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偷走爱人

作者: 空中行云 | 来源:发表于2018-12-20 23:30 被阅读28次

    这天午后,一锅红烧肉正软糯糯地在锅里炖着,香味飘得整个屋子都是。

    她穿着浅灰色的针织拖鞋,慢慢走上阁楼上的小书房,啪地一声把台灯点亮。金属材质的台灯,平时看着很冰冷,今天竟傻乎乎地垂着头。灯泡可能该换一换了,这台灯她用了很多年,简直再熟悉不过。

    书桌上的有一小碟水果,一杯花茶还冒着热气。她感觉有些困意,入秋以来总是困乏得很。觉像是怎么也睡不够一样的,恼人的是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她就会醒来,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时钟滴滴答答,她转过头看了看,下午四点。还有一个小时他才到家,时钟下的枫叶摇摇摆摆地晃着。摘下眼镜,她伏在书桌上想打个盹儿。

    “咚咚咚”,不多久,她听到敲门声,敲三声又停一下子,敲三声又停一下子。他又没带钥匙吗?戴上眼镜,慢慢下楼去开门。

    她打开门,却看到防盗门外站着个女人,妆容精致,穿着优雅,那张脸她也感觉十分面熟,却想不起个所以然来。

    “你好,是穆清吗?我想必须得找你谈谈。”

    “请问你是?”

    “林弋的妻子,许如。”

    她的手在门锁上迟疑地等待了几秒,可对方的眼神坚定沉静,让她无法砰地关上门。

    穆清打开门,让她进来。许如脱下精致的高跟鞋,把手提包放在了玄关处。

    穆清引她穿过花园,来到客厅。她瞟了一眼,发现阁楼上的台灯还亮着。也顾不得去关了。

    欧式装修,简洁明净,她给她沏了一杯花茶。这茶是林弋带来的,说是懂花茶的人一喝就知道。

    “这茶好啊,我喝了12年了。那时候我跟他去雪山,遇上雪崩差点没命。走啊走,走啊走,机缘巧合下得救。在那户人家里第一次喝到这个茶,他说许我喝一辈子的。”

    穆清的手指颤了颤,不自觉双手捧紧了茶杯。

    “好的茶,是喝不腻的。就算后来偶尔尝试别的,也还是喜欢这个茶。”

    许如放下茶杯,一手搭在抱枕上,“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去找适合自己的味道,是吗?”

    “我这个人其实不爱折腾。”穆清说。

    “那就好。”

    久久无话。

    穆清起身说,“您坐会儿,我去厨房关个火。”

    这一天来了。她以为永远不会发生。

    还好,再等20分钟林弋应该就回来了。他一向准时,他不会骗她。他总是能把一切都处理好,他从不会让她失望的。

    她把火关小,揭开盖子时候的热气差点让她睁不开眼。她轻轻地用铲子翻了几下,还好当时她执意要买木制的铲子。关上火,盖上盖子。她又走回客厅。

    时间过得真慢。

    “红烧肉很香,八角多了一点,下次记得掰下两个角来。这个菜,他很看重炒的糖色,不管是火候还是配料的多少,都要恰到好处。”

    “不瞒您说,我确实是在学这个菜,这是我第十七次尝试。不过每次糖色炒黑了,味道苦了,他也都吃完了。”

    “这林弋果然还是老样子啊。我还记得他吃完后说,笑着说是幸福的焦糊味道来着。”许如的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你所经历的,我都经历过。我也曾经像你这么年轻,没有顾虑也懒得烦恼。这都是跟他吃过苦以后才来的,你不懂得。你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安心。太肤浅了,真的。”

    穆清终于忍不住,“所以您来是嘲讽我来的吗?据我所知,您从来没有完全懂他。”

    许如揉了揉太阳穴,她的手指纤长,如一群蝴蝶停在额头扑扇着翅膀。“懂?你可能是在说笑,这世上谁也不会完全懂谁的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的岁月,你想都想不到的。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穆清抬起头,还有五分钟,他就要来了。

    这时,许如站起身来,“我该走了,明天我们和孩子要去加拿大旅行。去很久很久。”

    穆清把她送到门口。

    等电梯时候,许如回过头说,“你不必再等,他不会再来。”

    穆清关上门,她走上阁楼,时钟上的枫叶摇摆着,4点58分。她趴在桌子上盯着秒针一下下地移动,还有一分半钟,一分钟,半分钟,二十秒……

    他终究还是没有来。她一等再等,等了许久,他没有来。

    她醒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泪,她不记得睡了多久。

    敲门声咚咚咚,敲门声,敲三声又停一下子,敲三声又停一下子。他又没带钥匙吗?她颤抖着手关掉台灯,试图走快点去开门,脚却跟灌了铅一样重。

    下完楼梯拐角的地方,还差点摔跤。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一表人才。那张脸她感觉格外亲切,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妈,是我,林渠。您又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呐,到楼下我都闻见了,那个香呀,多一分嫌多,少一分都不够。可馋死我了。”

    “林渠?林渠?”她反复念叨着,“不,不。林弋呢?他怎么没来?”

    他外门外杵了许久,说:“妈,爸已经走了很久了。他不会再回来。”

    “你不必再等,他不会再来。”她反反复复念叨着,“他不会再来?”

    她哆嗦地打开门,问他,“我是谁?”

    “妈,”男人哽咽着,他扶着她的肩膀说,“您叫许如,您是我妈呀。”

    “许如?”她惊恐地抬起头,“是许如,是许如把他带走了,我不是许如,我是穆清。”

    “您和爸爸结婚的时候就改了名字,问渠那得清如许,您一直叫穆许如。在加拿大,只有我们一家三个人知道您叫穆清呐。”

    林渠把无助的她抱在怀里,来加拿大定居已经30年。林弋一年前因肺癌去世,而她的妈妈老年痴呆一下加重。唯一不变地是坚持每天沏那杯花茶,每天下午炖一锅红烧肉,每天晚上睡前自言自语。

    “弋,我怕终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从没有停止过这种恐慌,时间每过一天,就担惊受怕。一辈子这么短,我怕我们爱不够就分开。”

    “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死亡。会把我们经历的一切全部抹去。我们会不复存在。”

    “没死过怎么知道。清儿,如儿。我爱你。我承诺,我永远爱你。”

    他们曾如此相爱,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只有一种失去让人防不胜防,那便是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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