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富贵想到了三娘,心里难过起来,眼眶就红了。秋妈妈见状,赶紧捏了捏她的手背,一个劲朝她使眼色。富贵立马清醒过来,把眼泪逼了回去,她可是来冲喜的,可不是来哭丧的。
容夫人亲自给老爷喂药擦脸擦手,反倒是一屋子的丫头只是打打下手。富贵正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秋妈妈一句“用心记着”把她吓得不轻,难不成这以后都是她干的活?
出门的时候,头顶上挂着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把曲径幽深的院子照得分外清明。
富贵想到去年这时候,她正同小春哥一起放水灯玩,三娘做好了冰雪丸子、红烧肘子——不行不行,这么一想她的肚子更加饿了。都怪秋妈妈,前面下轿的时候硬把她的橘子枣子都扣下了,幸而她机灵,偷偷藏了几颗在怀里。
“绿萼,你送水姨娘回房。”容夫人发了话。
富贵自然求之不得,憋了大半天,终于可以吃饭睡觉了。
等到秋妈妈一行走远了,富贵赶紧从怀里掏出几个大枣来,毫无吃相地啃了起来。看见绿萼一脸惊讶地盯着她,富贵不好意思地笑笑,“肚子好饿,小姐姐你要吃么?”
富贵又掏了两颗枣出来,在袖子上擦擦递了过去,“小姐姐你吃吧,可甜了。”
“水姨娘,别别,您叫小的绿萼吧。”绿萼连连摆手。在这一推一搡之间,一颗大枣骨碌碌滚了出去。富贵“呀”了一声,赶紧顺着枣子蹦跶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逮到你了!”富贵在石子路上捡到大枣的时候,面前不知怎的多了一对毛茸茸的爪子——额滴娘呀,竟是条大狗!
那条大黄狗冲着富贵“呜汪”一声低吼,作势便要扑过来。富贵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啊,救命啊,救命啊!”
富贵平常溜得比泥鳅还快,可今天这身碍事的裙子毁了她。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富贵整个人摔了出去,还没来得及顾上她受伤的膝盖,大黄狗已经以饿虎扑羊的姿势飞了过来。
“阿黄?大黄,小黄……来福?狗爷!!”富贵看着两只趴在她肩上的狗腿子,全身筛糠般抖着,看来她没有猜对狗爷的名字。
狗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着气,富贵在心里哀嚎,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难道入府第一天就要丧命在这畜生口中了?
“不要呀!”富贵闭上眼睛大叫一声。
“福贵,不许胡闹!”耳畔飘来一阵叮当之声,富贵仿佛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待睁眼,大黄狗已经蹲坐在一旁,一个眉目俊俏的少年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富贵拍拍身上的泥巴和草屑子,庆幸自己大难不死。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绿萼慌慌张张的奔过来对着那人行礼,“少爷!”又过来扶她,“水姨娘您没事吧?”
呃……少爷?莫非眼前的少年就是秋妈妈口中容家唯一的独苗——容华少爷?
可是为啥这位小爷看着那么眼熟呢?那眼睛那眉毛那鼻子……
月色如水,待富贵看清楚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孔时,吓得差点将口中的枣核给吞了下去。这位不正是上次在撷芳楼里被她“调戏”了一番的蓝衣少年吗?
怎么办,怎么办?被认出来可就完蛋了!汴梁城那么大,冤家偏偏路窄啊。上次她是个传菜的小厮,这回竟是人家的小娘了。
富贵心虚,低着头默默退到绿萼身侧,“咳咳,我没事没事,咱们走吧……”
“站住!绿萼,你刚才说她是谁?”容华转过身来。
“回少爷话,这位是今天刚入府的水姨娘,夫人吩咐小的送水姨娘回青萝苑。”
“娘竟然相信了那算命瞎子的鬼话……”容华走近前来,冷冷看了富贵一眼,“水、姨、娘?”
“不敢当,不敢当。”富贵极力压低自己的头,想来如今一身女装,怕是连她娘都认不出来的罢。
“福贵,走!”果然,容少爷并没有认出她。
富贵暗暗庆幸,也是,她这种人在人家眼里屁都不是一个,他怎么可能记得。
低头,大黄狗正在有滋有味地啃她掉落在地的那颗大枣。你大爷的,原来是和她抢大枣,不早点说啊,给你便是,吓得她魂都没了。
“福贵,不准吃!快走!”容华扯扯手中的绳子,这两日为了减膘没给它吃肉,居然饥不择食到这地步了。
富贵一脸错愕地立在那儿,结巴道:“这、这、这条狗叫,叫啥名字?”
“水姨娘受惊了,福贵是少爷养的狗,它只听少爷的话,可聪明了。”绿萼上前回话。
“呵,呵呵。”富贵干笑两声,真希望自己耳朵聋了,尼玛!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富贵一想到容少爷养的狗居然和她一个名儿,也不算一个名啦,总之听上去如此相像,心里就憋了一口气,仿佛吃了苍蝇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难怪那容夫人第一次见面时丢下一句,“这名字倒甚是......有趣。”她当时还想不通,这一看就是三娘随便取的烂俗名字,到底有趣在哪儿呢?今儿个,她算是会过意了。
她暗暗发誓,等哪天小娘子我混熟了,非拿耗子药把你这畜生“咔嚓”了不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