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诗人离世名声噪神童命舛无人晓
“大家好，您正在收看的是‘平城晚间新闻聚焦’，就在前天，在我身后的这座平城桥上，我市著名诗人欧阳空离开了人世……”
“欧阳春老师非常和蔼，代课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是我们同学心中的偶像。”
“……这里是调频98.1，据悉欧阳空生前……”
关掉电视和收音机，谷鸽回到卧室，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把手机连上音响，躺了下来。卧室不大，黑白风格的布局让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电脑桌旁的书柜上摆着几座奖杯和一些部队的合影照。伴随着一首“瑟鲁之歌”浸满房间，谷鸽总算放松了下来。每天的这个时候，是她一天中内心最平静的时刻。
偶然看到床柜边的一本书，谷鸽赶快倚在靠枕上，读了起来。这本书是他下班路过书店买的，作者正是媒体反复报道的欧阳空。其实这位诗人虽然发表了很多诗歌，但还是属于边缘诗人，除了文学圈，大多数人对他没什么印象。听说去年他的诗自费出版了，虽说首印两千册，但几乎没卖出一本，只是送给他学生几本。谁料想，诗人这一走不要紧，让书商赚了个盆丰钵满。听说印刷机连轴转，这诗集都供不应求。
对谷鸽来说，因为诗人姐姐欧阳灵案件的原因，她还读过欧阳空身前未出版小说的手稿，所以，她要比别人更加了解欧阳空，也越来越难以琢磨这个人。
再说这本以白底为封面的诗集，中间是一汪蓝湖水，水上隐约是个“空”字。书右下角是作者用魏体写的笔名：欧阳空。如果你闻一下封面的中间，还真有那么一股清风掠过湖水的味道。据说，这是他生前为爱人调制的一款香水，并要求书商每本诗集都要滴上。
《故乡》
泉水咕咕地流
羊群咩咩地叫
落日照在乡下老家
村口大槐树下，姑娘在翘盼
那心爱的情郎何时才能归来
孩童奔跑在打谷场上
主妇准备着座椅饭菜
戏台下占座的老人们目光凝重
说书人口中的云长就站在眼前
映着金色晚霞
村民们务农归来
扛锄步行亦或赶着马车
聊聊家长里短
亦或说说天气冷暖
夜空的星，亮地深刻
空气撕心裂肺地清爽
广场公映的电影马上要开始了
小板凳上坐着的人们蠢蠢欲动
河湾的月荡漾
在此起彼伏的蛙声中
入梦
枕着土窑的月光
脸颊上溪水冰凉
“喂，你好，是纪委吗？”刚读完一首诗，音箱里传出了谷鸽手机里存的电话录音。听到后，谷鸽火速放下书，蹭地坐起，来到电脑前打开邮件。
这是一封小李给她发的邮件，邮件内容只有一串数据地址链接。迫不及待地打开后，电脑页面跳转到一个视频网站上。打开视频，这正是之前在网上疯传，也被媒体经常引用的那段匿名人拍下的诗人跳河录像。
“上传视频的这个人和那个挂断电话的报警人，还有那个卷毛小伙，难道是……？”谷鸽在小声嘀咕着，打开了一款声音比对软件，截取了视频上匿名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接着把昨天她在公园那个位置同样时间的背景噪声值输入，最后把自己电话的录音数据截了一段下来。点下了确认按钮。
“数据正在比对中……”
这是谷鸽在部队学到的一些技术，当然她懂的不止这些。
“匹配成功！”看到结果后，谷鸽还是摇了摇头，拿出一张笔录档案表。表上贴着一张照片，男士，年纪不大，三十左右的样子，戴着眼镜，目光炯炯有神，头发自然卷。
此人姓纪，名委。正是前几日在平城桥卖扣扣号的那个小子。谷鸽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为什么做笔录时，他没有交代就是他报的警？而且为什么局长不让她继续往下查，虽然她也理解领导的用心，但是女的也是人啊，况且作为队长。还有，到底这个纪委和死者什么关系呢？
这时，电话响了。
“小谷，和你交代个事。”
“什么事，王局。”
“明天你去趟平城大学，上午九点。”
谷鸽听到后，得意地说：“我就知道，这个案子有疑点。我明天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对了，王局，我才对比了一下……”
“小谷，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这个案子已经清楚了。明天有个活动要参加一些，只有一个名额，我给你了。参加完活动，不行好好休息几天吧。好了，就这样！”
谷鸽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微微叹了口气，接着给纪委拨了过去。
“纪委，你好。我是公安局的谷队。明天有空吗？”
话筒对面传来谨小慎微的答复声：“哦，谷队啊。明天上午我刚好有个活动，好像走不开，要不……”
“平城大学,明天上午十点。怎么样？”谷鸽打断了对方的话。
“平城大学？我明天刚好也去，好，那明天见。”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如《诗经》所言，农历七月即将来临，天也将慢慢转凉。对平城而言，属于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近几日，虽说是夏日，傍晚也渐有秋风袭来。
每每夏日夜晚，平城的公园广场边就坐着些纳凉的人们，其中一些患有风湿的老人可以感应到大自然的讯息，这几日晚间腿脚一疼，便手拎马甲早早回家。
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黑暗，谷鸽想起了顾城最有代表的那首《一代人》。
“今天上午，我市企业家马比尔将携手警察局长王潜龙在平城大学宣布一项新举措……”一名记者在小树林边踱着碎步，念着手边的新闻稿。
平城大学是本地唯一的一所大学，办学历史可以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今天的校园，少了往昔的清净，一大早就有几辆直播车缓缓驶入。有些同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团团前来观望，一起打发寂聊时光。
王潜龙，谷鸽最熟悉不过。就是她的现任局长。工作方面不谈，个人的有些事迹还颇为感人。因为他照顾本地的一位无保孤寡老大妈十余年，去年被本地媒体评为“最美平城人”。当然，这个事迹还被省里表彰过。能当上这个局长，很多他的好人好事自然也加分不少。关于他的家人，局里局外都有很多流言蜚语。谷鸽不是爱八卦的人，只听局长说过一次，妻子因为他工作太忙不能顾家而和他离婚，现在和他的女儿一起在国外定居。
王局长当地人可能没听过，但是关于这个马比尔，可以说是名满全城。不光在本地媒体报端，即便在全国，也可以经常见到关于他的报道。据说，这个马比尔，原名马百万。因为事业有成之后，感觉马百万这个名字比较土，而且听人说这个名字有碍他的事业发展。所以，他特意让国内一位知名的风水大师“卧龙先生”执手改名。当然，之所以取“比尔”，按大师的话讲：你天庭饱满，八字和润。中岳丰隆，地阁方圆，正财致富，晚年大发。六爻起卦，财气冲天。实乃不可多得之才。如若按我此意更名，必定前程似锦，财气不请自来，名望通达天下，指日可待也。当然，大师说什么马比尔一概不管，他也没那么多闲暇时间听。光是冲着和世界首富比尔盖茨虽不同姓但同名这一点就够了。果真，此名一叫，好运连连。
这不，校门口刚下车，马比尔就被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持破棍的乞丐拦住。
“大菩萨马比尔，大善人马比尔，可怜可怜吧！”
“妈的！”身后的两名保镖刚要发火，马比尔顶着大肚，挥手让保镖退下，喜笑颜开地问：“你说说，你怎么知道我是马比尔。说的好有奖！”
乞丐眼珠一转，皱纹堆起，随即唱道：“你拍一，我拍一，平城比尔坐飞机 ；你拍二，我拍二，比尔总爱扎小辫儿；你拍三，我拍三，比尔爱穿工作衫；你拍四，我拍四，浓眉眼镜财富痣……”
“打……打住！”站在右手边的胖保镖闪到比尔身前，推了一把乞丐。
“死胖子，没看到前面有直播车！猪脑子！”左手边的廋保镖压低声说道。
胖子惊出一身冷汗，赶紧退到一边，赔笑道“马董，这个……”
比尔没理会胖保镖，对乞丐和颜悦色地说道：“看来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你是哪儿的人？”
乞丐又唱到：“比尔大人眼光好，娃娃才把歌谣赞。鄙人河南汴梁人，天灾人祸把命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因果轮回莫小瞧，太岁当头需低调。”
“哎，马董，这乞丐怎么知道你今年犯太岁啊？”廋高个保镖堆笑道。
“麻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董事长的隐私可以这么透露吗？要是在国外，你已经侵犯个人隐私了，都是要犯忌讳的。”胖子对廋弱的麻杆呵斥道。
“河南人啊！”比尔用河南腔说了一句，接着对廋子说；“麻杆，安排一下，回去我们单位给安排个工作，不是缺个守夜的吗？”
胖子看麻杆，麻杆看乞丐，乞丐忙给比尔把哥叫。正如《老子》所讲：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乞丐是真实亦或演戏，这里面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看的透呢？
话说马比尔的一系列善举早就被眼睛刁钻的记者捕获到，报告转眼就遍布网络。谷鸽用手机看着新闻，突然有人身后拍了一下她。转过头来，原来是王局。
“王局长，我们今天什么事啊？”
“走，入座，一会就知道了。”王局长卖了个关子，在舞台前排坐了下来。不一会功夫，马比尔走过来，和局长握了握手。
“王局，恭喜升迁啊！好好干，我们平城老百姓的安危就交给你们啦！”
“放心吧，马董。这不，我们对这次活动很重视，我们的谷队长也过来参加了。”
“谷队长，真是年轻有为。你们警局可谓新人辈出啊，以后有什么还请谷队长多多关照啊！”
谷鸽见马比尔伸手过来，赶紧握手寒暄。
主持人宣布后，比尔上台开始了漫长的演讲，大概意思就是，借着平城诗人欧阳春的离世，决定在平城大学设立“平城诗人奖学金”云云。虽然讲的时间略长，但不乏幽默，围观的同学不时发出笑声。坐在第二排的谷鸽没有细听，眼睛一直盯着人群外，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也看着她。
围观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她约好的纪委。谷鸽借故离开，走到纪委身边。两人径直来到校园角落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
“纪委，你这棕色的卷发还挺好看的。当初还真没注意。”谷鸽打趣说道。
“我头发是自然卷，我……混血儿。”纪委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哦，混血儿？”
“是的，我妈和一个老外把我生下，后来老外跑了，我父亲又娶了我母亲，也收留了我。”
“昨天电话里你说今天原本也打算过来？是什么事呢？方便讲一下吗？”见纪委眼睛有些红肿，谷鸽接着问。
“今天我们班给春生，就是欧阳春做了一个小型追悼会，所以，不好意思。”
“你是他的学生？”
“不光是学生，还是他的舍友。当然，马比尔的女儿杜雨婕也是我们班的。”
“什么？杜雨婕？马比尔的女儿是雨婕？那为什么姓杜呢？”
“谷队长，你认识雨婕？”
“哦，没有，你接着往下说。”
“听说这个马比尔生性风流倜傥，现在都二婚了外面还有小三。说道雨婕，她母亲和比尔离婚后，她就随她母亲姓了，而且她们早就组建了新的家庭。”
“你外号是叫卷毛？你们宿舍还有一个叫昆明的？”谷鸽不确定地问着。
“这您怎么知道的？按说昆明很少有人知道啊？”
“没什么，才和你一个同学打听到的。对了，上传录像和报警的人都是是你吧？”
见纪委没回应，谷鸽悄悄打开兜里的录音笔，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不去救他呢？”
“我……我承认都是我，但我不会游泳，当时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况且，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公园散步，毕竟我们员工宿舍就在公园附近。”
“日美日化员工楼？那为什么当时没交代呢？”
“我，我怕交代了说不清。我眼睛有点近视，看的不太清。而且，还怕耽误时间配合调查什么的，毕竟我还在试用期，经常请假……”纪委扶了扶眼镜框，接着说：“现在我们潘经理已经对我有意见了。”
这时，纪委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可以接一下电话吗？”纪委恳求道。
谷鸽点了点头，纪委接通了电话：“喂！潘经理，您好。我上午真的有事，到时候一定听您的……”
纪委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手机打开给谷鸽看：“警察同志，能麻烦用下你的手机吗？我的没电了。经理又要我汇报工作了。”
接过谷鸽的电话，纪委走到一颗大树后大声地讲着话。
不一会，王局不知怎么找来了这里，独自走了过来。
“谷鸽同志，你在干什么呢？开会时间都开小差？”见纪委走出来把手机递给谷鸽。王局笑了：“小伙子不错嘛，像个混血儿，什么时候的事儿，不和我说一声。”
纪委听的一头雾水，准备解释，谷鸽拍着纪委肩膀说：“这是我干弟，在这儿读书，顺便来看看。”
“你说的话可逃不过我的金金火眼啊。那不打扰了。”王局说着就走开了。
谷鸽松了一口气，对纪委说：“你忙吧。今天的事，你知，我知。懂吗？对了，记得替我给欧阳春献一束花。”
“那我替欧阳老师谢谢你。”纪委扶了下黑框眼镜，也离开了。
晚上，回公寓的路上，纪委电话响了，打开免提，里面传来谷鸽的声音。
“爸！今天我给您做饭吃。一会到茶馆接您回家吧。”
“鸽子，是不是又有烦心事了。想开点。那我现在就收摊等你。”电话里又传来一位年迈老者的声音。
“好的，一会见，老爸！”
纪委挂掉电话，三步并两步，哼着小曲，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
在一个公寓门前，纪委停下脚步，把灯打开，步入房间。里面不大，一室一卫。床上狼藉一片，衣服堆成了山。当然，房间占地最大的就是电脑，两台主机，大小共五个屏幕。床头对面贴着张大海报，是个外国面孔，带着眼镜。海报下写着一行英文名字:Kevin David Mitnick。
丢掉鞋袜，纪委手刚碰到卫生间的门把手，房间灯忽然灭了。
“难道又停电了？”纪委走向电脑桌，打算取根蜡烛。
突然，黑暗里冒出两个人，没等纪委反映，就感觉鼻子和嘴被什么东西捂住了。
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