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特宁

夜幕笼罩。

      没人知道午夜这座都市正发生着什么，黑暗永远是贪婪、欲望、仇恨以及鲜血最好的遮羞布，罪恶永恒。

就像桌角那杯冒着热气的曼特宁——世界上最浓最苦的咖啡。

      男人坐在桌边，偌大的的屋子只被远处暗红色的壁灯以及男人手中的烟头照耀。浓浓的烟雾不断荡漾，遮住了男人的脸，也遮住了他颤抖的身躯和鬓角滚落的汗。

       “呵，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了吧。”男人缓缓地掐掉手中将要抽完的烟，眉头紧皱，似乎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端起桌上那杯不加任何作料的咖啡，轻轻的喝了一口，让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散开，顺着喉咙流入身体，男人身体的颤抖似乎不再那么明显。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开始喜欢这种苦得让人皱眉的饮品，或许喜欢并不准确，是依赖。

       “最后一次了喝你了，老朋友。”男人放下手中剩下的半杯咖啡，抓起纸巾抹掉头上的汗，然后转身望向前方大床上的女人。

        女人很美。

       是的，女人很美，带着那种一眼便能让任何男人沦陷，化身野兽的妩媚。瀑布般柔顺的黑发，修长完美的身段，仅到大腿根部的黑色紧身吊带连衣裙遮不住动人的曲线，裸漏在外部分更是能让任何人疯狂，或许包括女人。

美中不足的是，女人此时双手双脚全部被捆住，嘴上贴着黄色的胶带，昏睡着。

       然后男人疯狂了。双眼红的像魔鬼，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黑色的布料纷飞，之后便是无尽的蹂躏。

       女人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

       在男人扑倒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或许之前就醒了。但是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声轻哼都没有，就算后来男人解开了她手脚的束缚，撕开了胶布，她依然只是瞪大了双眼，没有任何声音，就像一个死人。

      “啪！”清脆的耳光响彻在寂静的屋内。

      女人的左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嘴角也渗出了一丝殷红，但依旧没有任何话语，屋内只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在不停地回荡，这让他感觉象是在强奸一副尸体。

      又是三下清脆的响声。

     “你为什么不喊！！！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求我饶了你！为什么不像她们几个一样哭着求我放过她们！！你为什————”

      男人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剧烈的痛苦自腹部开始弥漫全身，汗滴瞬间沿着身体洒落。男人痛苦的嘶吼着，自床上翻滚而下，额头撞在了床头柜上，鲜血混着汗水滴落在脚下的地毯上，在灯光的照耀下，像咖啡一般的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虚弱的靠在床头柜上，半眯着眼看着女人从床上起身，就那么赤裸着身体，用纸擦掉身上残留的痕迹，然后端起男人剩下那半杯咖啡喝干，点燃一根香烟，在床边——男人身边坐下，却始终沉默，没有任何报复的动作。

      男人疑惑。

     “我认得你。”女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烟雾之中，清冷的声音之中只有平静淡漠。“在你将我迷倒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是谁，这辈子只有两个男人能让我记住，十年前你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

   男人自嘲一笑，没有追问另一个让她记住的人是谁。因为没有必要；因为他跟女人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浪漫、誓言、约定、抛弃亦或是背叛的桥段；因为只有仇恨。

     十年前，他从某著名警校毕业，凭借着第一的成绩以及灵活的头脑，被分配到了的公安总局。之后那场死里逃生的枪战以及用最后一发子弹击毙大毒枭的功绩，让他一跃成为最年轻的刑警队长。出类拔萃的枪法与机智的头脑都让他觉得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近——当一名好警察，因为他认为的那是最正义的事情，或许曾经认为。

      然后他遇到了那个崇拜她的女孩子，那个纯洁的像花儿一般的女孩子，正直大学毕业的女孩怀着对未来与梦的向往追随着他，相知、相恋。

      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从来不肯相信那么好的女孩，自己那么深爱的女孩会吃摇头丸过量而自杀。

      当他在那座豪华的夜总会找到女孩时，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痛。那般乖巧的女孩赤身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头发散乱，满身血迹，就那样失去了美好的未来。

      他也失去了她。

      但他知道那都不是真的，他看到了死去的女孩儿周围那些年轻人——那些非富即贵的年轻男女。他看到了两个年轻男子嘴角残留口红的颜色——那是女孩儿最喜欢的颜色，因为他喜欢。他当然看到了现在坐在他床边的女人——十年前的女人，或许那时候叫女孩更合适，中指上残留着鲜血，眼神不知是残忍还是恐惧的望着他，就像看一条狗。同样的，他看到了女人身后那个粗胖的男人，他的局长，她的父亲。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自己服用摇头丸过多而死。”这是局长告诉他的话，夜总会封锁了不到半个月便重新开放，他收到了50万，当时的一笔巨款。

       在那个郊外的树林里，他一张一张烧了那50万，烧了三天三夜。

      他递交了辞呈，离开了这座城市，爱上了苦涩的曼特宁，然后开始复仇。

      十年，七条高贵的生命消失在他的手中——四男三女。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残忍的人，但当每一次看到那几个高贵的男人被他踩在脚下，铁一般的军靴一点一点碾碎他们的面骨，让他们在痛苦中死去的时候，就会兴奋地无以复加。那几个惹火的女人在他身下痛苦的呻吟求饶时，他更会狂笑不止。

       或许老天终究不允许他如此报仇的方式，一年前一阵剧痛将他从梦中惊醒——胃癌，很快便到了晚期。

       没有恐惧，或许他一生的恐惧都交给了是个时候。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但却还有那个罪魁祸首，局长和他的女儿，那个女人。

      “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来复仇了。是的，那个女孩是被我弄死的，具体过程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知道。她是我第一次杀死一个人，原因就是当时女孩在路上看我们时那鄙夷的眼神，我让人捉了她。然后她死了，我那父亲保护了我”女人依旧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只是在说道“父亲”与“保护”两个词的时候，咬得很重。

       男人似乎早就知道了事实真相，恢复了一些体力的他望着面前的女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只是为了羞辱之后报复的快感？”男人问的很认真。

       “你觉得我美么？”女人沉默之后突然问出这样一句毫无关联的话。

       “外表真的很美，我想哪怕是女人都会为你动容。”男人一愣，接着看着赤身的女人，说的很诚实。

       “谢谢。”女人突然微微一笑，吐出口中的烟雾，“但是你知道么，十年前你没有仔细看过我，那时候我就很美，比现在还要美丽，所有男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晚餐。”

        男人沉默着，因为他不知女人为何这么说。

       “但是女人的美，多半是由男人滋润出来的，你懂么，就是做爱多，那时候我才十八岁。”

        男人依旧沉默，他觉得她在炫耀自己刚刚成年之后糜烂的生活。

       “是我那父亲。”女人的话如惊天一般，然后并没有给男人消化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亲是谁，但是当年我那同样美丽的母亲带着我来到了这里，遇到了哪位局长父亲。我不知道母亲如何能够那样爱那个禽兽，以至于为了保护他为他顶罪嘴，被执行了枪决。他却没有为她说话半句话，只是死前母亲跟他说，要他照顾我”

       “他确实照顾我了，但是那个禽兽玩了我两年。”女人终于抽完了手中的烟，将烟头随意摔在地上。“那两年我的确不愁吃不愁喝，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是每天晚上我都会洗好澡，穿上各种各样让他兴奋地衣服，然后躺在床上，张开双腿。但是我无法离开他，因为只有在他身边我才拥有一切，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他一个局长，却那么有钱。”

      男人的瞳孔终于缩了起来，他终于明白女人当初为什么会对那个温柔的女孩做那种事，为什么刚才会一声不吭像个死人。

      “但这不是饶恕你罪恶的理由。”男人嘶哑的说道。

      “所以我喝了那半杯咖啡，很苦，而且有毒，当然不是急性的。”

      “那是我这辈子杀的唯一一个人，还是一个那么美的女孩，虽然那时我也不大。但之后的那一年，我没有一次睡踏实过，。”

       男人望着身边的女人，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那杯咖啡里的毒，会让两个人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死去。

       “有些不甘心的是，那个禽兽还没有死。”女人有些不甘。

       “他会死的，或许会死在我们之前。”男人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遥控一样的东西。“我的枪法的确准，但我在警校的专业是拆弹。会拆，自然会安。”

       女人笑了，这次笑的很认真，所以很美。

      “那，让我们再最后疯狂一次。”

      清晨，局长的私人别墅中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然后化作了漫天浓烟。警察在离此不远的一个房屋中，找到一对相互纠缠的男女，两人早已没有了呼吸。桌边，咖啡杯依然在那个角落，只是苦涩的曼特宁不会再填满。

      阳透过窗帘缝隙照在空的咖啡杯上，照射在残留着灰色咖啡粉的杯底。

      但苦的究竟是曼特宁，还是人生，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们不知道。

      因为阳光吹散了一切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