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母

引： 奶奶去世了。静静的，只有风吹进来的声音。氧气还在瘦弱的脸上罩着，我轻轻的握着她干枯的手。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久病的痛苦，也没有一丝慈祥的微笑。平静，安然，轻轻的闭着眼，再也没有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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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是地主家的女儿，因为文化大革命她和爷爷被分配到了前旗的一个小镇“隆盛庄”。镇里有说着方言的和尚，有把小吃食编成诗歌的商贩，还有一条条人们用脚走出来的小路。人们紧张的过着日子，用那些简单的工作，凑合着一点点生活。用那些朴实的故事，凑成了这个小镇。用那些扎实的汗水，凑出了一间间房子。用那些平凡的笑容，凑紧了一个个家。那时家里有一个孩子去公社落户口可以领到一丈六尺布票，两斤豆油。家长们看着金黄的豆油，捻着散发出油墨香气的布票，在感激的同时，都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多生孩子，报答祖国恩情。就这样我便有了五个姑姑，一个大爷，再加上我父亲，一共七个孩子。用一点仅有的收入，维持着家里的穿衣吃饭。姑姑们老早便当了家，为弟弟妹妹们擦鼻水，为父母分担家务。

  我仿佛都能想象到，这一位老母亲一手抱着姑姑，一手洗衣做饭。一手扯着我父亲的耳朵又一手提着装满了水的木桶。一手为子女们筹备着婚姻，一手又缝着衣裳纳着鞋底。就这样一手一个的忙碌着，把孩子们都送到了集宁，送到了另一位年轻人的手中，看着他们成家立业。而这时小镇的大房子就只剩下奶奶和大娘两个人了。有一次过年我还回去过。院子里爷爷养的鸽子再也没有飞回来，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已找不到当年的路，果树上的果子落在地上也没有人去捡了。姑姑们忙碌着年夜饭，姐姐和哥哥们陪着奶奶看电视。爸爸叫我去爷爷的遗像前上几柱香...

  后来大娘也搬走了，姑姑们在集宁给奶奶买了房子，就住在大姑家的楼下，方便照应。那时奶奶耄耋之年。只吃得下流食，说话有时含含糊糊。总会有人去看看她，带一些她爱喝的酸奶。我大声的呼唤她“奶奶”“哎！”她大声的应着。每年过年我都会去给奶奶磕头拜年，奶奶也穿着红颜色的棉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人唱歌，听着姑姑们忙碌的锅碗瓢盆声，等着我过来大声的叫她那声‘奶奶’脸上也就红润了，嘴角也上扬了。然后总是盘腿坐在床上，点着那半根烟，拉着我的手唤着我的乳名，慢慢的和我说着话，慢慢的教育我要我好好做人。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这一位老母亲用她那饱经沧桑的双手，书写着对子女们无时无刻的牵挂。用她那布满皱纹的脸庞，诉说着因生活而无穷无尽的辛酸。像一片回归黄土的树叶，带着那轻盈的骨架，滋润着子孙后代。我仿佛看到那蜿蜒的小路上，一片片脚印向我走来，我看到她对我点头，向我微笑。奶奶去世了，静静的，只有风吹进来的声音。

  所有人安静的忙碌着，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人哭泣。请阴阳，缝孝衣，通知亲朋，一切都在沉默中。从小镇的庙里，来了很多和尚为奶奶诵经超度，所有人都披麻戴孝，跪在殡仪馆前轮番守夜，一切都在沉默中。七天一过便要回归黄土。奶奶一生的故事便装在那棺材里，八十年的岁月，终被一抔净土掩盖。在姑姑们突然的一声“妈”中。在那突然流泪不止的眼睛中。送走了这位老人...奶奶去世了。静静的，只有风吹进来的声音。

后记：

三周年祭日时，大姑所写……

闺中忽遇覆巢难，

缘结贫门好避寒。

数米称薪时日苦，

缝衣纳底豆灯残。

养儿育女心操碎，

敬老持家骨耗干。

黄土无情阳路阻，

慈萱地下可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