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旦睁开朦胧的眼,伸了个懒腰,望出窗外,只见阳光明媚,桃花灿烂,心里感叹道这又会是一个好天气。旁边的被窝已经凉了,知道蓁娘早已起身,大概又是要亲自做早点了。按照朱尔旦脑里过去的记忆,蓁娘应该是亲自去做灌汤包了。这些事情本应让下人去做,但她总是不愿意,无论是起居,还是饭食,她都一一为朱尔旦亲自做好。
朱尔旦心里觉得暖烘烘的,娇妻好儿,夫复何求?但人生一世,总需找些事来做,不然就太过无趣了。
至于昨天发生的事,自是抛之脑后,自地府一游,朱尔旦对一些怪事也懒得追究了。随意梳洗后,他便施施然来到书房,只见两排书架一尘不染,上面虽摆满了书籍,但无外乎是经史子集,而那应考的四书五经更是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怎的少了《诗经》和《论语》?”
朱尔旦正暗自纳闷,一瞥眼却看见书桌上摆放着两本破旧的书,可不就是《诗经》和《论语》么?
这么多的书,也就只有这两本被翻得破破烂烂,其它的无一不是整洁崭新,便知道以前的朱尔旦只会看这两本书,也只能看这两本书了。
再看看自己以前所写的字,虽然不算好看,但总算看得过去,不算差得离谱。朱尔旦暗暗摇了摇头,几乎不清楚自己的秀才是怎么考过来的了。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自己已是全新的自己,可不能再这么憋屈了,不光说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蓁娘和稚儿,也让朱家脸上有荣光,不是么?
朱尔旦一时兴致盎然,立马正襟危坐,端端正正地翻开了《论语》,还大声读了出来。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
朗朗晴空,幽深寂静,桃院飘香,而书声琅琅,更有一番美意。
如此情景,在千百年的时光中,虽显平常,却又十分美好,令人流连。
只可惜,只翻了几页书,朱尔旦便感觉到了困乏,《论语》所蕴含的道理虽然简浅,但深思之下却甚费脑力。
朱尔旦坚持着再往后翻,终究是百无聊赖,于是便放下书,到书架上拿来《周易》和《春秋》,却没想到《周易》所言甚是晦涩难懂,而《春秋》所载之事过于严肃,所谓字字针砭,读来难以一蹴而就。
于是,朱尔旦便又放下这两本书。
“难道我真的胸无才学,不是个读书的料?只能庸庸碌碌过一生?”
朱尔旦越想越不服气,翻开那本破破旧旧的《诗经》,在这里,他终于找到了感觉,越读越有兴致,越看越是入迷。
在翻开一页时,发现书页中夹着一个小袋子,薄如蝉翼,似丝非丝,似布非布,更是透明,清晰可见里面装着两缕头发,以红绳绑缚在一起。
“这是谁的头发,怎么夹在书里?”朱尔旦本想拿开,却发现这一页正是《桃夭》一篇,“这不是蓁娘最喜欢的诗吗?难道这头发是她的?”正想着,忽然听见了脚步声,便知道蓁娘来了,慌忙翻过另一页,大声读了起来。
果然是蓁娘来了,可是蓁娘一进来,并没有朱尔旦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她只让后面跟着的丫鬟摆上早点,便轻声对朱尔旦说:“夫君先来尝一尝吧。”
言语平淡,似乎对朱尔旦早起读书用功的行径早已熟悉不过,丝毫没有一点的惊喜。
“难道我以前真的愚蠢至极,再勤奋用功,一天读来读去,把书翻烂了,也是读不好?”
朱尔旦神情恍惚地走过去,坐下夹起一颗灌汤包,便往嘴里塞,顿时汤汁四溢,烫得嘴巴红肿。
蓁娘一惊,连声唤道:“夫君,夫君。”又倒满一杯茶,给朱尔旦喝下去,见他没有大碍,又是心疼,又是埋怨,说:“夫君怎的这么不小心。”
朱尔旦说:“一时失了神了,夫人不必担心。”
蓁娘看了朱尔旦一眼,微微叹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夫人为何叹气?”朱尔旦问。
蓁娘又看了朱尔旦几眼,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出声说道:“听人说,夫君昨天又与西城的欧阳公子起了争执,不但出手打斗,还动了刀子?”
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蓁娘耳朵里啦?难道是痞三泄露的消息?好家伙,看来还要好好教训一下,再让他敢多嘴。
朱尔旦干笑一声,说:“原来夫人在担心这个?这没什么大不了,你不看我一点伤也没有吗?”说着便捋起衣袖来,让蓁娘看。
蓁娘微微摇头,叹道:“以为夫君有所改变,没想到……唉,终究是天意不遂人愿。”
朱尔旦有些不明白蓁娘话中的意思,说:“夫人在说些什么?”
蓁娘轻声道:“没什么,是妾身多想了。”
说是不在意,其实在意得很,朱尔旦有些不耐烦地说:“好啦,我真的不跟那些人往来了,在路上遇到了也绕路走,好不好?”
蓁娘说:“夫君虽是这样说,其实还是不服气,是也不是?”
朱尔旦放下碗筷,冷笑道:“欧阳昭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吏部侍郎,我不过是个低微的平头百姓,哪敢去招惹他,不服气能成吗?”
蓁娘听了这话,怔怔地看着朱尔旦,神情如同当天初见一般,先是惊讶,又是失望,说:“看来,妾身真是错了。”
朱尔旦看着蓁娘哀婉的神色,像是被惊雷劈中了一般,心中一痛,由不得握住了蓁娘的手,柔声说道:“夫人,我……我实在不知为何会说方才那般的混话……您的良苦用心,我如何不知……只是……我真是个混蛋!”说着重重捶了胸口一拳。
蓁娘抓住朱尔旦的手,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说:“是妾身本不该强求的,夫君不必自责,或许夫君只是读书读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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