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小曦还在厕所磨蹭。我忍不住对着厕所喊了一句：小曦，你在厕所生孩子吗，都半个多小时了还不出来啊。
没有声音传来，我起身离开座位。隔着厕所门，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压抑着的啜泣声。
我连忙敲门，小曦你开开门，怎么啦。
30秒后，老旧的厕所门吱呀一声缓缓拉开了，小曦的脸紧成一团，挂着几行横飞的眼泪，眼睛红红的。
“谁欺负你啦，说，我去帮你撕她！”
“晴晴”，小溪抱着我哭的越发起劲了，边哭边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啊，才买了一个月的手机被偷了，熬了两个晚上做的视频被部里的学长改了名字拿去用了，天天狠命运动也没瘦多少，投出去的作品音讯全无，喜欢的学长不喜欢我，我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很怕自己一事无成啊...”
小曦这番哽咽的陈述就像冬夜里追急的一股寒流，害我也打了个寒颤，听得我直想哭，可我不能啊。我只能抱着她，拍拍她的背，给她那微不足道的安抚。
手机被偷了，大概是让小曦崩溃的最后一根致命稻草。所有堆积起来的琐事和遮掩在笑意下的沉重在那一刻统统爆发出来了，真的再也掩饰不下去了。
我说不出什么有力量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曦，可我真的很懂这种感受。就是一路上真的很努力，你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要坚持终点就在前方啦，熬过夜失过眠也在深夜痛哭喝过大酒，但预设的目标还是一块封在玻璃下的标本，看得见摸不着。
很多次我熬着夜撑着头试图挤出点灵感赶在deadline前交稿的时候，茫然地看着窗外幽蓝的夜空，各个教学楼的灯光依次暗了，图书馆打铃了，可我还是无从下笔，真的很着急啊。
多希望那时的自己能大哭一场，说不定灵感就随着眼泪一起来了。可是我努力了半天，连眼泪都挤不出，更别提灵感了。
实习的主编连发三封邮件提醒我，姑娘，时间快到啦，你的配图要赶紧啦。我揉揉发胀的眼睛关上邮件，狠狠地喝上一口咖啡，吭哧吭哧的画啊。
而小曦呢，陪着我赶她的视频，我们从图书馆辗转到通宵自习室。
不在考试周的自习室一点也不热闹，11点一过，原本看书的复习的谈恋爱的都纷纷撤了，只剩我和小曦。寂静黝黑的教学楼就像恐怖故事里神秘的城堡，静悄悄的让人哆嗦，更怕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听到走廊里突然传来的踢踏声。
我和小曦同时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视一眼。那轻飘飘的叹息声就像袅袅散开的咖啡热气，透过嗅觉渗透进身体的每个细胞。我们谁都不确定现在做的这些事究竟有没有意义，还只是一块块扔进海里的石头，只有一次次失望的“咚”。
忙实习，却不一定留的下来。运动控制饮食，也没见真的减掉多少。考试周前努力预习啃书，还拼不过那些天资聪颖的人。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山清水秀的，始终博不来喜欢的学长多一秒的驻足停留。
可这还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更残忍的是让你看到落差。你看，有人轻轻松松就拥有了我们想要的一切哎。
隔壁寝室的妹子天天吃吃喝喝就是不胖啊，还嚷嚷着哎呀太瘦不好看如果能稍微胖一点就好了，好苦恼啊。单位里比你晚来的实习生艺术世家出身哎，主编喜欢的不得了，内定的留下名额。那个对你敷衍了事的学长对笛箫社学姐嘘寒问暖殷勤不断。和你同龄的妹子20岁的时候就已经开个人画展了，而你还在吭哧吭哧熬着夜到处寄作品。
你懂这种落差带来的痛苦吗，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
以前我总是自我安慰的把这理解成“甘于平庸忠于普通的人是不会有这种痛苦和焦灼的，往往是不甘心平庸怀揣着美好期待和愿景的人才会在一路磕磕盼盼努力的过程中被起起伏伏的动力折磨的夜不能寐。”
企图用这些亮闪闪的精神食量掩盖自己内心的焦灼和虚弱，还斗志高昂得意洋洋的把这碗鸡汤灌给小曦喝。
小曦把头离开我的肩膀，擦擦眼泪，用尚未平复的哭腔对我说，有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那些一无所惧或者忠于平凡的人，起码他们不会害怕，不会焦灼，不会深夜为自己触不到的梦想痛哭流涕叹息失眠...
是这样吗，不是的。
我也曾是个随意懒散只管今天不管明天的人，每天上课下课逛街吃饭看电影，就像完成既定的任务一样。对未来也没什么大的抱负，就想找个差不多的工作，过个差不多的日子。生活过得温水煮青蛙，不好不坏。
可直到有一次，学校的下沉式广场办了个小展览，我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去看。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在那里给大家解说她展出过的作品，天哪，是她已经展出过的作品啊。
那一刻的阳光太灼热，照得我整个空虚的人生都快蒸发了。
我好像模糊的想起小时候的愿望也是办一个自己的展览，还雄心壮志的写在日记本上当做一个伟大的理想。
一向随意的我也开始害怕了，害怕20岁的人生就这样一眼望到头，还没有努力做一些想做的事，没有留下一些印象深刻的事迹就这样草草的晃走了人生的1/4。
上大课分小组的时候认识一个别系的男生，富二代一个，我们不正经的称他为明哥。明哥把挥霍享乐无所事事当作最大的光荣，还跟我们宣扬“不挂科不翘课没去过夜店不谈恋爱大学就白读了”这种精神毒药。
我们都以为他仗着家里有钱天不怕地不怕，不干什么正经事，也不为今后做打算。
这门课结束后，有一天他在作业群里发了一条网店链接，让我们帮忙转发支持。我点开一看，这个店已经开了有约半年了吧，开的还挺有声有色的。我们都好奇他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干正经事了。
他一改往日放纵不羁的口吻，颇有点大彻大悟的意味对我们说“因为我突然听到爸妈在房间里谈话，他们担心不能让我无忧一辈子。我才意识到我长这么大什么正经事都没干过，我开始惶恐啊，没有了爸妈的庇护，我到底能做成什么。”
这世上有钱的，有才的，有颜还努力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怕。但赢在起跑线上的富二代明哥怕了，我也怕。
我和小曦这两个万千人海中的普通人也真的害怕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努力就像正午时分掠过的流星雨，所有光芒都被金色的太阳所淹没。
即便我已经开始努力，也还是会揣揣不安的在每一个奋力向上铆着劲努力的日子里，害怕自己一无所成。
而我也只愿你，醒的不算晚，怕的不算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