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剑在遇到杨少真、耶律雁翎之前,甚少如此深入接触过年纪相仿的女子,但他毕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偶尔见到师傅师娘的好友带同年轻女子来层云峡游玩,亦不免对女孩子颇感兴趣。
少女怀春、少男钟情,本是正常。只是师傅师娘每到有客人光顾,便不让他露面,莫说握手,就连话也不曾与那些女子交谈过一句,因而他不知女人究竟如何,虽然自己也会胡思乱想,可均是怪诞离奇,莫衷一是。
杨少真奔放豪爽,侠肝义胆,迟剑对她颇为倾心,但总觉她与马扩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远远配不上她,更多的当她做姐姐;耶律雁翎与迟剑年纪仿佛,但是出身皇族,却是另有一番贵气,迟剑虽然痴迷于她的高雅脱俗,却也隐约知道她便如天上明月一般高不可攀。
尽管杨少真、耶律雁翎都将迟剑当作弟弟看待,百般呵护,可是自己有什么心事,从未曾向他说过,而叶雪影将心中苦楚尽数向他倾诉,对迟剑来说却还是第一次,不禁对叶雪影也是暗生好感。他单纯质朴,又不善言辞,只会将好感压在心底,又怎会心生邪念?
迟剑正自尴尬,叶雪影叹了口气,问道:“我此前百般刁难你,你不恨我么?为什么还要拼命救我?”迟剑摇头道:“你虽然对我不好,可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受人欺负。如果不救你,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叶雪影听他说得诚恳,甚为感动,复又拉住他手,道:“叶家堡以往在这一代颇有名气,趋炎附势者无数,我讨厌他们虚伪的样子,不屑与他们来往,身边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如今遭此劫难,这些人竟然都躲得远远的,只怕惹火烧身。我这才体会到听香和你都是难得的好人,可惜我不知道珍惜,以前总是对听香恶语相向,如今悔之已晚。可惜你也要走了,我还是没有朋友。难道你就不能留下来么?”
迟剑见她满脸期盼,说的诚挚,心中颇为所动,然而层云峡遭人袭击,师傅师娘行踪不明,自己怎能置之不理?便将此事连同与杨少真、耶律雁翎的交往等等说给她听,又道:“我打算明日一早就走,希望尽快找到他们的下落,杨姐姐他们都是好心人,到时候一定会来帮助你。”
叶雪影听得入神,叹道:“你心地善良,难怪能交到如此良友。”停了一停道:“明天你就要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情?”迟剑道:“你尽管说。”叶雪影道:“明日是我爹爹的忌日,我想去拜祭他,你可不可以现在陪我去?”迟剑点头道:“可以啊。”扶她起身,一同步出房门。
迟剑按照叶雪影指引,穿过花园,出得后门。前面有一座小山,两人拾级而上,过不多远,眼前出现一座小寺院。这寺院里没有一丝灯火,漆黑一片。叶雪影道:“就是这里了。”迟剑奇道:“这里好像没有人啊。”
上前一推,大门却虚掩着,应声而开。迟剑带领叶雪影进入正殿,打着火折,点亮香案上的油灯。细看殿内,却不像长期无人打理的样子,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香案上摆有一个灵牌,上面写着“亡夫花大刀之位”。
叶雪影跪倒在地,拜了几拜,轻声道:“愿爹爹在天之灵保佑叶家堡平安无事。”迟剑敬重花大刀英勇杀敌,也跪下拜了几拜。忽听叶雪影轻声道:“有人来了。这么晚了,不知道是不是敌人,咱们且躲起来看看动静再说。”迟剑急忙熄掉油灯,与她一起隐身到墙角一根大柱后面。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听那声音,应该有两人。这两个人走进殿内,将大门掩上,更上了门闩。其中一个人点亮油灯,迟剑不敢探头去看,但那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其中一个头上插有珠花发簪之类的物事,似乎是个女子。
果然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波鹤,明天就是他的忌日,你约我今晚在此见面,我总觉得不妥。”迟剑听到这声音,认得是叶姊大,觉得手心中握着的叶雪影的手儿轻轻一抖,想来她也听出来那女人是自己的娘亲。
只听有个男人的声音道:“姊大,事到如今,你还避讳什么呢?三个月前我要你跟我走,你说要好好想一想。我不会逼你,可是你也看到,今日吕向根来犯,若不是我时刻惦记着你,听到消息及时赶来,你恐怕难逃他毒手。我看你别再犹豫,跟我走吧。”听这人声音,原来是丐帮执法长老石波鹤。
叶姊大沉吟半晌,道:“你难道不怕丐帮弟子风言风语?”石波鹤道:“为了你,即便丢掉执法长老之位,我也在所不惜。”言语中热切无比。迟剑看墙上影子,叶姊大被他抱住,显然他二人关系甚为密切。
叶姊大又是沉默不语,石波鹤急道:“姊大,这十几年来我对你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么?”叶姊大缓缓开口道:“我怎会不知?自从大刀他死后,我遇到花刀门不少刁难,要不是你帮我,我怕是早就支持不住了。只不过,我不能就这样屈服给花刀门,好叫那恶婆娘奸计得逞。波鹤,你就再帮帮我,待我夺得花刀门,我定会从你所愿。”
石波鹤道:“姊大,我不是不想帮你,只不过要丐帮插手其他帮派的事情,与理不合。况且以吕向根的势力,你和他斗,无异于以卵击石。你不过是个女子,又何必去争那个什么劳什子帮主之位呢?”
叶姊大勃然变色,挣脱开他的手臂,怒道:“连你也这么说!难道只有你们男人可以呼风唤雨,我们女人就不可以有抱负么?何况世间本就是成王败寇,胆怯懦弱只有任人宰割。我忍那恶婆娘十几年,现在她竟然要将我铲草除根,这口闷气不出,还有何颜面做人?枉我对你信任有加,原来你怕那吕向根,不过是个胆小鬼!”
石波鹤被她抢白的张口结舌,道:“我、我、我……”话还未说完,就听门外有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叶夫人说得好!”接着门闩“咯”的一声断开,大门被人由外推开。
迟剑一直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唯恐被殿上两个人发觉。眼下又有人闯进来,虽然好奇,可也不敢伸出头去看。石、叶两人却是看得清楚,只见进来之人衣著鲜亮,透著几分俗气,脸上肌肉僵硬,灯光摇曳下,泛出清冷的光泽,竟似死人一般。他肩上背著一个大布袋,里面鼓鼓囊囊似乎颇为沈重。
石波鹤本来布置丐帮弟子沿路把守,然而丝毫没有听到手下阻拦示警之声,此人便进得寺内,心中又惊又怒,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伸手入怀,已取出一支判官笔。
那人冷冷说道:“老夫贱名何足挂齿?石长老这十几年来倒是活的逍遥自在啊。你和掌钵长老尹文亭自清荫屏一战之后吓破鼠胆,分裂丐帮,龟守江南,胸无大志,只求美人作伴,尽享温柔之乡。叶夫人说你是胆小鬼,我看再妥当不过了。”
石波鹤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分裂丐帮,什么温柔之乡,你若再信口开河,别怪我教训你!”长臂凭空一划,手中判官笔发出呲呲声响。
那人鼻中哼了一声,道:“石长老难道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戏么?你约会叶夫人,怎对得起花大刀对你的信任?此事若被武林众位好汉知道了,你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丐帮清名也会就此断送你手。”
石波鹤心思缜密,因此尽管与叶姊大幽会十多年,除了几个自己心腹就连叶雪影也毫不知情,更不要说其他人。如今见此人不知道从何处得知实情,尽数将此事揭破,若被他到处去宣扬,自己真是英名尽丧了。
石波鹤惊怒之下,一声断喝,人已抢上前去,判官笔直插他咽喉。那人左手成爪,来拿石波鹤手腕,这一招平平无奇,却是后发先至。石波鹤不等招式使老,手腕一转,点他胸口穴道。那人招式不变,仍来抓他手腕,不知如何总是比石波鹤快了半分,迫得他变招。
石波鹤如此这般抢攻了十几招,却都是招式无法使完,变成半途而废,别扭之极。石波鹤跳开半步,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戴著面具,难道是没脸见人?”原来他离得近了,看出此人戴著假面具,心想我这些事情只有好友掌钵长老尹文亭知道,而他又喜装神弄鬼的恶作剧,莫非此人是他假扮,又来逗我?
却听那人道:“没脸见人的是你!我这就替丐帮清理门户!”双掌一扬,一股劲风袭向石波鹤前胸。石波鹤见来势猛列,不敢硬接,飘身后撤。那人踏上半步,下盘凝稳,双掌平推而出,大袖好似被风鼓起,隐隐发出惊雷之声。
这寺内本就狭小,石波鹤刚才纵身后跃,已到了墙边,但觉气息微窒,对方掌影飞舞,霎时之间将自己四面八方都裹住了,危急中急忙一个“白鹤展翅”,跃至半空,蓦地身子电射而出,判官笔点对方头顶百会。
眼见对方避无可避,石波鹤这一招结结实实点在对方百汇穴上,内心一阵狂喜。却见那人眨了眨眼睛,好似浑然不觉,双掌上撩,“砰”的击中石波鹤小腹。
石波鹤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他挣扎著坐起身子,手指那人,惊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你是……”话还未完,那人凌空挥出一掌,“啵”的击在石波鹤胸口,只听“喀喀”数声轻响,石波鹤胸口骨骼好似塌陷了一般,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已经气绝身亡。
石波鹤身为丐帮传功长老,武功精深,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叶姊大从未见过他输给人一招半势,此刻见他惨死,极度惊吓之下,双腿竟然不能移动,只是瞪著那假面客瑟瑟发抖,不知道他将要如何处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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