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从小到大很少见到他发脾气,每次我们几个被妈妈追着揍的时候,父亲的身后总是我们避难的港湾。
父亲不善言辞,有着一个农民应有的忠厚木讷,每次父亲和母亲发生争执的时候,总是不出意料的以父亲的妥协而告终。
每当我们取笑父亲软弱时,父亲总是笑而不语,实在被我们捉弄的窘迫不堪时,他也会像孩子一样丢下一句“好男不和女斗”。
前几年的时候父亲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回家,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木讷的他更加少言寡语,脾气也大了不少,经常无故对母亲发脾气。
他情绪变的很不稳定,一件小事都能让他大发雷霆,又一次他要吃提子,母亲买的时候买成了葡萄,他只吃了一口就把葡萄扔了,气的母亲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搬一把躺椅,半坐半睡,眼睛盯着院子里他亲手操办的一切,有时候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院子的西边栽了一颗柿子树,这棵树是我小时候亲手栽的,已有十几年了,树长得枝繁叶茂,每年秋天到了收获的时候,母亲就会把柿子送个邻居品尝,并告诉邻居那颗柿子是她儿子栽的。
父亲更多的时候,眼睛总盯着那棵柿子树,眼神有时候空洞而迷茫,像是在思考问题,但他不开口,我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时候躺腻了,他也会到村子里溜达溜达,和邻居们闲聊几句,可以一到家里又不说话了。
有一天父亲在躺椅上坐了一会,到屋里拿了一把在果园修剪树枝的剪刀,自己站在柿子树前剪了起了,因为还没到剪树的季节,母亲喊住了他,
他像没听到一般,只顾剪自己的,往往修剪柿子树,哪个枝条能结果,哪个枝条遮阳光,哪个枝条争养分,父亲分的一清二楚,几剪刀下去,动作利利索索,树清清爽爽。
可他这次的修剪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技术,像一个闲极无聊的孩子,不一会地上落了一片枝条,整个树已经变形,坑坑洼洼,难看异常。
父亲大舒了一口气,像完成一个大任务似的,躺在椅子上观看他的战果,柿子树像一致斗秃了毛的公鸡,风一吹过,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母亲想劝阻父亲,没想到父亲的火气一下更大了,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他找来工具,把整棵树都砍了,树枝凌乱的散落在院子里,他好像还不过瘾似的,用铁锹往下挖了很深,直到把树根全部挖起。
父亲的异常让我们大吃一惊,考虑到他身体不太好,我们都默不作声,帮他们把树枝收拾好,帮他把院子收拾干净。
随着时间推移,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好,已能下地干活,与此同时,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好,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格局。
有一次我开玩笑的问他,为什么对院子里的柿子树那么在意时,父亲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后来母亲告诉我们,父亲生病了以后非常怕死,凡是和死有关的事情,他都很忌讳,“柿”的读音在我们方言里和死一样,让他觉得不吉利。
父亲每次看到它就会不舒服,柿子树的枝枝节节好像在他心里疯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把树砍倒,才除去了心里的魔。
这个理由简单的让人心酸,有时候,父母的心事其实很简单,只是我们没有去用心发现,很多时候都是后知后觉,希望靠时间去抚平一切。
已过初冬时节,楼下的柿子树变的光秃秃的,几个柿子孤零零的挂在树梢,父亲来到树下,笨拙的爬上梯子,在儿子爷爷加油的叫声中,满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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