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烛摇曳

我轻轻撩起盖头的一角，把目光投向东墙上的那坨橘黄。此刻，那里只剩下一抹浅黄。我盯着那团愈发朦胧的黄晕，它像极了一片摇摇欲坠的秋叶。

东墙下枣红色的桌案，被罩在一张灰暗的网中，怅然默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果品却强打精神，努力地想要渲染出一丝儿喜气来。一对红烛木然地立在桌子中央。我的目光刚碰到它们，便慌忙躲开。

那对血红喜烛使我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烛夜。像是在寻找救星，我的目光再次移向东墙角。在那里搜索了一番，我却只看到一面白惨惨的墙。

已是深秋了，叶子总要凋零的。我长叹一口气，轻轻放下盖头。于是，我的世界只剩下一团昏黑。

“吱呀——”门响了。我连忙收回纷乱的思绪，屏息静听。

“小姐，你饿了吧？”这银铃般的声音让我的心顿时安稳下来。

“杨柳，你可来了。”我像久困孤城的人遇到了救兵，喜出望外。

掀起盖头来，我的目光正好迎上一双水汪汪乌溜溜的大眼睛。那双眼里满是喜悦，衬得那张银盘般的脸更加神采奕奕。

“小姐，你可真有福气，嫁了个富贵人家。”杨柳面露喜色挽起我的胳膊。

“小姐，用点夜宵吧，那帮子喜客不知啥时候才散呢。姑爷被他们缠着，脱不开身。”杨柳说着，把一双银箸递到我手里。

“这么说，你，你见到他人了？”

“我的大小姐，我哪里能见得到新姑爷呀？这深宅大院的，规矩多着呢。管家让我在后厨帮忙来着。”

“这阵子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后生们，还在前院缠着姑爷喝酒呢。”

听杨柳这样一说，我似躲过一劫，长舒一口气。此时，我才发觉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喜烛摇曳，温润的光晕令菜肴愈加诱人。我冲杨柳莞尔一笑，轻轻举起银箸。

“当——，当——”我被悠长的铜锣声惊醒。那梆子一下一下像是敲击在胸膛上，我立时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双眼，两团明晃晃的烛光映入眼帘。我发现自己居然倚着床头入眠了。

我一时间恍恍惚惚，竟不知此时何时。仰首一看，见那两根红烛已燃至将半。缓缓坠落的烛泪，与烛身纠缠着，使它们如枯树根般丑陋不堪。

我正对着那两团微弱的烛火出神，忽闻门外足音“沙沙”。那足声不急不缓，甚是稳健。

“难道，难道他并未喝醉？”心儿七上八下，我慌忙垂下喜帕，正襟危坐。瞬间，我的双耳格外警醒起来，敛气屏声捕捉着门外愈来愈近的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