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黄沐鑫”
“年龄?”
“24岁”
“想忘记哪一段过去?”
……
这样的女子齐悦见多了,不就是死去活来地爱了一个人,到头来没在一起,就想忘记那段过去嘛。
齐悦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拿过一个小玻璃瓶,瓶中有一小团黑色的像药丸类的东西,放在这名叫做黄沐鑫的女子的太阳穴处,细细的眼泪缓缓流入瓶中。
戴上蚕丝手套,像往常一样,齐悦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记忆蛊的唤醒情况。
突然,她睁开眼睛,只见瓶中的黑色物体变成一只像蚕宝宝一样的虫子,正慢悠悠地从瓶中爬向躺在床上的女子的眉心处。
谁能想到,在这平淡无奇的一片树林中,竟隐藏着这样一间古朴的小木屋,像极了白雪公主找到的七个小矮人的那间木屋。木屋有两层,上面是齐悦的卧室以及一个小阳台,下面一层像是医院的病房,每次客人走后,齐悦都会仔细打扫。
坐在二楼的小阳台上,齐悦闭着眼睛,享受着花开鸟鸣的醉人声音。但这种时刻总是短暂的,很快,门铃又响了,肯定又是什么人来进行记忆交易了。
齐悦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太阳已经西斜,做完这单生意,就该收工了。
来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他眉头紧锁,悲伤之意溢于言表。齐悦客气地请他进来,让他坐在一个木制小圆桌旁,给他倒了一杯玫瑰花茶。杯中的热气氤氲,丝丝与空气缠绕。
“有什么能够帮你吗?”齐悦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年轻人对面。
“我想买回我的记忆…”小伙子吱吱唔唔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迷茫与苦恼。
“有些东西不是忘记了更好吗?还要找回来做什么…”齐悦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伙子,看来今天晚上是比大生意啊。
“我不知道以前我为什么要忘记那段过去,可现在的我越来越不快乐了,因为我总觉得我的一生是不完整的…所以,我想把那段记忆找回来。”小伙子捂住自己的头,甚至想撕扯自己的头发。
当看到这个年轻人那张脸的时候,齐悦立刻就知道他是谁了,王宇召,21岁来过这里,他也真是一个倒霉蛋,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出轨,女朋友出轨,最好的朋友又背叛了自己…
“你确定吗?那可不是一段有意思的经历。”齐悦若有所思地直视王宇召的眼睛。
“确定。”王宇召坚定的神情让齐悦想起来从前无数个来买回自己记忆的人,他们的眼神和此时的王宇召的眼神一模一样。
“既然你坚持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我知道,百倍价钱换回记忆……这是一百万…”
齐悦兴奋地接过卡,将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瓶扔给对面的人。
“服下里面的白色药丸,然后…出去…”可是有不少的人恢复记忆后,像耍酒疯一样闹腾,别把这地弄脏了。
王宇召默不作声地将玻璃瓶中的白色药丸倒出来,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说了句谢谢,便站起来向外面走去。只是这步伐轻飘飘地,像极了秋天树上的黄叶,一阵极轻的风,就能让它浑身颤抖。
“1,2,3。”隔着飘窗,齐悦轻轻地倒数着。
“倒”
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橙黄的阳光将整个树林照得通亮,王宇召应声倒下。迎接他的是排山倒海的记忆,那些过往像电影在他脑海里闪现。
过了好久,太阳落山,蒙了面纱的星星占据了整个天空。树林里静悄悄地,齐悦拿着小饼干,边吃边看窗外那个人的情况,该不会是死在这里了吧,以前还真出现过这样的事。一个承受力不好的姑娘,回想起以前自己那段痛彻心扉的爱情,当场自杀了。又是何必呢,过去,难道真的过不去吗?
咦,有反应了,那团黑影有了动静。
“哈哈哈哈…”
树林里的生灵都被这笑声惊醒了,这是自嘲的笑还是解脱的笑,齐悦不得而知,但看着少年的背影,她微笑起来。
时间能治愈一切,不是忘掉不好的东西,而是终其一生,早已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不好。
记忆交易齐悦躺在柔软的棉花上,掀开屋顶,望着这寂寞的苍穹。她知道,明天,她师傅明天一定会找到她,又要带她回去。可是对她来说,在哪里不是一样,反正永远都得不到那个她爱的人,就因为一个叫过去的东西。过去就像诅咒,像附骨之蛆缠绕着那个人的身,的心。
难道过去比现在还重要,比一起还重要,比她还重要吗。
闭上眼睛,任所有的星星都嘲笑她的痴心妄想。“师傅,如果你喜欢过去,那我就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样。”齐悦呢喃着,细细的斜刘海散在脸上,遮住了那微皱的眉头。
“只是我还想听你亲口说…”
一颗流星滑落,长长的尾巴就像齐悦此刻脸上的泪痕。
门铃地声音早已传到齐悦的耳朵,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睁开又闭上,这一刻还是来得太早,她的心跳有点难以平复。
该来的总会来的,坚强一点,这个世上只是少了一个痴心人而已,齐悦暗示着自己。她微笑了起来,收起那份决绝,又变回了那个傻傻的小徒弟。
“师傅,你来了。”推开门,齐悦有点想哭,那张脸,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大步跑上前去,扑进白汎的怀里,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那是师傅淡淡的香味。“师傅,你又找到我了。”看着白汎黑着的俊脸,齐悦本想像原来一样,娇笑几声,撒个娇,师傅就不生她的气了。
可这次不一样,她笑着笑着,哭了起来,是多么沉重的感情,会让她哭,她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一旦动了情,神仙又怎样,妖魔又怎样,还不如这草木坚强。
微风将白汎的白色长衫吹动,还有用蓝色束带绑着地那三千青丝,面目如画,若被凡人看见,不得痴了。只是齐悦和这样一个人抱着感觉怪怪的,像一个现代人抱着一个古代人。
白汎本想狠狠地训斥她一顿,可胸口渐渐潮湿起来,那个爱笑爱闹的徒弟,就这样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无声地…哭泣。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一丝慌乱。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齐悦抬起头来,眼中的泪花闪烁着,“师傅,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忘了她?”
“别闹了,跟我回去。”白汎地心里很乱,他不是不知道齐悦对他的心思,只是不可能的。
“师傅,难道我陪你一千年,一万年,永远……也比不上她吗?过去,真的就过不去吗?”
齐悦边说边哭,打开白汎伸过来的手。
“师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做记忆交易吗?我就是想像你证明,过去没有那么重要,师傅,忘了吧,我求求你,忘了吧,放过你自己吧。”
齐悦扑通一下跪在白汎身前,这次白汎没有去扶她。他墨色的眸子里有风起云涌,面上却波澜不惊,神仙怎么会有心呢,爱人才有啊,那此时痛的是哪里呢。
朝霞漫天,将树叶也染得姹紫嫣红,齐悦知道,这片树林已经被设了结界,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可她真的希望有个人来打破这像雪花球似的静寂。
不去看白汎,齐悦干脆擦干眼泪坐在地上,欣赏这美丽的朝霞。
“师傅,如果那个人能回来,你愿意拿一切去换吗?拿你无穷的生命去换,拿这芸芸众生去换,拿我去换?”齐悦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脚底的那颗石头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别闹了,跟我回去。”白汎看着齐悦那悲伤的神情,他突然有点害怕,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而且这个地方他看不透。
“师傅,明天我们就回去好不好?我喜欢这里的星空,你今晚上就陪我看一次好不好?”
白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齐悦又变成了他那个活蹦乱套,死皮赖脸的徒弟了。虽然有点怪怪的,不过这样也好,刚刚真是吓死他了。
记忆交易“师傅,这是我亲手包的饺子,你尝尝,可好吃了!”白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师傅,你看,我学会画画了!这是我画的你!”白汎看着上好的宣纸上那一团据说是他的东西,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能不伤害他的徒弟。
“师傅,师傅,快看,星星出来了,我给你唱歌吧。”也不管白汎答不答应,齐悦欢快地唱起了歌,那沙哑地嗓音和鸭子还蛮像。
“师傅”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
睡吧,睡吧,等你睡醒一切都会好的。齐悦将白汎脸上的碎发拨到一遍,仔仔细细地看这张脸。是这个人在寒冷中捡到了她,给她温暖,她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将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齐悦再次神情地望了一眼白汎,然后缓缓地走出房间,关上门,隔断了他们最后的一面。
她来到地下室,一块波光莹莹的青石上躺着一个绝美的青衣女子。一个披着黑袍,戴着面具的人站在青石旁。“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倒是不想来,可师傅还是没有选择我。”齐悦自嘲地笑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的本命仙丹一旦给她做了相思引,可就再也没有反悔的可能了。”黑袍人善意地提醒到,眼前的女子为了那个人付出的,不止是这一万年的时间,还有她自己的命。本命仙丹一旦离体,不论是法力多高深的仙,立刻被打回原形,且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一个月之后,便是魂飞魄散之时。
“不要磨磨唧唧了,来吧,我已经找好给我收尸的人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不过还真得拜托你一件事…”
齐悦躺在青石上,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都是关于她师傅白汎的,师傅不爱笑,可是经常对她笑。师兄师姐经常捉弄她,是师傅为她讨回公道。冬天青云山上很冷,她总是偷偷跑到师傅的房间,化作一只小黑狐,窝在壁炉旁,她总感觉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因为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打坐的师傅。
“你真是只傻狐狸。”齐凌摸了摸身上的那只黑狐,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方面感觉不可思议,又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这个师妹,还真是…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师兄,你要为我保密哦!”小狐狸抬起她那毛毛的爪子,挠了挠齐凌的衣领。
“师兄,你说师傅会幸福吗?”
“或许吧。”
昏暗的小木屋渐渐被晨光照亮,白汎的睫毛动了动,他身旁躺着的正是那个青衣女子,只是此刻那女子面色红润有了生命的气息。他们两个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牵着。
“别看了,走吧,他们快要醒了。”齐凌抱起小黑狐狸,招来祥云。
“可是,师傅会幸福吗?”
“笨狐狸,会的,师傅会幸福的。”齐凌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师妹用一万年的时间和生命换来的结局,希望不要太差。
“师兄,我们去哪?”
祥云之上,齐悦缩在齐凌的衣服了,最后一个月了,她好想去看雪。
“去北方看雪可好?”齐凌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她第一次和师傅相遇,是在雪地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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