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青怡生下孩子，满周岁后，就和老公渊慈上城市打工。
孩子留乡下由父母照顾，一个月能回家看孩子的次数不多，孩子见了亲爸妈也不会哭着黏人。这也多亏父母照顾的好，孩子很有安全感。
后来，俩人升职加薪，责任加重，经常在假期加班，回家看孩子的次数变少。偶尔想孩子，就打电话，或者视频通话，聊一聊，以解思念之渴。
可孩子和往常一样，抱着视频电话，咿咿呀呀，时而激动，时而心不在焉，好像眼里没有父母的概念。青怡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为人父母，都希望孩子能在自己眼皮下成长。
渊慈看出了青怡的心思，所以他们合计着在这座城市买房。为一家人早日团聚，渊慈不得不辞工，换了薪水更高的工作。
因此，青怡每天几乎见不着渊慈，有舍才有得，渊慈需要更多的时间工作，渐渐，回家看孩子的次数几乎没有，甚至现在已经快半年了，也没回家一次。
马上就是儿童节，青怡心里非常着急，因为渊慈根本没有假期，如果回家，就要请假，请假要扣全勤奖，扣日薪等等，公司很现实，渊慈为了早日买房，不会同意的。
五月底的一天，晚上下班，青怡早早到家，把孩子的照片制成相册集，还订了相框，做了一个照片墙，希望渊慈看到有所触动。
他下班回家后，果然，出租房里焕然一新，对青怡的态度也很好。青怡趁机提出，六一回家的计划。
“上次过年回家看孩子，走的时候，孩子也不哭着要妈妈，我们快半年没看孩子，这样下去，孩子长大疏远我们怎么办？”青怡看着老公的嘴巴说。
“我也想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可一来一回车程几千块，半月工资没了。过了六一再……”渊慈内心愧疚，无法说下去。
“可一年就一个六一，多少钱能换？何况，孩子看别人爸妈都在身边陪着，会有什么感受？！”青怡还在坚持着。
“最近有个大订单，公司极度缺人，你觉得老板会批假吗？”渊慈亮出了最后的防线。
“不批你就辞，你不辞，我辞，我跟你离婚！”倩怡说完，气愤地夺走渊慈手里的相册。
渊慈沉默了，内心还想说什么，语言突然苍白。他想起，年前几次看孩子的场景，当离别的公交到站，他俩上车后，孩子仍在奶奶怀里玩耍，根本不知是谁在离开他，将离开多久。
但他想，很快，就能挣到新房的首付，很快，就能和孩子团圆，很快，就能把孩子永远留在身边。他咬了咬牙，把烟头咬折，躺沙发上鼾声四起。
而渊慈不知，那晚，青怡一人在卧室，抱着空空的双人床，默默哭泣到半夜。
02
第二天，渊慈醒来，发现青怡红肿的眼圈，咯噔！心一下软了。他似乎明白，儿童节值多少钱。
接下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领导办公室请假。开门，领导在看报纸，问，有什么事？他说，想请假。领导说，什么？！他说，请两天事假。领导抬头看看他说，不批！把任务完成，再来说。
他沉默了半天，领导不搭理他，然后就没趣地走了。
晚上回到家，开门，屋里乱糟糟，像地震刚过。他偷偷站在卧室门口，斜眼观察，只见老婆甩开臂膀，像个粗鲁的壮汉，翻箱倒柜，收拾衣服和行李。她难道真得要离婚？！
渊慈着了急，想上去劝青怡，又拉不下脸，就这么别劲儿，一直别着。等青怡把东西都收拾好，拉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瞪了他一眼说，“等我找到新住处，会给你电话，你拿着证件过来把手续办了。”
说完，准备开门，一跃而走。渊慈的清高，再也无处安放，一口气跑到门口，拉紧青怡的手腕，把忍了很久的话喊了出来，“不就是请假吗？我立马请！明天就回家！谁怕谁呀！”
青怡一听，松了行李箱，看着渊慈傻乎乎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噗呲笑了，红唇下，亮一排洁白齐整的牙齿。
渊慈又来到领导办公室，领导仍在看报纸，问，什么事？他说，请假！领导说，我不是不同意吗？他说，看孩子，不能请就辞工。领导抬头看看他说，啥？！……那你去吧，不过，下月免休！
渊慈拿着批好的假条回家，如释重负。激动着，给孩子电话，让他叫爸爸，那时，渊慈非常想听有人这么叫他。
可电话那头，孩子却只会叫，爷爷，奶奶。母亲宽慰渊慈说，等你们回来了当面教他，学得可快。
渊慈突然没了心情，把假条递给青怡，青怡看了看假条，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
03
六一前，渊慈和青怡像环游世界，高铁，大巴，公交，坐了个遍，五脏六腑被高低起伏的路，折腾一天。
终于，晚上到了家。母亲抱着孩子在公交站，等了很久。下车时，青怡顾不上身上灰尘，和满脸的油垢，抱孩子入怀，手指陷入他小小的身躯。
渊慈也站不住了，慌忙说，让我也抱。青怡嘴上答应，可手指不松，渊慈只得欣赏孩子一脸无辜的表情，猜想，孩子肯定在问，这哪儿的小姐姐？把我抱这么紧！
突然，孩子伸出小手，抓青怡的长发，别看手小，揪起头发很疼，青怡把头往后仰，头发一下散乱肩头。母亲见状赶紧伸手抓他小手，骂道，“调皮鬼，这是你妈妈？快丢开！”
小孩没丢开，疼得青怡直叫，“坏宝宝，竟然欺负妈妈。”母亲在左边掰他的小手，渊慈就在右边张开手臂抱他，等很久了。
啪！一声脆响，孩子终于丢开了青怡的头发，呲溜一下被渊慈抱走了，同时，孩子手里却多了个扎头发的皮筋儿。皮筋儿不是普通的皮筋儿，是渊慈专门在玉店买的，上面有几颗很小的玉骷髅头，很别致。
哈哈……一阵大笑，母亲说，“原来这捣蛋鬼，看上妈妈的发圈儿了！”
听了母亲的话，青怡不安的心也放下了，孩子不是嫌弃她，不是不喜欢她，好久不见，大家心里都又敏感又新鲜。
她把捎回来的玩具从包里拿出来，想哄孩子开心，哪知道，渊慈怀里的宝宝，不喜欢新买的玩具，偏偏对她的发圈儿兴趣颇高。可能那是妈妈的发圈儿吧，他才会如此喜欢。
母亲见状，赶紧拉着行李，“走，走，赶紧回家，饭都做好了，这一路肯定吃了不少累。”
时间过得很快，两天的陪伴转眼就要结束。去公交车站的路有两公里远，青怡一直抱着孩子不肯放手，而孩子在她怀里玩着发圈儿不放手。母亲劝她，让我来抱吧，你还要坐车，有你受的累在后头。
“妈，让我抱到车站吧，我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不多。”青怡坚持要抱，天太热，分明看到阳光下，她额稍上有晶莹的汗珠，等到了公交站，青怡的胸前浸透了汗水，黏糊糊的，貌似要把她和孩子黏在一起，永远的。
车来了，渊慈卖力把母亲打包好的土特产装上了车，然后是行李一点一点都上了车，回头看他们，只见青怡还抱着孩子不肯放手。
公交司机摁了下喇叭，滴滴！渊慈在车上紧张又尴尬，一车人，正在车内忍着热的熏蒸，他从车窗探头喊，“青怡，还不快上车，都等急了！”
母亲见状，伸手拿走孩子手里的发圈儿，从青怡怀里抱走了孩子，等青怡上车后，把发圈儿偷偷给她。车上实在太热，青怡趁势用发圈儿把头发绑了个马尾，窗外的风吹来，凉凉爽爽的。
公交车发动了，母亲教孩子摆手说再见，那时青怡正面朝车内买票，没往窗外看。
可突然，孩子不知名地哇哇大哭，撕心裂肺！渊慈和青怡扭头看怎么回事，也吓了一跳。可连再见也没来得及说，车就走远了。
青怡还在窗口扭头看，到底怎么回事？只见孩子在奶奶怀里往外挣扎，奶奶偏胖，身体也不好，拦不住，就放开了孩子。孩子的小腿，瞬间像上了轮毂，跑起来，朝着公交车走远的方向，边哭边跑。
青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大叫不忍，忽然一个拐弯，消失了孩子的影儿。可孩子的哭声还在呢。
车消失了，孩子停住，不跑了，蹲在地上哭，奶奶终于追上他，弯腰准备抱他起来回家。忽然，从拐弯的地方走出两个人影，青怡和渊慈又回来了！
青怡老远就瞅见了孩子，疯狂地朝他跑，不久后，她紧抱住了孩子，一边给他擦泪，一边自己泪流满面。孩子像她刚回来一般，又在安静地扯妈妈的头发。
孩子从来没有哭得这么痛，也许他真的长大了，懂得什么是离别。
04
母亲不得不提议，都先回家，等孩子睡了，他们再悄悄地溜走，这样孩子就不哭不闹了。
就这样，那天拖了很长时间，他俩才脱身，像偷鸡摸狗一般，反倒不是回来看孩子。不过，母亲带孩子确实有一套。坐公交没多久，青怡给母亲电话问情况，果然，孩子没有哭闹，像往常一样吃喝拉撒睡。
可青怡的心始终揪得紧紧的，没有放松。回到单位也无心工作，满脑子都是离别时孩子的哭声。
晚上，她和渊慈说了这事，渊慈安慰她说，可能是好久没回家了吧，所以孩子才莫名地哭着不让走。青怡觉得也是，等老公睡着了，她就偷偷计划，这月多回几次，哪怕老公不同意，她一人回去。
坐上回家的车时，渊慈才接到她电话，只能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而且这次，为了不让孩子揪头发，也方便抱他，她剪了留了二十多年的长发，不过，蘑菇头，干练有气质，更像一位妈妈了。
但是，这一次，走得时候，孩子竟然没有哭，而是在奶奶怀里奇怪地看着蘑菇头发呆，青怡在车里有点失落，那小屁孩原来喜欢长发的小姐姐啊。
中间又回家了几次，孩子送别的时候，依然没有哭，青怡的头发却慢慢拢长，还是和以前一样飘逸，她回家拾起了，放了很久的玉骷颅头发圈儿，绑了个漂亮的马尾。
再次坐上公交回家时，她甩了甩马尾，还在想，这次，肯定让小屁孩好好哭一场。这么小就知道长发好看，长大了可怎么办呢？想着想着，不觉笑开了花。
母亲还是早早在车站等，下了车，孩子入了她的怀，立马对马尾充满兴趣，张手就抓，疼得青怡又是嗷嗷叫。母亲又在骂，掰他的小手。
母亲心疼青怡，为了看儿子，三番五次，一来一回地折腾，劝她，“没啥事别老这么跑，一个月才休四天，回家两天，几乎没有休息，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青怡说，“妈，我不累，只是，想孩子……”
母亲说，“可孩子不会想你呀，他才多大？”
青怡问，“儿童节那天，见我坐上车走了，孩子明明哭的很痛啊？”
母亲笑着说，“哈……傻丫头儿，真傻，孩子，只是想玩你的发圈儿呢。”
临走的时候，青怡把玉骷髅头发圈送给了孩子，果然，没有哭声。
不过，坐上车后，青怡散落的长发，真得很热，很热，以至于，双眼热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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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月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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