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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岁的庄稼人刘老汉这几日可愁了，愁得头上的银丝一天天增多，愁得多年的关节炎都痛得更厉害了。

这愁的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去年夏天，下雨又停电的凌晨五点，刘老汉夫妇俩正在睡觉呢，就听到有人喊：“快开门，快开门，涨水了，涨水了”。刘老汉一听只觉得是句胡话便没放心上，接着睡。

毕竟雨水季节涨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没过多久来人便大喊：“水都要淹着房子了，你们两口子还在睡，是不要命了？”刘老汉翻骨碌爬起来便看见家门口的小河突然暴涨。

  洪水是他们没见过的，可以说这次洪灾百年都遇不到。洪水不断向河床两岸侵蚀，一会儿冲走一棵树，一会儿冲走一块巨石。洪水的涨势越来越大，平日小小的河床早已容不下这条奔流的洪流。眼看着洪水淹没了岸边的玉米地，淹没了公路下面的房屋，淹没了公路。

刘老汉看着这个场景心顿时凉了。公路被河水淹没了，路上村人停靠在路边的汽车，房子里的床，冰箱，以及个体户饲养的猪群全没了。路没了，只能躲上山。

好在刘老汉和村里人都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粗人，爬山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只是刘老汉苦了一辈子，挣了一辈子，种了一辈子庄稼才有钱建的两层两百平米的砖房和那些一点点积累买的家具就这样没了。没就没吧，只要人还在就好。刘老汉心一横，让老婆找出户口本和重要证件就开始和大家往山上躲。

雨一直下着，路很滑，即使是平时很熟悉的路也难以行走。耳边不时传来树木被风刮倒的声音，他们知道，这是由于多天没下雨，突然下雨把土地浸透之后的结果。

一路跌滚带爬，一小时后他们终于爬到了山顶。此时山下的河流依然“轰轰”的响着，离得远都感觉到洪水的汹涌澎湃。

  这时候天才刚刚开始亮，铅色的天和山上浓绿的树叶让一切都变得暗淡了很多。全村人这时候才有时间聚在一起讨论这场洪灾，有的人说是因为接连几天的暴雨，有的人说是上游的一个水库因为雨水太多就开了一下水库，还有的人说是因为下面的工厂拦截了河水。

大家一听都觉得这个甚有道理。毕竟那工厂老板不仅在河上建了一个矮矮的桥，还把河的大部分面积都占了，只留两个矮矮的桥孔，河水泻不出去只能往上涌。而那工厂建厂的位置正好就是两座山的最窄处。

  看来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政府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炸了，连夜从很远的山上开了五个小时的山路才往村里来。不过等他们赶来时洪水退了好多，因为那座工厂留的很大的一扇遮挡门被洪水冲开了。不过公路上依然漫涌着洪水，政府来以后分析原因决定炸桥。

这时，已经是中午了，其它村的人觉得像听到了奇闻般要来观看。他们甚至不惜爬一段两小时荆棘丛生的山路来看政府炸桥。

刘老汉想“人就是这么奇怪。村里人想出去，村外人却想进来看”。

2

  这事过后，政府传来消息说要搬迁，刘老汉的村庄不能住了。大家原来不想搬迁，可是这洪灾一闹，不想走也想走了。

大家都盼望着搬迁。可政府却迟迟没有下文。有时候突然告诉村里人拿着户口本去做人口统计，做完以后几周都没消息；有时候又突然让大家拿着户口本去量田量地，然后又几周没有消息。然后在要遗忘这件事时又突然请人去测量有房人家的房屋面积。可是这些都做完又一遍遍的校对以后政府就没了下文。这时候已经过年了。

这一年大家听到的消息可谓是五花八门，但没有一条是完全准确的。 可无论哪一条对刘老汉来说都是不好的。有人说政府会安排在城郊给大家一块地，自己去建房，政府会给一些补贴，但要求是你的房子必须是和大家一样，并且还要装修好。

刘老汉算了算，政府补贴的那些钱远远不够建成政府要求的房子，这意味着自己还要花很多钱来建房。

可是家里哪有钱呢？当初为了建房子四处借的钱都还没还清。三个女儿，一个嫁人了，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每年开学报名时都得靠贷款，然后在秋收以后卖庄稼周转资金。而自己的身体也是一天天的越发不好，体力活都已经干起来有些吃力了，每年还得花点钱买药。过日子都成问题了，哪还有钱建房呢？

  每次村里人在聊搬迁的事，刘老汉都站在人群中背着手沉默。他懂得，自己和村里人不能比，自己没有知识，没有出过远门。而村里的人有点知识都到了外地去打工，大家这些年靠着经济发展都有点积蓄，即使没出去打工的人家也有儿子帮着种庄稼。

可自己家呢？嫁的嫁了，读书的不仅不能帮着反而得花钱供着。这一家老小就靠夫妻两个一个种庄稼，一个在小饭馆打工，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他还想等着三年以后自己将大女儿抚养出来，有工作了，有能力了他就不愁了。

  原本在政府的拖延下，他是可以等到这一天的，可是上天似乎急着想让刘老汉这个庄稼汉进城享享福。

3

  时间很快，转眼又到第二年的夏季了。今年的雨季似乎更长了，雨也更大了。但是村里人不再担心什么了，因为去年那个桥已经被炸了，不会有洪灾的危险了。刘老汉对于搬迁的忧虑依然持续着。

又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刘老汉感到有些烦闷，但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烦闷，坐在床边吸了根烟，看看手机倒下去接着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河水涨了，是今年最大的一场洪水，但是还好只是河岸的玉米地被淹了，公路还是好的。

这时门口的村人说：“你昨晚有没有听到警报？”刘老汉一脸疑惑。村人一脸焦急的说道“昨晚，张老汉他们家和夏老汉他们家被滑坡冲了，哎哟，两家的整个房子都被冲坏了，只有房外面的那堵墙是好的，张老汉差点被泥流给冲走，要不是家人拉着手臂硬生生拉起来，早随着泥流去了，好在，只是手断了”。刘老汉听完就说：“我去看看”。

刚走出家门就看到警察站在公路上让大家撤退，他看见了前方夏老汗和张老汉的房子，那哪还是个房子？完全变成了一堆石头，黄泥，树木夹杂着的泥堆！

警察让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往村外跑，说现在村里的很多山体都有滑坡的迹象，并且公路有一段也被滑坡挡住了，但是已经有人在处理了，他们要赶紧出去。刘老汉一听心顿时凉透了。

不害怕洪灾是因为可以往山上躲，可是山上的土和石头什么时候塌下来，塌多少下来是完全不知道的。刘老汉突然想起前几天在家看新闻说有一个地方，和他们一样的村子，一夜之间房子全没了。

刘老汉不敢想，赶紧回家让老婆收拾衣物往村外走，去妹妹家借住两天。他们所经之处都有大大小小的滑坡，有的是土 ，有的是石头，有的都有。

这次的滑坡事件让政府对搬迁之事也显得迫不及待。政府这次行动的速度快了很多，这次的政策也变了，政府不给房屋面积了，会直接给占地面积为一百二十平米的商品房，但这得根据人口分，一个人口二十平米，缺的补钱，多的不补钱。这就有人喜，有人忧了。喜的是那些没有建房就能直接进城的人，忧的是那些建好了房子没住热和且还欠着债的人。

刘老汉听村人说，那商品房质量特别不好，物业费还很贵。说话还需得轻轻的，刘老汉想“自己是个糙人说了半辈子糙话，要是得罪了别人可怎么好？况且自己家的这房子纵使没装修过，但它能遮风挡雨就够了，自己这一辈也不想奢求什么了”。

4

然而，搬迁之事刻不容缓，很多人都在搬迁的单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刘老汉又要忧心了，如果只是房子的事那他也能缓过来。

但是他发现因为自己不识字而让别人代替填写的资料上比户口本上少了一个人口。刘老汉找到政府人员，政府人员告诉他说他女儿虽然没有迁户口，但是已经结婚了，不能算。刘老汉又找到了土管局的人员，人家告诉他，他户口本上的人口都还没迁走，那肯定是有人头的，只是被贪污了，刘老汉顿时感到苍凉。

刘老汉走出土管局的时候，阳光很毒，特别刺眼，天空蓝得像深海的颜色，天气一派清明。

刘老汉不知道自己走回家的，没吃饭就倒在床上想着房子，想着想着借钱，想着女儿，然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刘老汉的老婆哭着从卧房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