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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 平旌勤王之后留朝大半年。远游的林奚接到金陵故人邀请,以女傧相身份回京参加喜宴。一个关于婚礼的故事。
金陵,得月楼茶坊。
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两位姑娘边走边闲聊。一样是浅色锻裙,油纸伞,缓缓走在竹林渺渺的庭院里。笑语低声,裙摆轻飘,在翠色的背景下,宛若春雨中一幅明媚的动人的画卷……
林奚和那位邀请之人出现在茶坊时,便是这样的场景。
二人挑了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下。
“我与那些个闺中小姐喝茶看戏,大家在席间说到你,都羡慕不已。你可知道,你是活在传说里的人物。”
林奚不知如何接这茬儿,反问道:“你婚礼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喜服做好送来了。天哪!我那天被他们弄得试穿,简直不是人受的罪。头上跟顶了千斤顶似的、脖子上像挂了秤砣、手臂上圈圈绕绕的,都找不到自己胳膊在哪……”
林奚捧着茶杯听了忍不住有些莞尔。
“小林奚,可别笑我。到你那时,双头凤钗加持,只会更惨。”
这位小姐见林奚一直不接这话茬,想了半响方才说,
“他也回来了。”
林奚点了下头,道:“嗯。”,茶有一点儿清苦。
“不见,没有关系吗?”
林奚静默好久,才淡淡一笑,说“以后吧,看机会。”
二人喝茶叙旧了小半日。
这位小姐起身送林奚,正好瞅见楼下庭院里已经站了好些长林亲卫,问她:“真不跟我们一起用晚膳嘛?还没向你正式介绍我家那位呢。”
林奚不想横在二人中间,“大婚那日,迟早能见到的不是?”
她笑笑,也是。视线定定地看着林奚下楼的背影,想起什么,补充道:“你这小身板儿,加上这么一张脸。出阁那日我这红盖头一盖什么都看不到,有麻烦且让男傧帮你顶着。”
林奚笑着越过她说,“走了啊。”
她唇边挑起一抹含义不明的微笑——我的小姐妹,你这要走可快点儿走,且当心一会儿走不掉了。
退在身后的两个丫鬟这才上前开口:“这还是头一次见着真人呢!林姑娘就上女傧妆时抿了口胭脂纸吧,都这么好看。”
“是呀!当真是如她们所说,只要勾勾手指头,长林王的魂都……”
“林奚的本事,你们哪里会懂?”这位小姐斜了丫鬟们一眼,“游历南楚那时,我哮喘突发,要不是遇上林奚……她那双手,可是拿来救人的。”
林奚刚下楼,见有士兵劲装站成两排,最靠近门边的人还撑着大伞,让本来狭窄的走廊更拥挤。
她说,“请让让道。”
士兵忙收伞贴紧了墙根。
“多谢。”林奚礼貌地对他说。
“多谢。”让路之人也忽然开口。
“你给我让道,应该多谢你。”
“姑娘没有嫌我们挡道,该多谢你。”
林奚牵了牵唇角,觉得他态度很和气。垂眸瞥见士兵身上的腰牌刻着“长林”二字。
她微征了征,才径直走向了雨里。竟忘了撑伞。
原来有些东西的烙印,深刻在骨子里的,比自己以为的要深得多……
往大门的小径上,她走快些。透过竹木枝影间,从这隐隐约约看到那边走廊,蓝锻银冠的声影晃过,令她心头一颤。
只听有人问路济风堂……继而,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人声
“朱雀大街中段,白墙青瓦,乌木窗框,三间连堂店面就是济风堂了。”
林奚缓了一下,回头。那位士兵忙上前撑伞……而他静默的背影潇潇,也有淡淡的忧伤,在这样小雨的傍晚……
她仍没有动。直到来往行人的伞,一浮一顿,一顿一浮,完全遮住了他。连车夫都走过来叫她“林姑娘”,她才没再犹豫,迈步转身。
楼上。
小二引着荀飞盏和萧平旌入座,像是很随意地说,“大统领,太医令家的小姐,刚就坐在这个位子上。”
萧平旌在他对面坐下来,听了不由淡淡笑着道:“咱们这金陵城啊,个个都是人精儿。荀大哥,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并不适合金陵和朝堂……”
荀飞盏不等他说完,“长林王用兵之狡诈,谁人不知。平旌,你只是不愿将战场上那套,用到朝堂上罢了。”
两人对视一笑。
萧平旌下午一直在兵部,没顾得上喝水。不等相请,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下人见状,制止道:“王爷,那杯子是方才……”
那位小姐走进来,眼见萧平旌手上拿着的是林奚方才的杯子,忙道:“无妨的。”又转头朝下人使了个眼色,“我让丫鬟拿开水烫过了,这外面的餐碟啊还是自己再洗过一次才放心。”
荀飞盏挠了挠后脑勺,“还是夫人细致。”
这位小姐抬眸浅笑这看向二人,刚好对位坐的是她和林奚的位子,问道“倒是你们,怎么一来就知道我们坐这里?”
荀飞盏追问道:“我们?刚你跟什么人在这喝茶呢?”
这位小姐浅笑着坐到荀飞盏身边,看着萧平旌,意味深长的道了句“有缘人,有心人。”
荀飞盏一时怔怔呆住。
“未来嫂子故意说得模拟量可,那是想引起荀大哥注意呢。”
萧平旌笑着垂眸道。热茶烫口,他边喝用指尖轻轻转动着薄瓷茶杯。
荀飞盏拈了一块桂花糕吃,这半块还在嘴里没有下肚,就被眼前的情形弄的一愣——萧平旌手上的杯子,从侧面转了一抹胭脂唇印对准他这边儿。
桂花糕粉黏住喉,呛得荀飞盏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儿,才回头看他悠然自得喝着茶的夫人,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不是,这杯子怎么回事啊?你别乱点鸳鸯谱,你知道平旌他……”
两人准新人已养成高度切合的默契。在电光火石之间,便交换了眼色。在听了那句“有缘人,有心人”是指代何人后,荀飞盏差点儿要赞句“好”,想想又止住,也低头喝茶。
萧平旌见他俩一直在对面咬耳朵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我说,大统领夫妇,这就开始絮絮叨叨了?你们这离大喜之日也没几天了,有什么体己话,留着洞房花烛夜说不行吗?我还在这呢。”
萧平旌的茶杯已见底。
这位小姐又亲自给他斟满茶水,笑微微道:“王爷,趁热喝。今年的新茶,在边境可喝不到吧。”
“多谢新嫂子了。”萧平旌恭敬地接过来,还是转着茶杯小口啜着。
看着对面抿着嘴不知在笑什么的准新人,萧平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但也只淡淡一笑。
他也有过的吧,这样结亲的欣喜。
荀飞盏在重新接管禁军之后,自然希望萧平旌也能长久留在朝中,道:“虽说这东境经已收复,但到底金陵朝局也伤了元气。平旌,一直没有问你,这半年过去了,你还是打算…?
“我……还是决定在合适的时候离开,荀大哥不必多劝。”
“那等京城和边境的大事处理完了,你到底想去哪里?”
萧平旌视线落在面前那杯上等玄川里,垂眸看着杯中一抹碧色,“我答应过林奚,要去找她。”
见他一起提林奚便满眸柔情,荀飞盏不禁笑了笑,没再多说。
下人传菜上来。
荀飞盏给他夹着菜,“你这从战场下来也才小半月的,回来且好生养养。不然你这傧相怎么陪我顶下那一府酒席啊?那帮混小子,个个都是豺狼虎豹!”
“知道。”萧平旌笑了笑。
这位小姐问了新郎官和男傧当天的着装,列了帮女傧备好的衣裳,像是要事先跟男方对一对,拿拿主意的样子。
荀飞盏哪里懂这些,但眼见夫人还在事无巨细地为婚宴的事操心,愣是尽力想了半响:“粉色吧。跟红色接近,喜庆!”
这位小姐听后点了点头,装出想了一会儿的样子,说“王爷觉得呢?”
明明这婚宴的事都是由新人们决定,再说这女傧穿什么颜色的衣裳肯定是女方最为清楚,特意来问他这么一句,倒让萧平旌觉得有些奇怪,“都行,我没意见。”
这时雨停了。
傍晚新月飘出云层。庭中一株开至极盛的桃树,正好斜斜悬于窗前。
夜风吹过花瓣离枝头,袅袅飘落。
萧平旌坐在窗边,视线随着纷飞的粉色花瓣轻轻移送。
荀飞盏不禁用力咳嗽了一声,提醒他,新娘子最大,可敷衍不得啊。
萧平旌回过神来,补描道:“哦,粉色吧。”
也许人都是很久很久以后才慢慢明白,年少时不经意的某瞬会是后来岁月里的最难遗忘……
他手边淡青色的茶杯因桌上的震动,茶水微漾。
有时候岁月里的秘密,就隐藏在一杯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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