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L城的房价越来越贵，要想找一些廉价的出租屋要么是钉子户的亲戚，要么是拆迁办的朋友。

因为只有他们知道L城哪里还没有被建成小区。

（1）

夏夜来L城，只为一个女孩。他和这个女孩通过网络已经谈了整整三年的恋爱。

这个女孩叫王玲，三年里，她从没有答应夏夜的视频要求，也没有更新过任何一条朋友圈。

每天不管聊多久，夏夜不睡她不睡。

夏夜为了她，拒绝了单位领导的牵线搭桥，也拒绝了父母的相亲安排。

了解他的人都说他脑子坏了。没有人相信他和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孩最终会走到一起。

夏夜自己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只是每一次，王玲都说她是真心的。只要夏夜找到她，就会嫁给他。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

夏夜只能通过聊天软件确定王玲所在的城市。这还仅仅是王玲的备注，这个城市就叫L城。离夏夜不算太远，但也超过了一百公里。

因此，夏夜几次尝试用“附近的人”功能去锁定，都没有成功。

如今L城搞全面开发，夏夜再不过来一趟，恐怕会更难找。因为王玲告诉过他，她家附近都已经变成了小区。

要是夏夜来晚了，她们家也拆迁了，她将收回承诺，嫁给一个老头。

夏夜虽然没有见过王玲的样子，但却听过她的声音，非常悦耳动听，简直百听不厌。还有这声音至少让夏夜确定对方是一个女人。

王玲最大的个性就是说一不二。所以夏夜不敢有丝毫大意，立马赶到L城。

初来咋到，夏夜只能通过出租车带他到那些待拆迁的院落。这些院落数量并不多，他手机附近的人，明显能够感受到王玲的存在。

经过一番甄别，夏夜终于选择了一间合适的院落。院落的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无牌越野车，看来房东刚买了一辆新车。

只是刚进房间就听得楼上一片嘈杂，好像有什么人被押走了。

（2）

凭附近的人的功能确定，王玲距离她不到十米。

所有这一切貌似很顺利，但是夏夜却再也无法和王玲保持联系。

不管他给王玲发什么，对方都不再回应。只是不管早上还是晚上，王玲所在的位置都没有更改。

要命的是夏夜连王玲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只能通过网络聊天。

院子里分上中下三层，不下三十租户，房东一般不在家，即使回来收一下房租也就走了。

所以夏夜不好从房东那里了解其他住户的情况。

（3）

夏夜联系不上王玲，但他又确定王玲就在这间院子里。这么多号人，他怎么去做对比，他很茫然。

每次上下楼观察，总有那么几间房门紧闭。奇怪的是，几天以后，王玲不回话也就算了，定位突然之间也没有了。

这把夏夜给急坏了，此刻他才意识到被人耍了。要不是房租交了一个月，他真想一走了之。

晚上睡觉，他就开始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利用年休假出来，这么早就回去，肯定也要被人家笑话。笑话自己傻，肯定有人会说那个王玲其实就是一个变态男人。要不怎么不敢露面呢？

可是夏夜不这么想，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自己就不会来，人家又能骗到自己什么呢？

（4）

夏夜稍作回忆，自己和王玲接触也是缘于三年前的微商兴起。

那个时候的王玲主动加他好友，加完以后，刚开始并没有着急聊天，而是向夏夜推荐了几款可以包邮的生活用品。

只是那些产品都比较贵，有的还是从国外代购来的。夏夜当时看上的是王玲的美色，王玲有事没事总爱更换头像。

夏夜也想用视频来确认那些照片是否为王玲本人，只是王玲死活不肯。

但王玲又会不时地缠住夏夜，要求支持支持工作。

夏夜觉得王玲的产品也只是贵一点而已，质量还是不错的。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然把对方当成生活中的精神依靠。

（4）

孤男寡女，时间一长，产生爱慕之情，谁能阻挡得了呢？

只是没想到王玲始终不露脸，但言语之间情真意切，从来没有耍小性子。要不然，夏夜也不会相信王玲的那句话——找到她就嫁给他。

夏夜冲破各种阻碍，来了，也看到希望了。但就像有的人说的那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今连信息也不回了，可气的是，语音竟然无法对讲。王玲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5）

此刻，单位的同事，家人也开始陆续和夏夜联系，大致意思就是在外面有没有吃亏上当，是不是被套路了，或者说面对陷阱了。

总之，三天之内再没有音讯，大家就要报警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夏夜属于一根筋，但绝对人畜无害的那种人。所以大家都很担心他，已经有同事向领导请假准备开车过来找他了。

还好夏夜做出保证，他现在没事，身心都很健康、安全，所有关心他的人都不用担心。三天之后就回去。

（6）

王玲如今已经消失在附近的人里，一切的联系都已经终止。白天还好，夏夜可以转悠转悠，观察观察。

可是到了晚上，不是寂寞难耐，而是心头有一个谜团解不开。

王玲本来就应该在这栋院子里，最起码自己来的时候还在。通过观察，只有三楼有一间房子已经连续多天没有人进出。

其他房间只是偶尔锁门，进进出出的还有很多是情侣。

这王玲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呢？会不会是一个男人利用聊天变声软件来做变相推销呢？这年头骗子的骗术可谓是层出不穷。

夏夜躺在床上不得而眠，脸上的表情木呐得就像眼前的天花板。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切又变得那么地美好。本来掉漆的地板，破旧的窗棂，墙角的蛛丝都看不见。

一切的一切在眼睛里只不过都叫黑暗，所有想象中的存在都被黑色所吞没。

（7）

天终究还是亮了。掉漆的地板，破旧的窗棂，墙角的蛛丝，无不在提醒夏夜，时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三天时间现在只剩下两天，也就是按照计划，两天以后就该回去了。

今天再不利用白天好好搜集线索，明天的明天谁又会记得他曾经来过呢？

于是夏夜做出第一个决定。他向邻居要来一张白纸，上面写上“夏夜”两个大字。他想靠这种老套的方式，幻想王玲还在这里没走，看到他的张贴就会与他见面。

事实上，他这么做，最起码提示旁边的邻居，住在隔壁的这个神经质的人叫夏夜。

接着夏夜趁大家还没上班，悄悄地来到三楼目标房间的隔壁，等候里面的租户出门。他希望能从租户口中了解些什么。

（8）

你们承不承认，等人的时候，那个时间不掌控在自己手里，就会觉得漫长。以为时间过去了十分钟往往只过去五分钟。这种体会和打游戏恰好相反。

夏夜就那样地伫立在三楼的目标房间门口，里面住的是一对小情侣。

此刻，他只有静候时间的份，根本无心玩吃鸡。

“你站我门口干嘛？”

夏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蒙了。原来他从楼梯上来，人家小情侣就听到了。而他站在人家门口一直没走，人家当然憋坏了。年轻人精力旺盛，体力足，夏夜没有体验过，竟然把这一点给忽视了。

“别误会，就是向你打听一件事。”

夏夜赶紧解释，否则人家会认为他是个变态。

“啥事，快说。”

“隔壁房间多久没人住了？”

“你来那一天。”

“是不是叫王玲呀？”

“亡灵，你要是晚上说这话，我能抽你信不，我女朋友最怕亡灵了。”

“她姓王，铃铛的玲。”

“不知道。”

就这样，夏夜问了半天，只知道这个房间的人在他入住的那一天就走了。

（9）

夏夜也真够倒霉的，遇到这么一个叫王玲的人，要是叫妖妖灵谁也不敢对他发这么大火。

没有办法，除了吃喝拉撒，还能干嘛。

只有睡觉。

夜色依旧包容着一切，只是这一夜不是在夏天，夏夜当然显得很不习惯。整个房间黑得令人窒息，他放佛感觉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

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房东的那辆无牌越野车就在他来的那一天停这儿了，以后就再也没来过。

他来的那一天，从楼上传来的声响很大，有人被押走了，如果是王玲的话，那么她的房租最起码应该挺到月底。

也就是说，王玲的确存在的话，她还有可能回来的。最可靠的方法就是现在去那间房子里看看，进不去，用手机手电筒往门缝里照照也行。

（10）

这一次，夏夜选择光脚，而且动作轻柔，就像《太极拳论》里描述的那样“迈步如猫行”。可是当他走到三楼的时候，却有一种怪异的声音勾引着他的荷尔蒙。

“哦，啊，啊，好棒!”

夏夜感觉到有个女人在痛并快乐着。

“啪啪！”

不知是谁打了谁两下，那声音响亮而清脆，好像是打耳光。

“啊！”

这一声拖得好长，原来是女人被打了。只不过她没有接着反抗，好像她的身体被插进一把长长的刀子，直接要了她的命。

（11）

脸红心跳的夏夜，用胳膊和大腿顶着目标门。

“吱！”

这声音又细又尖，打破夜的沉默，目标门闪开一条缝隙。

隔壁房间此刻却鸦雀无声。

夏夜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由于缝隙很小，房间内模糊不清，但能够判断床上有被子。

被子没有叠好，显得有点散乱。房间内其他情况都不得而知。

就在夏夜转身而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脖颈顿感冰凉。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王玲，而是亡灵。

“说你是变态，你还不承认，你能光着脚轻轻地来，我就能不带走一片云彩！”

听声音是早上见面的小青年。

“帅哥，别误会。我过来不是偷听你们的。”

“你是想偷隔壁房间东西的吧，早上过来踩过点了吧？”

“帅哥，真的别误会。我是来找女朋友的，她叫王玲。”

“啪，小青年打了夏夜一个嘴巴，跟你说我女朋友晚上怕亡灵，你还说亡灵。”

“帅哥，那我说妖妖灵行吧？”

“110，亏你想得起来，我现在就拨打110。”

没多久，院子旁响起了一声警笛。就这样，夏夜被警方带走了。

（12）

警局里。

“你晚上去人家三楼干嘛的。”

“我是单身汉，你懂的，就是想偷听一下。没想到被他们发觉了，只好装着瞧隔壁房间的门。”

“身份证出示一下！”

夏夜哆哆嗦嗦地掏出身份证，看得出来，第一次撒谎还是有点紧张。

“你叫夏夜？”

执勤警察瞪大眼睛望着他。

“王玲跟你什么关系？”

听了这句话，夏夜的眼睛瞪得更大。

“我们是网恋，她是我女朋友。”

“情况是这样的，前些天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所在的那个院子有人从事非法传销，为首的那个男人已经五十多岁，那个叫王玲的女孩子一直控制在他的手里，现在那个头目以及下线已经被我们一网打尽。王玲和几个大学生已经初步证明是上当受骗，不出意外，她们明天就获得自由了。”

“传销这帮人真不得好死。”

“我们抓他们也是费尽心机，开警车怕打草惊蛇，只能临时征用私家车，人家那辆车刚买，牌照还没来得及上就被我们征用了，另外还得穿便衣。”

“你们警察是大英雄啊！”

“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以后那种害臊的事别做了，回去吧！”

（13）

夏夜再次回到出租屋，突然感觉夜色没有以前黑暗了，破旧的窗棂上竟然有月光洒落。

听说王玲明天就会获得自由，夏夜兴奋得一夜没有合眼。

可是有一点，也许他没想到。王玲就是获得自由，还会来出租屋找他吗？这得要打一个问号。

果然第二天王玲根本没有来，也许回学校了，也许回老家了。反正王玲现在没事了，夏夜就是得不到也不用担心了。

人间悲欢，缘份不同，你说能怎样。这两天折腾得也够累了，夏夜出去买了一瓶酒，就着那惨淡的月光，不一会儿就迷糊了。

梦里，他看到王玲穿着婚纱，旁边站着一个小老头，五十多岁。那个小老头是新郎，他根本就没有被警方抓走，警察在骗人。

（14）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就在婚礼主持人热情洋溢眉飞色舞地介绍新娘新郎是如何从相识到相爱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夏夜一个激灵，醒来时却发现一身冷汗。

“谁？”

没有人回答。

夏夜换好衣服，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因为他也害怕亡灵。

到了走廊才发现，门上的张贴已经被撕去，三楼那个好久没有人进出的房间，灯火辉煌。

那光芒好像能够灼伤他的双目，需拱手才能观望。

“上来吧，你找到我了。”

“王玲，你真的是王玲？”

（15）

王玲的房间，已经没有那么凌乱。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你平安就好。”

“你知不知道，像我们这些被控制的人，只能与外界说着设计好的话。头希望我发展下线，而我却希望你找机会营救。”

“我已经听警察说了，这不怪你。”

“那一天，你来的时候，我已经根据附近的人知道了，本来希望你能报警。但我们已经被一帮陌生人带走了。”

“他们是便衣警察。”

“对，只是当时不清楚，以为要转移地方，所以我偷偷地把手机放到被子下面。希望你能知道我在这儿，一直等我回来。”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你的手机三天过后就没电了。”

“是的，来，给手机充电，我要看看你给我说了些什么。”

十五分钟以后，夏夜手机里附近的人显示他与王玲的距离为零。王玲逐条地翻阅夏夜的留言，泪水脱眶而出。

（16）

“咚，咚咚！”

“什么人？”

“隔壁的，这么晚了，你们动静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