对她而言这一天也很重要，后来，每到这天，她总会想起她少女时期深深爱过的那个少年，然后在心底默默说一声，生日快乐。

那天放学后，整个教室就只有许小妹和崔明美了，这时崔明美走到许小妹面前，对许小妹说，我跟你商量个事呗。许小妹一脸诧异的看着崔明美，在她的想象中，崔明美这样的人是不屑搭理她的。

许小妹看着崔明美精致的脸和耸起的胸部走了神。她想，崔明美长这么好看，得有多少男生喜欢她啊，长这么好看，这辈子应该没什么遗憾了吧。直到崔明美推了许小妹一下，许小妹才回神过来。

商量什么事？你说吧

往后放学后你帮我辅导一下数学呗，我们班数你数学最好了，不对，应该是我们整个学校数你数学最好了。

关于崔明美要和她商量什么事，许小妹心中有很多想象，每种想象在心底也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但崔明美找她补数学，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记忆中，崔明美是不在乎学习成绩的，是什么让崔明美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她很好奇。

你怎么忽然要学数学了？你以前不在乎这些的。

你问题怎么多，你就说帮不帮吧

我要说不呢？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时间也挺紧的。

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会回报你的。

你怎么回报我？说说看。

我可以教你化妆，打扮自己，最重要的是，你不是喜欢赵广白嘛，我可以帮你把他搞定。

这个回答又是在许小妹的意料之外，她喜欢赵广白这事儿，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甚至都没敢写在日记里，因为妈妈会偷看她日记。

谁告诉你我喜欢赵···谁告诉你我喜欢他啊，我才不喜欢他呢。

对于许小妹来说，赵广白这三个字对她有着巨大的意义，说出这三个字也显的有些困难，所以她把赵广白改口成了“他”。

你看赵广白那眼神，都喷火了，再说，我是什么人啊，班里谁喜欢谁，谁讨厌谁，我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吗？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别不承认。我跟赵广白关系还不错，所以你要是想和赵广白在一起，我是帮你的最好的人选。

好，我可以帮你辅导数学，但你要告诉我原因。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为了公平，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我要认真学习的原因，我喜欢舒肯。

你喜欢舒肯？

对，我喜欢他，准确的说是暗恋他。

如果说许小妹在学习方面还有竞争对手的话，那就是舒肯了。舒肯人长得标致，性格内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所以朋友很少，最好的朋友也就是赵广白了，因为舒肯的妈妈是赵广白的舅妈。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开始补习，现在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好玩的地方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2）

崔明美带许小妹一家KTV包厢，包厢里面坐满了人，大多是许小妹熟悉的脸孔，赵广白坐在沙发中央，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大蛋糕与一堆绿色啤酒瓶。

大头看到崔明美来了，说，你怎么才来啊，大伙都等你呢，哟，许小胖也来给我们大哥过生日啊，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大哥了。

大伙一阵哄笑。

许小妹满脸通红，转身要走，被崔明美拉住。

滚一边去，是我带她来的。你隔三差五的没事就来找人家许小妹套近乎，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你就算对人家有意思，人家也看不上你，人家可是上清华北大的主，你配不上的。

大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大伙又是一阵哄笑，赵广白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俩就不要吵了，算是给我个面子。

好，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另外，今天我还要当着大家的面说，你们以后不能给许小妹起绰号，以后谁跟许小妹过不去就是跟我崔明美过不去。

美姐越来越厉害了，那大家就听美姐的，以后就别再欺负许小妹小姑娘了。

谁是小姑娘啊，我已经不小了，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今天是你生日，我也没准备什么生日礼物，那我就陪你喝酒，陪你喝个够。

许小妹拿起桌上盛满的一杯酒。对赵广白说，我干了，你随意。许小妹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酒。

可以啊，平时都没看出来，还以为你们这些学习好的平时都喝露水呢，原来喝酒也这么厉害。大头说。

这不是他生日嘛，是个特殊的日子，怎么能和平时比呢。

赵广白拿起一杯酒，对许小妹说，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以前虽说在一个班，但不了解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朋友了，这杯酒我干了。许小妹又从桌上拿起一杯酒，说，我陪你。

崔明美凑到赵广白身边说，舒肯呢，他今儿怎么没来啊。赵广白说，他回家看书去了。崔明美说，不行，我也要回家看书了。赵广白说，你没事吧，平时没见你学习这么积极。崔明美说，一分钟不学习就赶不上人家了，我先走了，你帮我照顾好小妹啊。

那是许小妹有记忆以来最放肆最痛快的一个晚上，她不知道人间还有这种滋味的快乐，胸腔中的血液流的很通畅，眼里只剩下眼前的人，大概只有坐在爱人的身边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散场的时候，许小妹已经喝了很多，赵广白送许小妹回家。从KTV到许小妹家要走中光路，以前许小妹总觉得中光路很长，要走很长时间，但和赵广白走的时候，中光路就短了很多，仿佛走几步就到了。

到半路的时候，许小妹酒醒了一半，看着赵广白被路灯映着的那张英俊的脸，许小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决定向赵广白表白，她不知道说了两人的关系会朝哪个方向发展，但她知道，这大概是她最具有勇气的一次了。

许小妹用十几秒在心底打了草稿，但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许母向她走了过来，

许母从赵广白手中拉过许小妹说，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酒味？又看着赵广白说，你是谁？你把我们家丫头怎么了？她从来不喝酒的。许小妹说，他是我同学。许母忽然眼睛一亮，说，我认出你了，你就是前几天在野湖上打架的那个小流氓吧。许小妹说，妈，你说什么呢，他不是小流氓。许母严厉的说，整天不学习就知道打架，怎么不是小流氓。

那晚许小妹一整晚没睡着，与赵广百刚刚建立起的稚嫩的关系让母亲这么一搅和，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她决定给赵广百写封信，跟赵广百道个歉，然后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有些话既然当面说不出口，那就用文字来替代吧，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有文字，真是给内向含羞的人开了一扇窗。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许小妹把信递给赵广白，但没想到的是，信被一旁的尤丽躲了过去，尤丽大声的读着信上的内容，许小妹去抢，可是怎么也抢不过来，这时崔明美一把抢了过来，但是抢过来的时候，信已经被撕碎了。

尤丽阴阳怪气的对许小妹说，你们这娘两也够厉害的，一个说我们家广白是小流氓一个又来道歉，唱的是哪出啊。赵广白大声的说，尤丽，你不要再说了，这事和你没关系。崔明美赶紧接上话，对啊，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家广白都没有说什么，你多管闲事。尤丽说，我喜欢他，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要管。赵广白看了一眼眼泪快要逼出眼眶的许小妹，拉着尤丽走出了教室。

（3）

二模成绩出来，崔明美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分数，尤其是数学，考了一个史上最高分。但崔明美却不开心，她梨花带雨的告诉许小妹，舒肯在谈恋爱了，对方不是她，是比他们高一年级的学姐，学姐考上了清华，两人约定好，等舒肯考上清华，两人就公布关系。

舒肯在班上几乎不跟人说话，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看书。崔明美几次没话找话的搭话，都被舒肯冷了回来。渐渐的，崔明美喜欢舒肯也就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崔明美为了舒肯在努力的学习也就成了坏男生打岔的笑料。崔明美决定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她要向舒肯告白，当面告白她有点不敢，她决定先写封情书看看舒肯的反应，看反应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崔明美花了几天的时间写了一份情书，又请许小妹润色了一下，然后等下晚自习全班同学都走后，许小妹在教室门口把风，崔明美准备把情书夹到舒肯的书本中，但就在崔明美放的过程中，他看到舒肯的日记本，一个精致的纯色的牛皮纸本。崔明美知道偷看别人日记是不好的，但她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

日记本的扉页贴着一张女生在清华门拍的照片，虽然样貌不及崔明美，但也清纯可爱。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在清华园等我。崔明美翻开日记，里面的每一篇都和这个女生有关，工整的句子和娟秀的字体让崔明美看的有些心碎。直到许小妹催她，她才醒了过来。

有个绰号为“大棒”的小混混一直喜欢崔明美，当他知道崔明美喜欢舒肯后，就认为是舒肯主动勾引的崔明美,所以在下晚自习后，他就和一伙人围堵了舒肯，开始对舒肯一顿拳打脚踢，这时正好赵广白经过，就和大棒打了起来。大棒他们下手非常的狠，赵广白被打的满脸是血，赵广白情急之下拿起手边的一块砖头，打在了大棒的头上，大棒随即昏了过去。

过了三天，大棒还是没有醒。大棒的家人非常的有背景，他们把赵广白告上了法庭，后来赵广白的父亲动用了很多关系又赔了很多钱，赵广白才免了牢狱之灾。但赵广白还是被学校开除了。

许小妹是过了几天在知道赵广白被开除了，她一直在等待赵广白能来上课，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翘着二郎腿，阳光从最靠边的窗户照在他的脸上，皮肤被罩上一层金色。许小妹也曾求过她的父母，老师，求过一切她能求到的人，求他们帮帮赵广白，但大棒家势力太大了，没人敢帮没人能帮。

许小妹也去找过赵广白，但赵广白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南方跟他的伯父做生意。那段日子，许小妹总是会在半夜梦到赵广白，梦到赵广白刚打完球满头是汗的样子，梦到赵广白在野湖上跟人打架的样子，梦到和赵广白肩并肩，步伐一致的走在中光路上的样子。

（4）

高考过后，许小妹去了北大，舒肯去了他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清华，崔明美去了美国读大学。分开三年后，大家也就很少再联系了。

大二的时候，许小妹谈了一个男朋友，是体育系的，打球的样子像极了赵广白。大四的寒假，许小妹带男朋友回家，下飞机后，打了一辆出租车，而开车的正是赵广白。

此时的赵广白脸上饱经风霜，看起来像三十多岁，和同龄的许小妹一点都不搭。先是许小妹认出了赵广白。许小妹几乎用颤抖的声音说，你是广白？坐在驾驶座的赵广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努力掩饰激动的声音说，你是许小妹？许小妹点了点头，赵广白又说，你现在长这么好看了啊，你不说，我都认不出你了。许小妹看着满脸沧桑的赵广白，心里涌上一阵难过，说，你还好吗？赵广白用欢快的语气说，挺好的挺好的，听说你考到北大了，对了，你旁边这位是？许小妹说，我男朋友若水。赵广白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

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话，车穿过一座座的高架桥，一条条熟悉的街道，一幕幕亲切的场景映入许小妹的眼帘，许小妹控制的不住的哭了起来，若水帮许小妹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然后搂在怀里，赵广白通过后视镜看到哭成泪人的许小妹，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下车后，许小妹说出了那句她四年前就想说出的话，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赵广白说，你男朋友···。许小妹说，他没关系的。赵广白说，那好啊。许小妹说，那就明天吧。赵广白说，好啊。

第二天，许小妹和赵广白来到了离西图一中不远的一下小餐馆，以前许小妹和赵广白也经常来这吃，只不过许小妹是和崔明美，赵广白是和他的一帮兄弟，两人从来没有同过桌。

赵广白叫了几瓶啤酒，许小妹说，你开车就别喝酒了，赵广白说，今天和你吃饭，我不出车。许小妹说，那好，我陪你喝个够。

一个多小时候，两人渐渐的喝高了，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没那么拘束了。赵广白告诉许小妹，他这几年生活变化特别大，刚被学校开除没多久，他父亲就被双规了，接着就蹲了监狱。他伯父因为走私，也被抓了起来，他在金钱面前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没有被抓起来。后来，母亲又生了大病，他只能从南方回来照顾母亲。由于没找到特别合适的工作，索性就开起了出租车，等过段时间就带母亲去南方，南方的气候好，有利于母亲养病。许小妹刚想说话，被赵广白制止了，赵广白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那个男朋友不错，你和他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过去了。

那天分别后，许小妹就再也没有见过赵广白，听说是去了广州，后来又听说出国去非洲了。对于许小妹来说，无论赵广白去哪，赵广白对她来说都是生命中一个特殊的符号，一段难忘的记忆，一道刻在左心房上的抹也抹不去的印子。

（5）

舒肯被送到美国去当交换生，崔明美在纽约的街头意外遇到了舒肯。舒肯看上去比高中的时候开朗多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崔明美和舒肯来到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舒肯开门见山的问崔明美，你有男朋友吗？崔明美耸了一下肩说，没有。舒肯开心的说，那你做我女朋友吧。

舒肯的直来直去让崔明美有些不知所措，崔明美还没来得及回答，舒肯又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束花来，然后单膝跪地。舒肯说，我知道你以前喜欢我，现在换我来喜欢你了。崔明美没敢问舒肯高中喜欢的那个清华女生去哪儿了？是分开了吗？为什么为开了？这一连串的问题，她都没有问出口。她有点享受现在的气氛，曾经暗恋的男孩现在就捧着花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这是一件多么梦幻的事情，她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然后向舒肯点了点头。

几年之后，许小妹把她和崔明美的故事写成了一本小说，书的扉页写着这么几句话：

彼时年少，心许一人。

花红柳谢，沧海桑田。

暗恋是一场盛大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